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12
化学家Emmaus，杜桑领着他上楼，煮了咖啡，坐下来聊灵感，Camille很简单明了的提出自己的想法，想要人工合成的味道。
Emmaus给出了很多参考建议，调香师在犯困，捂着嘴不停地打哈欠，应该是没听进去。Tate就端了咖啡过来给她，问“Camille,昨晚干什么去了?”
杜桑听到Tate的话，抬头瞥了眼他，从他停在半空的手上拿走陶瓷白咖啡杯，抿了一口。工作室里很安静，化学家和Camille都没说话，除了Tate被冷漠对待以后不停的抱怨。
Emmaus笑了后说，“Camille也是个大忙人。”古董眼镜下有一双睿智的眼睛，从俄国来的化学家不会随便指认任何自己不了解的事，不会得罪任何人，包括Camille。
这句话有些谬误，毕竟Tate笑了，一阵阵的大笑，让人很厌恶的声音，一阵嬉笑以后就是他不停打嗝的声音，像是吃饱了撑着，还有咸腥味。
“Tate，你出去，现在。”杜桑忍不住要发火了，助理没必要在，好吃懒做的助理。
躺在沙发上的男人挑眉，没有听老板的话，让Emmaus继续讲。Emmaus耸肩，摊了摊手，很客套的笑，“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杜桑瞪了眼Tate，已经发火了，“Emmaus，抱歉，刚没听太明白。”变脸很快，像京剧娃娃，对着Emmaus露出很标准的笑容。
Emmaus也笑了笑，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我还有点事，抱歉。”说罢，留下一本牛皮笔记本离开了。
Tate立刻跑过来拿走笔记本，杜桑又瞪了眼他，气得站起来推门就走。Tate今天的行为让她大开眼界，真是大开眼界。
Camille去了新桥，在塞纳河上抽雪茄，她实在不满足纯花香的味道，几种清新的小白花集中在一起，能有什么新闻？
从失神中回来，她直直的盯着河岸对面的情侣，还有摄影师，没什么新意。于是又抽了口雪茄，自己站了有十多分钟，往香榭丽舍大街走，很累，要回小别墅，睡个觉。
塞纳河上的新娘，左手被父亲举着，右手被丈夫举着，一个附庸，一个支配。旁边的两个男人笑声一阵阵，女人却不自觉哭了，穿着紧身胸衣，束腰，简直“丑”不可言。
桥上的丘比特真想张开弓箭，给几个迂腐人紧缩的心脏，一人来一箭。
结婚，干脆不结婚好了。杜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结婚就不会受繁文缛节的束缚，宽松的低腰直筒裙，或者无袖洋装，登上高跟鞋和戴钟形帽。姑娘们可以不受任何束缚，无拘无束。
这个时代，The Roading Twenties，Camille是摩登女郎，抽烟、喝酒、性开放，还能勇闯Buddha，封建人的禁闭室。
想着杜桑又笑了笑，一直往前走，直到余光瞥到站在很远地方的人。她停下来，站在路边，丢了雪茄，回头，见到身后很远的地方站着的人。于是，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常华森。
黑色的西装，很整洁的领带，右手还有一支手杖拄着地，黄金镶嵌钻石，珐琅彩仗柄，蛇纹木仗身。
还真的是gentle.
她把嘴角往回缩了缩，没有笑。常华森走过来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星星，笑得眼睛弯弯的像小月亮，嘴上还一直说，“I' m not happy to see you.”（见到你我很不开心。）
“真的吗？”常华森拉住她的手，而后搂住她的腰，凑近在她耳边说，“我很不相信Camille说的这句话。”
“真的。”杜桑推开他，没有说别的多余的话，更没有笑。
“All right，那我信了。”常华森的手杖在地上点了点，而后往前走，没回头直到杜桑叫他。
“Mr Chang,你去哪？”
“好累，想去你家睡觉。”他回头望着她，两只手握着黄金手杖，放置于胸前，一洗常态的样子，还有那副表情。
反常得杜桑哼笑两声，“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常华森勾起嘴角，伸手拽住她，“我想你会。”
杜桑嘀咕道，“我才不要。”
“你说什么？”常华森的脚步放缓了，很快就停下，转头看着她，好像在责问。
杜桑还没口说话，又被常华森打断，“你别说，我不想听了。”明明就是生气了，摆摆手就往前走，还是往小别墅的方向，好像是回自己的家。
调香师还站在原地，眯着眼看前面的人，从口袋里拿了香烟，打火机点上，夹在手里，往前走跟上。
常华森走在很前面，杜桑跟在后面，中间隔着5、6米的距离。日光从头上照下来，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Camille，快点，我真的好累。”
杜桑站在路灯下面抽着烟，微皱着眉，抬起头看他，就见到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好半天没说话。
杜桑低头去扔烟头，在旁边灭了火就往垃圾桶的洞口里抛，刚扔进去就见到身上的阳光被阴影挡住了，回头便发现常华森站在身边。常华森没有说话，或许是不该对一个陌生人有太多的关心，毕竟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
杜桑顿了一下，对上了他那双炯炯的眼睛，而后推开他，自己往家里走。
家里，杜桑进了浴室，洗了身澡，她的精油已经用完了，开了新瓶，玫瑰味，还有茉莉，她已经沁在里面了。出来的时候常华森坐在二楼的沙发上，就这么瞧着，又问，“我可以睡哪？”
可以睡哪？台阶已经给自己留好了。
杜桑耸了耸肩，绑上浴袍的腰带，光着脚踩上地毯，“沙发、衣柜、地上...随便你。”
常华森两只手撑在手杖上，没起身，就这么瞧着她，等待下一个答案。可杜桑没继续说话，自顾自的上了床，躺在床褥里看了眼挂在墙上的老式古董钟，15：23，可以一觉睡到晚上，然后起身去吃个晚餐。
正当她阖上眼睛正要入睡时，感觉到身上有东西。杜桑猛地睁眼，立刻坐起来拽起枕头要砸他，“你干什么？”困意袭卷而来，杜桑招架不住，躺下翻身趴着，就对床边的人说，“你去洗澡，上床睡。”
杜桑在睡梦中吸了吸鼻子，而后轻轻笑了，枕头遮住了她的笑容，没人看到，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常华森身上有种自带的香味，雪松味，干燥的木质香，让她感觉很温暖，沉稳，还有安全感，好想钻进他怀里的安全感，调香师在第一次见面时就闻到了。
原来雪松味不止是木乃伊，不止是桅杆和药材，还可以是常华森。
杜桑困得躺一会儿，就睡着了。常华森从浴室出来，上半身没穿衣服，他在小别墅里没衣服，衣柜里挂着的两套旧男士衣服，被他拿出来扔了，不知道是谁的，但看起来就很不爽，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爽，常华森此时此刻就是很不爽。
他从浴室走过来，在杜桑床边停下，挑了挑眉，“杜桑...”
