洛微第二天出门较早，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学校。
不过她和迟晚晚约好了要去做街头调研。
贵族学校崇尚精英教育，强调学生的综合发展，因此类似调研、实践、实习之类的课外活动很多，属于必修课。
这次街头调研就是两人在学校的任务。
由于最近网络上“幽灵”风头正盛，两人的调研主题又是社会舆论，因此正好选中了这个主题。
迟晚晚自告奋勇说她可以去安保局要一点资料，正好她也有事要去一趟安保局。
她也很诚实地告诉洛微，是关于自己母亲的事。
她的母亲去世很久了，却并不知道死亡原因，这次终于有了点线索。
于是洛微点头，让她先去安保局再跟自己汇合。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快到约定的时间点了，迟晚晚还没出现。
片刻后，一条短信发过来，大意是迟晚晚说出了点意外可能要耽误点时间，让洛微先去，她之后跟过来。
没办法，洛微只能先一个人前往。
不过她总觉得迟晚晚这封短信有点奇怪，以她的性格，一般会先道歉再解释吧。
不过由于洛微早一步看穿了迟晚晚和安保局之间的关系，此刻反而有种先入为主的掌控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至于为什么多想——
今天亓子安似乎又有任务被叫走，“保护”洛微的专员又换成了那个叫艾丽的金发女性。
没有亓子安用奇怪的视线凝视自己，洛微一瞬间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她踩着愉快的小步伐乘上公交车。
在车门关闭前，阿兹挤了上来。
然后艾丽也挤了上来。
她冲洛微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但洛微直接忽视了。
难得放松精神的机会，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首先，现在当务之急是，时杰绝对不能留。
他知道自己掌握的证据，并且攻击性很强，又不像亓子安那样步步为营，追求完美，时杰这人随时有可能拉着自己一起爆炸。
而同时，洛微自己也意识到u盘留在自己手上可能并不安全。如今看似只有时杰一人知道，但说不定明天就有第二、第三个人跳出来，想从她这个“柔弱孤女”手上挖掘洛家的惊天财富。
那就给时杰好了。
她无所谓地想，既然他这么想要，那就让所有人都知道，时杰还活着的时候拥有u盘。
这时，阿兹突然在洛微旁边阴险一笑。
洛微：“……”
她瞬间汗毛倒竖，但碍于艾丽还在盯着自己，她只能把喉咙间“你有病吧”这句话吞下去。
“洛微，你现在不用说话，你听我说就可以了。”
阿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这座工业雾霾城市很少有天晴的时候。
但今天也没下雨。
“唉，既不是阴天也不是晴天，我也不知道该告诉你还是不告诉你了。”
洛微心里咯噔一下，阿兹一般这么说，就是要出事啊。
“不过，我觉得你马上也能发现了，所以剧透一下说不定也很有意思。”阿兹凑在洛微耳边，血红的眼睛和她在车玻璃上对视，“亓子安发现规律了。”
“所以他们将用今天一天，实验、观测、追踪你，并在今天夜幕降临之前……逮捕你。”
死一般寂静。
阿兹发现洛微已经停止了呼吸。
不远处，艾丽似乎发现了洛微的异样，侧过头努力审视她。
阿兹再一次看见洛微见鬼的神色，心情愉悦地吐出一口气。
他可能生来就是为了给洛微添堵的，哈哈哈哈哈！
洛微抓着公交扶手的手心都已经冒汗了。
公交车缓缓停下的时候，洛微甚至都有点迈不开自己的脚步。
稳住，不能自乱阵脚。洛微深吸一口气。
总之先按照既定路线走，先前往霓虹塔附近最大的商场。
路上密密麻麻的行人，如形形色色的颜料块从她身边经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洛微开始给迟晚晚打电话。
然而电话一直占线，她没有拨通。
洛微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但是她总觉得迟晚晚不至于出事，至少她人在安保局，亓子安没办法用她来威胁自己。
那这种不安感到底从何而来。
周围的色彩块越来越多，凝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隐晦。
她不确定亓子安布置到哪一步了，有多少人手在暗中帮他。
如果出动的都是安保局精英专员，凭她的眼力根本分辨不出这里有多少人盯着自己。
