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本能·第四章

次日一早,采花贼头昏脑涨地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他的下半身,仿佛被尖刀重斧处刑过一般疼痛无比,他呼痛地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惊得他大叫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下衣一片乌色。

正在观察采花贼的泥巴怪并未被他吓到,反而又好奇地凑了过来,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活人十分感兴趣。

季凭也被他们的动静闹得清醒了,下床来把泥巴怪提溜到一边去,教训他:“别乱来,这个不能吃。”

采花贼闻言惊骇,这才发现那个漂亮少年看他的眼神并非是不谙世事的懵懂,而是如同野生幼兽般蠢蠢欲动的好奇,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知道错了!”采花贼涕泗横流地向季凭求饶。

季凭听他喊得这么响亮,顿觉不妥,忙又给他点上了哑穴,找来一块破布堵住了他的嘴,采花贼不死心地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季凭拉着那少年的手出了门,“别看了,下去吃饭。”

甄如卿一早就站在门口等候,见季凭出来了,便问:“季公子,那人……”

季凭把身后的门关上,回头道:“甄姑娘放心。”

甄如卿红着脸点了点头,同他一起下楼用饭,她今日特地起了个早,吩咐客栈掌柜做了一桌好菜,来答谢季凭的恩情。

季凭谢过甄如卿的好意,也不推辞,他上了桌,压住泥巴怪蠢蠢欲动的手,把肉类挑出来放在他的碗里,泥巴怪吃不了辣,一吃就吐着舌头大叫,季凭又帮他把剁碎的辣椒皮挑开,他这般体贴入微,终于让甄如卿注意到了他身边的少年,她见泥巴怪年纪不大,模样长得极好,肤如凝脂,眼如点漆,却不怎么爱说话,不禁好奇地问:“季公子,这位小公子是你的弟弟吗?”

季凭不多说话,只点了点头。

“他怎么不说话?”甄如卿看着笨拙地使用筷子的泥巴怪,试探着问:“季弟弟,我叫甄如卿,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是不能吃的东西,泥巴怪是概不理会的,甄如卿尴尬又困惑地看向季凭,季凭看着他们两个,这才反应过来,“他脑子有些问题,甄姑娘莫怪。”

见甄如卿还看着他,他只好想了想,临时给泥巴怪取了个名字,“他叫季……季节。”

甄如卿其实也没有什么怪罪,她天性淳善,闻言更是心生同情,亲自夹了一块牛肉放在泥巴怪碗中,泥巴怪来者不拒,只顾着埋头苦吃,像只守着食盆的小狗,甄如卿悄悄看他几眼,不禁道:“季小弟的皮肤可真好,比用珍珠粉玉兰膏养出来的还细腻呢。”

季凭有些诧异,他伸手捏了捏泥巴怪鼓鼓囊囊的脸颊,的确触手生腻,但这家伙裹的可并非什么珍珠玉兰粉,不过是烂泥浆罢了。

离郫确实很近,甄如卿花大价钱雇了马车,三人在天黑之前正好赶到了甄家门口,甄甫行还没从衙门回来,是甄如卿的哥哥甄如松在家,听清妹妹哭诉后,他命人把那采花贼带到下面去,怕是要动用私刑。

“小妹顽劣,多亏得季兄热心相助,一点薄礼以表敬意。”甄如松言行得体,就连那金光闪闪的“薄礼”也挑不出一点错处,但他冷眼打量着似乎不为金钱所动的季凭,仍未放下对生人的警惕之心,虽然像他这样一个带着痴呆弟弟的独行客似乎并不值得人戒备。

钱财当然不是季凭想要的东西,“甄公子,在下不是为了钱财来的,家父是白梨山庄庄主季长虹,有托于甄大人。”

“你说什么?”甄如松却一下子皱起眉来,正色道:“季庄主前日突发恶疾去世,家父才收到季庄主的丧帖,上有徐夫人亲笔,他又怎么会有托于我父亲呢?季公子,你别不是在诓在下吧!”

季凭还要说话,忽然有人从廊外来了,“如松,卿儿回来了吗?”

季凭在季放的记忆里找寻不到甄甫行的信息,所以并不确定甄甫行是否认得他,只见甄甫行还未换下官服便匆匆地回来了,见到他时愣了愣,分明是有所触动的,但对于女儿的担忧先占了上风,他忙问道:“如松,迎福跟我说卿儿回来了,她有没有事,是否平安?”

甄如松也先将可疑之徒放在一旁,赶紧安慰自家心焦的老父亲,“爹,卿儿没事,她到底有些分寸,只去青山镇玩了两天,不过遇上个不长眼的小贼,幸亏有这位季公子相救。”甄如松到底还是正人君子,虽然怀疑未消,但没有抹去季凭的功劳,“父亲,您这回可要好好说说她了,不可再放任她如此任性妄为!”