没人回应。
“杜桑...”常华森掀开被子一角坐上去，就靠到了杜桑身上，睡着的人呼吸很烫，常华森也是感受到了。于是，他伸手拍了拍杜桑的肩，很轻，生怕打扰到她，但实际目的就是要把她弄醒，“Camille.”
“嗯？”杜桑闭着眼睛，往他身上蹭了蹭，还出乎意料的抱住了他的手臂。
“你睡过去一点，我好挤。”
“哦。”她的眼像是被胶水黏住了，微微睁开又阖上，反反复复几次，就睁不开了，反而还是没往另一边挪。
常华森靠在床头看着她熟睡的脸微微勾起嘴角，心里莫名生出陌生的情感，他没体会过的。卧室里没人说话，半晌，常华森自己起身往床的另一边爬，自己盖了被子躺下。
很困，躺下没几秒也睡着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忘却脑后。
5月的巴黎，气温不算高，小别墅忘了关窗，风从外面吹进来，有种刺骨的凉。
或许是觉得冷，杜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这边床滚到另一边靠阳台的床边，在身后抱住了常华森，贴在他身上，脸埋在他后背，呼吸还拍在他身上。
常华森是感受到一股热意醒来的，张着眼睛翻了个身，低着头就这么瞧着杜桑，很恍惚。尽管这些天他们都是睡在一块，就像正常的情侣、夫妻一般。
可他们此时此刻是什么关系呢？
不是恋人，不是夫妻，更不是什么为了金钱而上床的人。只是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睡到了一起，还没有人有半点纠结。同床共枕的陌生人，说的一定是他们了。
今天是调香师第一次睡得这么熟，窗外的天空逐渐变得全黑，太阳落山了，巴黎出现了一种声音，很吵闹，喧哗的声音。但调香师Camille没听到，她睡得很沉，常华森说她就像头死猪一样。
晚20：59，天空变得全黑，桥梁被塞纳河的河水打散，就像是打在碗里的鸡蛋，搅拌机越搅拌越碎，直到分不清蛋黄和蛋清。
“你觉得巴黎铁塔以后会亮灯吗？”
“会吧，但我想象不到这铁塔亮灯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常华森撑在桥梁大理石栏杆上，亚历山大三世大桥，32盏路灯很亮，整座桥金碧辉煌。
听说为了不影响香榭丽舍和荣军院的视野，桥拱做得很低，调香师神奇的觉得伸手就可以和塞纳河水触碰。
巴黎的夜晚下着阴雨，路上的行人很少，两个人站在桥面上，桥上水生动植物、花环图案好像栩栩如生，被这灯光照着，杜桑或许就是因这灯光的渲染，情绪到了便问出了这个对于他们来说还很久远的问题。
他们站在第22盏灯下面，就这么盯着埃菲尔铁塔，好像这样它就可以开了灯，在这巴黎的雨夜亮起来。
什么时候亮呢？或许是明年、后年、大后年，还是很久很久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1920年代的人实在猜想不到。
“你说，要是我死了，这塔还没亮起来，会不会很遗憾？”杜桑在旁边点了雪茄，托着下巴，就这么硬生生的问他。
常华森的心莫名皱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她，皱了眉。他透过浅浅的一层层的烟圈看到了杜桑那双泛红的眼睛，就这么怔怔地望着自己，四目相对。
他还没说，没想到如何回答这女人雨夜的煽情。
“没看到铁塔亮灯，说明我是与铁塔无缘咯。”杜桑转过头嘀咕道，雨点小，落雨的声音听不到，杜桑缱绻又无所谓的嗓音却落入他的耳中。
“嗯。”常华森挑眉盯着她，他那双眼就这么紧盯着她，很认真的倾听。
荣誉军人院、香榭丽舍、杜乐丽花园，他们站在亚历山大三世桥上，遥望着埃菲尔铁塔，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杜桑笑了笑，“意思就是，我们两个看不到铁塔亮灯，就是无缘之人......”
她转头，再一次对上了常华森的眼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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