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者
157
晏清一百零一年五月十九日，林雨惜签下了研究所保密协议，她的禁闭期以此为界宣告结束。
易子澈送她出调查局总部，好言安慰。
“你也别怪他们心急，爸这次伤得真的很重，任谁遭遇这种情况都……”他静默片刻，最终没说下去，“总之解除了嫌疑就好，你休息一段时间吧。”
林雨惜停住脚步：“长官。”
易子澈愣了愣。
这个称呼尚且陌生，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易钧在爆炸事故中重伤，送医抢救期间，调查局群龙无首，易子寒尚在部队闭关，高层临时把还在外地的易子澈叫回来，提到了执行长官的位子上。虽是跨级升任，面对京城的千疮百痍，他的心情却无甚喜悦可言。
林雨惜说：“你知道离职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你的状态。老实说，以你一贯的心理素质，你本不该……”
“我受够了。”
一片沉默中，双方都心神不定。
林雨惜看着易子澈，轻点了下头：“就这样吧，你保重。”
她走出伸缩门，没有回头。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空落落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一切仿佛都结束了，又都没结束。林雨惜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穿过了多少个路口，走到了一处公共电话亭。
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躲藏的地方。
她进入电话亭，背靠玻璃门缓缓蹲下，双臂拢住膝盖，头轻轻贴着臂弯，掩住了面部表情。
心脏一阵阵紧缩的疼，眼眶却很干涩，没有泪意。
她感觉缺了点什么，但想不起来。
在逼仄的玻璃房内一直待到天黑，电话亭外下起了小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了两下。
林雨惜从臂弯中抬头，转过脸，看见一道令她意外的身影。
她起身，原地踟蹰半晌才拉开门，没有立刻出去，和门外撑伞的人静静对望着。
雨幕中对方的容貌显得模糊，语带叹息：“总会在这种料想不到的场合碰见，和你母亲也是如此。”
林雨惜没作声。
袁翼泉仍一动不动地举着伞，打量着她，眼神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跟我走吗？”他说，“你还有未完成的计划，对吧？”
袁翼泉还在上学时，长得比同龄人瘦小，性格又孤僻，但从母亲那里遗传了一张不错的皮囊，总有女生来搭话找他玩，引得其他男生不爽，他自然而然成了被针对的目标。
他原是喜欢打架的，直到初一那年，他打歪了同学一颗牙齿，同学把他推下了操场看台，导致他左脚骨折，班主任叫了家长。当着班主任和对方家长的面，他的父亲袁覃在医院病房里毫不偏袒地教育他，让他和对方道歉，并承担了对方的所有医药费，一副明事理的态度，连班主任都夸他有个好爸爸。然而没过两个月，那个同学莫名失踪了，警署调查无果，怀疑是被拐走了。只有袁翼泉知道，是他的好爸爸做的。
袁覃极其冷血，且有很强的控制欲和好胜心，见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吃亏，尤其是拳头上的亏。袁翼泉在书房门口偷听到袁覃和二堂主的对话，二堂主恭敬地回禀，说那小子的手已经砍下来了，是否要冷冻了送过来。
平日只是又菜又爱打，但没想过真把人怎么样的小男生，在那一刻感到全身血液倒流，冲进房间质问袁覃为何要这么做。
袁覃温和地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伸手摸着他的脑袋。
“打架的时候要也是现在这股子劲，会打输吗？人家会有胆子撕你的书，咒你的父母吗？”
“我……”
“阿泉，你连这点小问题自己都摆不平，怎么继承我的位置？”父亲的话冷冷地落进他耳中，“以后这种丢面子的事，少让我知道。”
他说不清父亲的种种行为是否出于所谓的爱。或许有爱，但不多。高兴的时候可以是慈父，不高兴的时候对他也可以像对母亲那样打骂，言语间恨他软弱无能。
他很难让父亲满意。
升初三后，袁翼泉更少见到父亲。袁覃工作变得更忙，成日不着家，只有每学期的家长会能赏脸出个场，对着成绩单点点头。父子俩难得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袁翼泉都不知道说什么，手足无措间听袁覃问道：“在学校和同学关系怎么样？”
“还行。”
“是吗？”袁覃眯了眯眼，似要把他看穿，但他表现得正常，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老师跟我提起，你有早恋倾向。”
袁翼泉下意识用最果断的态度否认，对上父亲的目光，抿了抿嘴，换上了不那么坚定的语气：“没有……”
袁覃问：“哪个班的，叫什么？”
不好的预感生起，袁翼泉说：“真的没有，是他们看不惯我，乱告状的。”
在袁覃再度开口前，他又镇定地抢过话头：“爸，你放心，我有办法收拾他们。”
袁覃露出满意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会说谎后，生活没有变得更容易，但也没有更艰难。他多少知道，平日出于好意接受女生的请求，帮忙搬作业本或买水，又引来了恶意的目光。于是他比之前更加减少了和周围人的交流和接触，为了降低自己在学校的存在感，也降低周围人引起父亲关注的可能性。父亲那么忙，只要能维持基本的平静，不传到他耳朵里，他便以为自己处理好了，不会主动干涉。
对于欺负自己的人，他没什么感觉。他可以用武力解决，但不敢轻易用——控制不好的结果，要么他把对方打趴下，老师叫家长，要么他被对方打趴下，老师还是会叫家长。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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