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娜冷淡地站在破旧晕暗的客厅里。面对黑/帮小弟们不赞同的眼神,她既不害怕也不慌乱。
以前她虽然不能看到这些心灵碎语,但在街道男人们的眼神里,她能看懂他们的想法。和黑/帮小弟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而这个奇怪的能力也没有什么用。虽然,她只是觉得这应该是一种启示。
让她有了勇气。既然都不怕自杀了,为什么不杀了保罗呢?
保罗是个人渣,为什么要为他坐牢呢?
外面的世界没有了任何的亲人,可能出门就是死路一条,死在某个漆黑的小巷里。甚至还有可能变成妓女。
但她那时候 要再自杀,也不迟。像那位脸色苍白、年轻、爱写作但写的东西让人看不懂的女士。她也因为生病时常自杀的。
但费娜现在不想自杀,她想带着死亡的勇气,去寻找存活的希望。
她想,她是真的想离开。想工作,想重新从十四岁那一年开始。从妈妈去逝的那一天,从妈妈的情人想强/奸她的那一天开始。
虽然眼前,在她拉开家门走出去的时候 ,她又遇上了这位范德西。
人生,从来不是你有了勇气,就能得到回报的。
勇气带来的,更可能是死亡。
范德西·欧里维亚,只是一个黑/帮的小头目。作为新移民他刚升上来没多久。手上有五六个人。他渴望再向上爬。
他父母在移民的船上得了热病,在纽约港上岸后半年,就已经去逝。
他靠着自己,从纽约来到了芝加哥,从最底层的酒吧门卫开始打拼,现在终于在芝加哥城市边缘的社区里寻到了可以称为家的地方。
不同于保罗家住的芝加哥远郊小镇,范德西进入了城区的边缘,在一座老式的公寓楼里,有了自己的房间。公寓楼下有保安,楼里有电梯,套房有三间半。
客厅里贴着葡萄纹的绿色新壁纸,租来了一套还算新的意大利风格的铁锈红色木家具。
他回来时,白橡木地板一尘不染。
费娜上前接过他的皮夹克外衣,他在墨绿色三人绒布沙发里坐下来,费娜会从一式白色装修的厨房走出来,送上热红茶。
他喝完半杯茶,费娜就把晚饭端上了餐桌。
当然,这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费娜端菜时听到了邻居家的吵架声。女人的哭声。
她早习惯了。范德西也看了房门一眼,他听到了长长的走廊上有某一家邻居的房门像是开了,嗵嗵嗵的赤脚在跑。
像是有女人逃出来,又在外面被丈夫追来捉到。范德西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但咚的一声,女人可能是被捉到摔到他家门上了。费娜冷淡着。她知道这一摔很痛。
范德西起身,他皱眉,看了费娜一眼。
费娜居然看明白了他的眼神。她没出声退到了厨房门口站着。范德西起身打开了门,他看了看走廊上的情况,费娜则只听声音就能推测出情况。
应该是男人打老婆,然后女人逃出来,没跑几步被捉到。正被家暴的男人拖回去。
“嘿,兄弟。”
范德西出声了,他站在家门口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意大利女人不懂外面的世界。女人应该呆在厨房。她不懂这些,你可以好好和她说。她不听,你送她回娘家,让她的父亲兄弟和她说。打女人……不行。”
费娜没听到对方怎么回答,但正因为打老婆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小到她听不到,所以她清楚,对方也是意大利移民,也知道范德西是个黑/帮分子,对方害怕,所以至少会安静几天。
当然,范德西那一套女人应该呆在厨房的中世纪家庭论调,她呆在人家的屋檐下,早就领悟到了。
她默默地继续从厨房端菜。完全不想让范德西看出她还有第二把手枪。
而家暴男人的胆子,竟然远比她想象的更小。
第二天这家人就搬走了。费娜中午在门缝里看到搬家工人抬家俱,心想,和保罗一样。
范德西耸耸肩,在回家时看到了一走廊的碎纸杂物,他走过去看到邻居家空空的房间。
他挺满意。
他关上家门,费娜走过来,接过他的外衣,他喝完加奶的红茶,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他起身来到餐厅坐下。
他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这阵子每天都是如此。他觉得堂妹费娜是一个完全可以出嫁,完全合格的妻子。他可以帮着教育教育保罗。要好好对妻子。
这样妻子才不会对丈夫开枪,然后用菜刀逼他写下离婚文件。
这完全是因为费娜没有娘家亲戚,没有好好和保罗沟通过。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保罗,我为他说了情,他可以暂时在我手下,等他表达了忠诚以后——”他做个手式,向新的组织表达忠诚当然不是容易的,“他就可以和你重新在一起。他很感激我,所以,你放心,他会改的。”
费娜一声不吭 ,她能看到范德西所有的内心的自言自语,全是男人的自以为是。
她现在也不能走出范德西的家。
反而,正因为范德西对保罗的同情,以及多管闲事,她更加希望保罗现在就被打死。
落到敌对帮会的手里,一枪被打死反而是最轻松的死法。
所以,当保罗第一次上门探望想离婚的妻子和她的堂哥时,态度很恭敬。
她看到保罗心灵碎语流在她打扫干净的客厅里,流淌着,里面有【报信、私酒仓库、杀掉范德西,杀掉XXX,再把费娜卖到妓院】之类的话。
她就在思考 ,怎么告密才能让保罗早点消失。
范德西不是保罗,他很聪明。费娜在每天打扫家务时,看到了他床头的书籍 ,以及她他每天带回来的报纸。而且,邻居们是真的害怕他。这让费娜很谨慎。
告密要是选错了方法,可能死的就是她。
不告密?更不可能。
【要选择自己的生活吗?这需要勇气,大量的勇气,持续燃烧的勇气。以及支撑这份勇气的耐心。】
费娜不记得这句话,是在小时候的哪一本书里看过的?