动不了手。
洛微手心全是冷汗，她最难以忍受的情况出现了。
洛微讨厌失控感，这是来自于她不稳定的童年和底层出身。她能比较从容地活到今天，全靠她对自己人生的完全掌控。
而获得绿茶系统后，她的掌控欲提升了一个档次。
当她发现自己被视线密不透风围住，没有任何一个缝隙可以让她按下怀表的暂停键，失控感达到了顶峰。
眼下她就是待宰的羔羊，狼群拔下了她唯一的牙齿。
突然，身边的人群传来惊呼，让漫无目的的洛微停下脚步。
商场的裸眼3D上播放着一段跟拍新闻。
镜头晃动厉害，记者兴奋又猴急地把话筒怼向几个身着制服的安保局专员，而安保局专员似乎正在执行逮捕任务，废除了几个挣扎厉害的人行动能力，神色傲慢不留情面。
“请问你们逮捕这几个人的理由是什么？”
“安保局终于要对无辜市民动手了吗！”
“据我所知，这几人都在网上发表了支持‘幽灵’的言论，安保局这一举动，是否意味着正式剥夺市民的自由发言权呢？”
“不要妨碍公务！”安保局专员呵斥道，“这几人严重扰乱公众秩序，妨碍治安官大选，安保局怀疑他们有勾结间谍的嫌疑，并意图持枪袭击专员，我们有权将他们带回安保局进行审问！”
洛微和无数人一起抬头，看着大屏，手脚冰凉。
被抓的几十人中，有老有少。
其中两个人她前天还在CLICK的短视频中看到过。
是那对公开感谢自己的夫妻。
此刻他们脸色灰白地被按在地上，女人衣服上有脚印，男人的脸上鼻青脸肿。
商场中的人开始不满地开骂。
“粗暴！”
“安保局的鬣狗滚出去！让巡查队接手！”
“‘幽灵’呢？能不能救一下啊！你的粉丝被抓了！”
“得了吧，幽灵又不是神仙，总不能说出现就出现。”
洛微看到了最后一个被押上车的人。
头发花白，走路也颤颤巍巍，但背脊挺直。
她从洛微熟悉的楼里走出，经过洛微熟悉的街景，走进羁押车。
洛微只觉得耳朵嗡一下。
那是……迟晚晚的奶奶。
洛微知道为什么亓子安那么自信了。
他打算用迟晚晚和她奶奶两个人，逼自己出手。
但是……洛微现在没办法出手。
艾丽一直不远不近坠在自己身后。
不远处正在看报纸的中年男人隐晦打量自己。
公共卫生间的门口，保洁阿姨来回拖了十几次地，似乎还没拖完。
洛微猛地扭头，不能再看了。她朝着商场一楼走去。
第一家店铺的导购员热情地迎上来，问洛微要不要进店看看，被洛微摇头拒绝。
艾丽一直跟着她，看着她走进了一家……理发店。
“她怎么样？”耳机中亓子安的声音传来。
“额，她好像去剪头发了。”艾丽感到迷惑。
不过理发店也有他们安排的顾客，所以她并没有感到有多紧迫。
“……”亓子安也疑惑了一下洛微的举动。
“让我们的人坐在她背后，用镜子盯着。”他缓缓开口，“……不，等一下。”
“坐到她对面去，不要让她离开肉眼的视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亓子安快要触及真相了。
但是，他依旧还是没跨过那道信息差。
洛微和理发师商量好要剪的发型后，就任由围布盖在自己身上。
借着围布的遮盖，她将手悄无声息从口袋里拿出来，将掌心的怀表交给了阿兹塔罗斯。
阿兹仗着人类看不到自己，将怀表往黑雾中一裹，从围布下溜了出去。
她就这样突然放弃了自己的保命工具。
时间，一点点过去。
洛微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而迟晚晚也一直没有出现。
洛微仿佛已经忘了今天出门的目的。
“天哪。”阿兹刚刚接过怀表的时候，露出天塌的表情，“你不会放弃挣扎了吧？”
“我对你寄予厚望，你怎么可以摆烂。”他进化出了嘤嘤嘤哭泣的声线。
洛微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却比下午真实了不少。
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亓子安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行动组所有人的耳麦中：“如何？”
“她没有动作。”
洛微被盯住了，于是幽灵也不再出现。
基本上可以给她和幽灵中间画上等号。
“但是我觉得她好像并不紧张。”艾丽有点头皮发麻，“她刚刚毫不掩饰对我露出了个微笑。”
天呢，她居然从洛微这里得到了笑！
“时间到了，可以把她请回来了。”亓子安慢条斯理道，“走到这一步，已经勉强有理由对她进行第二次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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