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阴翳·第二十七章

陆羽洁高中的时候其实成绩还不错,他当时读的重点高中,每次模拟考也都能排个年段前十,同学们都在讨论以后要选什么学校和专业时,他翻着志愿书想了想,觉得自己以后可以学金融或者计算机。

然而在高二下学期,他刚参加完学校的期末考回到林家,平日里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的岳夫人却突然把他叫了过去,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似的,夸张地叫道:“哎呀,骁平,我突然发现羽洁这孩子先天条件真不错,现在高二了吧?不走艺考真是可惜了,正好我二哥在圈子里也有些人脉,以后做大明星多好呀,又光鲜又体面。”

岳夫人虽然嘴里夸赞着他,看着他的眼睛里却是冷沁沁的,陆羽洁背着还没来得及放下的书包,茫然又惊慌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林骁平显然辜负了他的期望,他喝了一口茶,沉默地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安排吧。”

梦里陆羽洁又回到了高二的暑假,他去学校拿成绩,同桌看见他,高兴地跟他打了招呼:“嗨,羽洁,我看到你的成绩了,这次你进了前三。”他有些遗憾,“高三估计要分班了,到时候咱俩就不能做同桌了。”

陆羽洁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努力露出一个平常的笑容,陆羽洁还记得自己当时那种尴尬的心情。他听见自己正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没关系,反正下学期我也不来上学了。”

“啊?为什么……”

……

陆羽洁是被电话和门铃声一起吵醒的,午觉睡得太久,他醒来时只觉得头晕,他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快下午七点了。

他怎么跟猪一样能睡。陆羽洁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眼睛,发现打来的是自己忘记备注的杨先生的电话,已经显示有三通未接,陆羽洁一边连忙下床去开门,一边忐忑地接起了电话。

“……喂,杨先生?”

“你在家吗?”季凭的语气一往如常,虽不热情,但是也听不出愠怒。

陆羽洁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猫眼,果然是杨先生,他忙打开门道歉:“对不起杨先生,我睡过头了,你等很久了吗?”

季凭摇了摇头,六点是下班高峰期,季凭到的比自己预料的晚了一些,虽然确实没有陆羽洁起得晚罢了。

“东西收拾好了吗?”

陆羽洁把季凭请进门,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他没想到季凭真的会来帮他搬家,什么东西都还没收拾。

季凭了然,低头看了看表,“那先去吃饭吧,晚上再来收拾,你今天还有通告吗?”

“没有。”王哲基本不怎么管他,他自己也不上心,事实上除了上次的试镜,陆羽洁已经很久没有工作了。

他看着季凭正在考虑订哪个餐厅,在要不要扫兴之间来回纠结,因为他感觉起床后自己的胃病又犯了,他的上腹部正在隐隐作痛。

“你想吃……”季凭正在问助理附近有什么**性好味道又不错的餐厅,抬头便看见陆羽洁苍白的脸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他有些迟疑,“是我昨天……”

陆羽洁苍白的脸上立即泛出一丝红晕,“不、不是,只是胃病犯了,杨先生,要不今天我就不陪您去吃饭了……”

“那我陪你去医院。”

陆羽洁摇了摇头,“只是老毛病,我吃药就好了。”他见杨先生听了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顿感压力,又小声道:“去医院看也是要拿药回来吃的……”

季凭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吧,我让家政来家里做饭,东西明天过来拿。其实你也不用带什么——药记得带上。”

陆羽洁确实没什么东西好带的,他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贴身用品,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在望京茂府住很久,他想杨先生可能是打算长期包养他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只寄希望于别人不会发现这段不太光明的交易关系。

望京茂府是A市中心商务环线内最幽静的高档住宅区,因为杨季枫之前都是一个人住,只定期让家政上门,没有请住家保姆,所以当时定的房子也没有特别大,一共只有两个客卧,季凭让陆羽洁选了比较大的那一个,把家政私厨的联系方式给了他,想吃什么就说一声。

季凭特地让家政做了比较养胃温补的家常菜,陆羽洁一边喝着煲好的猪骨山药汤,一边忐忑地想自己等会儿要不要主动一点去伺候杨先生,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白瓷的碗边就被人敲了敲,抬头见杨先生正看着他,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一句,“好好吃饭,发什么呆。”

走神的毛病又犯了。他不好意思地赶紧低头吃饭,隐隐约约听见杨先生轻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又傻回去了……”

最后陆羽洁还是没有成功伺候杨先生,吃完饭后才晚上八点多,杨先生就让他去睡觉,还问他要不要喝牛奶,陆羽洁捧着温好的牛奶坐在床头,羞赧地说自己白天睡得太多,现在还睡不着。

杨先生闻言愣了愣,转身离开了客卧,陆羽洁终于放松下来,心想杨先生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是个善良温柔的人,然后便见杨先生又进来了,递给他一册文件,是《云山乱》的剧本。

“毕竟是要公开试镜的,没事的时候就看看吧。”杨先生这回才真的离开了,临走前还为他关上了门,“早点睡,晚安。”