是盗版的文学杂志?不,她现在已经明白 【女人需要 一间自己的房子】。这句话是专门写给优雅识字,会写作的女性的。
这一句并不是写给她这样平平无奇的,只上过小学和两年初中的穷女人的。
所以,她又想,关于勇气的格言,她是在哪一本宗教箴言小册子里看过的?
好在,这并不重要。费娜是个实用派。她需要这句话,她就记在了心里。
她必须要有耐心。等待时机。
费娜想,她知道范德西要比保罗聪明很多。而且,他还在观察保罗。
至少每天都有一个人在监视保罗。会跟着保罗一起到范德西家里来,监视的小弟会一步不离地陪着保罗看望妻子。
而保罗则向妻子娘家的亲戚再三保证绝不再打老婆,要好好地过日子。
范德西总是微笑地听着。
费娜此时还不知道范德西是不是已经查清了欧里维亚家族的关系,是不是确定了她确实是他的堂妹。但保罗居然没死,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而范德西家里的照片突然摆出来,让她意外。客厅门前有小块绿地毯,门边是铁锈红五斗柜,柜前铺着同样小小的墨绿色几何纹地毯。天气变冷,范德西在门口换毛绒拖鞋。摘下了围巾。
费娜和第一天一样,上前接过他的皮夹克外衣和围巾,送上他喜欢的热红茶。牛奶很浓,茶叶很淡,很淡。
范德西站起来,拿出带回来的一张画框,挂在了餐桌前。费娜舀汤时看了一眼,居然是油画。全家的画像。
他把五斗柜上那张小小的旧照片,欧里维亚家族在意大利西西里的合照,拿走了几天。让她有点忐忑。现在一看,范德西竟然让画手把合照画下来,按比例放大画成了一幅油画。
他把欧里维亚家的老祖父母,以及他们各自的父母,放大挂了起来。
这时候,她吃惊地看着祖母,简直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是不是,我说过的。”范德西笑了笑。坐下来,“那天晚上,天太黑,我根本没发现。”
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保罗会去查范德西。不仅因为她和范德西有同样一个姓,欧里维亚这个姓。更因为范德西的长相。他的蓝眼睛和黑头发像祖父,长相也有五分像。
“很像。”她指着祖父。
“眼睛,是不是?”
“对,还有头发,头发有个卷。“她比划着。范德西大笑着,”对,一个卷。”
范德西长得像祖父,费娜长得像祖母。
“费娜,名字是费娜吗?”
“是的。”她会认真写下来,范德西接过去看,总算不说她识字是丈夫的遗憾了。
费娜很开心能重新看到这张照片,父母留给她的照片,和范德西从意大利老家带来的照片,一模一样。
只是后来保罗打她的时候 ,把她最爱的这张照片丢进灶里烧掉了。
她坐在饭桌前,时不时抬头去看墙上的欧里维亚家族油画,端着汤碗就看出神。
“以前看不出。照片太小了。”她没忍住多说了几句,惊叹着,“辫子像,我知道。我父亲说过。”她比划着,“我很小就留长发了。”
典型的意大利女人。范德西想,说话爱比手式。在保罗家里她没有这个习惯,这意味着她很聪明,不在黑/帮分子面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以免引起误会。
范德西观察出这一点,有点意外。
半夜1点,殴打丈夫,带着10美元和几件旧内衣离家出走的女性。本来,他真不想承认这样愚蠢的女人是和他一个姓。她不知道这样的下场就是流落街头做妓女吗?
当然,也有可能是女抢劫犯。她还带着菜刀和枪。范德西想。但这也很愚蠢。
底层社区都有黑/帮划分地盘。她抢劫一两次马上就会被黑/帮捉到卖到妓院去。
“长相也很像。”范德西微笑着,他从小和祖母很亲近,是祖母带大的。他现在觉得,堂妹费娜,很可能拥有祖母欧萝娜的一切优点。
好吧,他承认他是看脸。但谁能说看血缘是错误的?并且,也不仅仅是因为堂妹光看脸就和他是一家人。
至少她在家务上是很合格的,是完全可以出嫁的女性,在照顾家庭成员方面也必定是合格的妻子。
“我会说服保罗的。你放心。”
费娜看了范德西一眼。
她熟悉范德西这样的微笑,看过一次就不会忘记。她当然清楚底层社区有势力划分,毕竟她的丈夫保罗就是最底层的小喽啰。她有自己的计划。
而她震惊发现,保罗没意识到范德西很危险,他和她费娜一样,被限制了自由,保罗却愚蠢到依旧没有辩认出如此明显的危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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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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