甄甫行面色严肃起来,这才看向了季凭,“你是长虹兄的大公子吧,我认得你,小女顽劣,多谢你出手相救。”

季凭道:“甄大人客气了,我此次来……”

“咕——”

一阵腹鸣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季凭正要拿出玉佩的动作,他转头看去,泥巴怪正咬着手指呆呆地看着他,喉头微动,仿佛在想象什么美味佳肴。

甄甫行忽然道:“是我家招待不周了,如松,快带两位贵客去歇息,我还有些公务要忙,失陪了。”

说着,甄甫行又当着季凭的面吩咐了让甄如卿在家自省一月,季凭望着甄甫行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默默把拿出来的玉佩收了回去。

“季公子,请这边来。”

季凭转过身,跟着甄如松往后院走去。

甄家并不十分豪华阔大,穿过回廊便是庭院,忽然有犬声传来,季凭看去,不远处的榕树下用牵绳栓着一条白毛犬,毛色油亮,活泼非常,不像是寻常的看门狗,正凶恶地朝他们大吠不已。

甄如松刚得知自己误会了季凭,正心有愧疚,见他好奇便介绍道:“这是家父之前弄来给我妹妹的,这狗养不熟,好吃好喝地供着它,见谁都叫,可别看它可爱就伸手去逗,会被咬的。”

这形容听得可真令人耳熟,季凭低头看了一眼泥巴怪。

泥巴怪不知季凭心中所想,他的肚皮越瘪,季凭身上的香味就越吸引他,他只好不断吞咽着口水,咬着手指,艰难地控制本能。

幸好甄如松很快就派人送来了饭食,泥巴怪吃得狼吞虎咽,满身狼藉,恐怕和恶犬拱食没什么两样,季凭不得不再麻烦甄家下人为他安排沐浴。

夜色降临,季凭坐在桌前,摩挲着季长虹临死前给他的玉佩,上面的图案是一些意味不明的镂空雕花,灯光下的剪影狰狞非常,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一旁传来激烈的水花声,季凭转头看去,是泥巴怪在甄家的大澡桶里闹腾,季凭看到满地的水渍,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拿下了木架上的布巾。

季凭用布巾把泥巴怪裹起来擦干,抱着泥巴怪的时候,才知道他身上原先那副“金钟罩”是有多么的虚张声势,脱了壳的泥巴怪瘦得像只从没人管的小猫,干瘦的胸膛上只有凸出的肋骨,手腕细得好像能一掰就断,他甚至瘦得有些畸形,想来是不曾好好吃过饱饭。

季凭想起那个脏兮兮的洞穴,不明白他之前到底靠是吃什么维生的。

甄家的客用厢房显然要比青山谷客栈的档次高上不少,秋香色的床帐上挂着五色丝络子香包,长长的流苏从两侧垂下,泥巴怪兴奋地抓来抓去,看来是不打算就寝。

季凭有些头疼,掀起被子把他蒙住,又把香包取下来藏好,打算明天再帮他们挂回去。

泥巴怪从被子里挣扎出来,见香包没了,有些失望,季凭让他躺到被子里去的时候,他两只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床帐上原先挂荷包的地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搞定了不听话的泥巴怪,季凭悄悄推门而出,他还记得那只见人就叫的恶犬,有意避开了那方向,在006的指引下找到了甄甫行的所在之处。

此时半夜三更,甄甫行待在书房里,竟还未入睡,006好奇地问道:“季先生,甄甫行给了你暗示吗?你怎么知道他在等你?”

什么暗示?季凭没听懂006说的话,白天事情没办成,晚上不是就得再来一趟么?

他不回答,006以为他不屑理会,就没再问。

书房内点着一盏油灯,甄甫行久久地站在灯前,从纱窗上透出一道剪影来,不知在干什么,季凭敲了敲门,甄甫行这才动了,问:“谁?”

“甄大人,晚辈季放,有要事找您。”

里头静默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来,甄甫行叹了口气说:“进来吧。”

“长虹兄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晚辈不知,我回去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咽气了,只来得及让我来找您。”季凭终于有机会把玉佩拿出来,“还给了我这个。”

甄甫行看着他手里的玉佩,面上露出悲痛的神色,许久,他叹了口气,“看来长虹兄他……还是没忍心下手。”

他把玉佩接了过来,季凭才发现他手里也攥着一枚玉佩,材料样式与季凭手里那块颇为相似,甄甫行拿着两枚玉佩,在灯盏灼灼的光亮下叠在一起,照出一个模糊狰狞的剪影来。

那是一条毒蛇的图腾,蛇尾盘成一个圆圈,獠牙犀利,蛇头狰狞,季凭看着这道剪影,眼神微动。

甄甫行道:“这些年来,朝廷与武林都在探查魔教余孽的消息,长虹兄更不必说,我知道他有多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季放,你是个好孩子,长虹兄也常跟我说起你,但是自己的骨肉,总是放不下的……你见过季敛了吗?”

季凭回忆了一下季敛的模样,点了点头。

甄甫行的面色有些迟疑:“他……”

季凭有了一个设想,“他不是爹的孩子?”

“不,他是。”甄甫行肯定道:“正因为他的确是当年被带走的孩子,所以他才留不得。”

“季敛身上,也有这幅蛇图腾,他是魔教的卧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他的暗卫

在星际开密逃

贵妃娘娘千千岁

岁岁平安

春夜渡佛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17号病毒进化计划
连载中非我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