“啪嗒”一声,室内一片漆黑,杨先生顺手把灯也关上了。

……

《云山乱》的试镜果然很成功,龚导演和编剧都对他的表现很认可,虽然知道是杨季枫给他走了后门,但陆羽洁不免还是很高兴。

以往陆羽洁在星轮禾艺也只是浑浑噩噩地过日子,无所谓有没有戏拍,这还是他第一次萌生出要好好演这部戏的想法。

《云山乱》是一部现代警匪片,故事发生在三十年前的B省云山市,三四十年前的B省是一个机遇迭生却又危机四伏的地方,很多人一夜暴富摇身一变成为上流阶层,同时也有很多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能选择跳楼自杀,富豪们黑白通吃,灰色地带乱得厉害,很多起近几年才侦破的震动全国的悬案就是那个时候发生的,这部电影也是由几件真实案例改编。

陆羽洁饰演的角色是男主角凌义泽,凌义泽是一名便衣警察,故事开头他去协助调查一起云山市首富杨万富之子被绑架案,调查过程中意外地发现这起绑架案竟只由一名叫田森的男子独自谋划,在凌义泽将他捉拿归案时,田森控诉是杨万富的地下集团逼得他家破人亡,他为了复仇才不得已走上此路,说完便饮枪自杀,为了调查这件事,凌义泽化身卧底进入了杨万富的地下集团,故事由此展开。

龚导说下个月就要围读开机,因为这次要演的角色是警察,陆羽洁除了控制饮食,同时还要增肌锻炼,因为试镜当日龚导对他的身材直接表示了不满意,说他太瘦了,陆羽洁羞愧得直说自己回去会好好锻炼的。

本来陆羽洁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去关注《未来深渊》试镜失败的事,直到几天后他收到了一条来自林越的消息:“这周六我过生日啦,当天晚上八点在A市有宾来贺楼举办生日宴会,欢迎你来为我庆生。”后面还跟着一个可爱的笑脸。

陆羽洁知道这是林越分组群发的消息,但还是回复了一句:“抱歉小越,那天我不在A市,就不去了,祝你生日快乐。”

其实陆羽洁要下个周六才去B省,但是他当自己记错了,反正他去林越的生日宴也没有礼物送给他,他又没钱,还要看岳夫人的脸色,吃高档酒席也吃得食不下咽,还不如不去。

直到晚上陆羽洁才收到林越的回复:“嗯嗯,好的,没关系。”估计也是对回复不参加的人统一复制粘贴的,他看了一眼便没在意。

季凭倒是去了,他收到的是林骁平特意送过来的请帖:“本周六犬子十九岁庆生,当日下午七点半在有宾来贺楼办一小小酒会共叙家常,诚挚邀请杨先生参加,欢迎携眷光临。”

林骁平是林氏药业董事长,林越是群星名娱的签约艺人,他妈妈岳姗也是国内日化巨头岳氏集团董事长岳宗林的独女,于情于理林越的生日宴会杨季枫都是应该出席的。

他还特地试探了一下陆羽洁那天的行程,毕竟试镜那天他和林越看起来还挺熟的。

周六的时候季凭在家休息,中午陪陆羽洁在家吃了饭,陆羽洁这段时间为了进组在控制饮食,只吃自己做的减脂增肌餐,吃得清汤寡水的,都给季凭看懵了,就是末世的时候他也没吃过这样没滋没味的东西。

季凭犹豫地放下了筷子,平日里他不得不去应酬,今天好不容易在家陪陆羽洁吃一顿饭,所以特地叫私厨做了一桌子菜,现下却只有他在这里吃,好像对陆羽洁很残忍。

陆羽洁正努力嚼着烫煮的鸡胸肉,见季凭不动筷子了,不明所以地将手上的叉子也停了下来,“杨先生,怎么了?”

季凭说:“既然你最近要控制饮食,那我就不叫家政来家里做饭了,我也跟你一起吃吧。”

陆羽洁才明白他的意思,脸红了红,“没关系,杨先生你吃你的就好了,不用管我,我……我都吃习惯了。”

“平时总是大鱼大肉,吃点清淡的也好。”季凭看着他笑了笑,“要是你嫌给我多做一份麻烦,就算了。”

天天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陆羽洁哪还敢说麻烦,赶紧答应道:“好的,不麻烦。”

难吃就不怪他了啊,陆羽洁默默地想。他胃不太好,一直就不太能吃,所以吃这些才习惯了的,杨先生要是跟他一起吃,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放弃。

“嗯,”已经做好了的饭菜总不能全部浪费,季凭又拿起了筷子,想了想说:“不过今晚就不用做我的饭了,我有应酬。”

“哦。”陆羽洁点点头,没有多问。

季凭伸筷子夹了一块芦笋,不经意间打量他的表情,“……是林越的生日宴会,他有邀请你吗?”

陆羽洁的叉子戳烂了碗里的鸡胸肉,他顿了顿,不想让杨先生知道他拒绝了林越的邀请,显得他好像很小心眼似的,便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会,我跟林越也不是很熟,而且那天我有事……”

陆羽洁垂着眼说完,没听见身旁回应,想起刚刚说的话,顿时浑身一僵。

他居然把敷衍林越的借口给顺嘴说出来了——什么那天啊!不就是今天晚上吗?

好在杨先生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还给他的沙拉碗里夹了一块小炒牛肉,语气如常道:“多吃点。晚上我会早点回来的。”

“好……好的。”陆羽洁羞耻地把头埋到碗里去,赶紧把那块牛肉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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