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年过去时段哥正在固定黎言脚背，横江队队医拿冰袋捂在黎言左小腿跟腱处。
白景小声跟她讲事情经过：“黎言说他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左腿使不上劲，然后就倒下了。江昊在篮下，第一个看见他倒地，马上叫的暂停。”
坦白讲，这个场景、这个处理方案，不用白景叙述已足够她和刘辉做出诊断：黎言跟腱受伤。这句话只是帮她进一步确定，黎言不止跟腱损伤。
她跪在地上帮段哥给黎言上固定，把他的脚固定在跖屈位，避免跟腱进一步受伤。
整个过程她完全没敢抬头看黎言表情，她忍不住想起半个多月前的小航，眼神没有光泽，颓丧地望着正在训练中的昔日队友。
木年有种梦一样的不真切感，耳畔传来陆飞宇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隔了层什么，木年机械地道：“他需要马上动手术。”
“已经联系了横江市医院，马上送黎言回去。”横江队队医说，“那边正在安排专家会诊。”
对，黎言需要马上动手术。
刘辉协调道：“先送他去一院，他的腿需要进一步处理，这样直接拉回横江肯定不行。线上同步会诊，两边没有信息差。”
木年回神，立刻接道：“我联系一院。”
省一院骨科排得进全国前三，且有配套的、最专业的复建团队做后备支持。木年给她在一院骨科的朋友打电话，之前女篮球员膝盖受伤也在一院做的手术，她跟一院骨科关系一直不错。
“郑师姐，奥体这边送去一个患者，已经出发了，应该很快就到。对，篮球运动员，横江队的。初步判断……左腿跟腱断裂。”
“无对抗受伤，已经联系了横江市医院，嗯，谢谢师姐，麻烦您了，对，队医跟过去了，后续跟队医沟通就行。”
……
-
黎言去医院，比赛继续。
但场上气氛大变。
黎言意外受伤，在场所有人难受。这代横江队跟宁晚队主力球员都一块儿从国青国奥打过来的，关系非常好。去年陆飞宇婚礼，宁晚队几乎全员到场，现场视频传到往上，网友都说宁晚队员浩浩汤汤入场的时候不像参加婚礼，像去打客场比赛。
俱乐部层面的交流也非常多，每年都组织交流赛、友谊赛、季前热身赛等等，所以横江俱乐部才放心老队医不随队。
江昊总说黎言是他小老弟，他得罩着；夸黎言篮球素养高，篮板嗅觉高，还能在外线处理球……打球有股不服输的劲儿，不惧强敌不怯场，关键时刻敢拿球干。等他们这代从国家队退役，下代队长指定是黎言。
木年说他瞎操心，国家队里还有俩横江队的呢，有陆飞宇给喂球，轮得到他罩着？
江昊笑笑不说话，然后拿战术板一本正经地给她讲战术。
黎言是国家队新人，经验少，主教练给他安排的进攻战术少，上场任务以防守为主。但他们知道黎言也能持球突破，也擅长扣篮，所以只要黎言上场，他们都想办法给黎言喂球，让黎言也扣一个。
国家队战术复杂，木年听一会儿就够了，就逗他，这时候承认别人扣篮帅了？
江昊切一声，满不在乎的样子，说他扣够够了，上场都懒得扣。但观众老喊他扣一个，人都买票进来的，他装听不见不好。这把总算有人替他干这活，他乐不得呢。
……
缺少黎言的横江队难以抵抗内外双核驱动的宁晚队，四节战罢，宁晚队98:90小胜横江队。
这是宁晚队期待已久的胜利，但不是他们想要的方式。
这是江昊第一个主场生日，但再没有心情庆祝。
他们本来非常期待这天，赛程表刚一公布陆飞宇就给他打电话，说这把联盟做了个人，在宁晚给江昊过生日，打这么多年联赛头回能在这天聚一起，必须大办。
江昊特意多订了两个蛋糕，加了双倍奶油，就怕人多混战不够分。
……
“这些年的生日，要么在外地，要么在奔波的路上，难得回主场，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赛后发布会上，江昊疲惫地回答，“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祝黎言早日康复，祝大家……远离伤病。”
回到俱乐部，江昊在沉默的气氛中插蜡烛许愿，热闹的仪式变成无人在意的流程。微弱烛光显得他五官格外深邃，下颌线条如刀锋般犀利。
他在想什么呢？
木年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凝视他，祝他自己职业生涯一切顺利，还是祝黎言早日康复？
生日会草草结束，木年开车回家，江昊放平座椅靠背闭目休息。
“没想到比赛变成这样。”他声音低沉发涩，“……难得有空来看比赛。”
看江昊这样，木年心一阵阵揪痛。她干巴巴地安慰江昊：“现在医疗技术手段进步，只要手术及时，复建到位，他肯定能回到赛场。”
“嗯。”江昊沉沉应了声，叹一声气，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等红灯时木年拍拍江昊搭在大腿上的手，“所以让你好好休息，别太累。”
她本意是安慰江昊，让江昊觉得她在旁边。孰料江昊反手握住她，拢在掌心不放。
“……一开始不想让你下来，但他们家队医比黎言本人还慌。段哥毕竟是我们队的队医……思来想去，还是喊你下来看着稳妥些。”江昊一股脑地说，“刚刚老陆打电话过来，确诊了，是跟腱断裂，说你和段哥临场处理的很到位，没有让伤势进一步恶化。”
掌心紧贴掌心，他的掌心粗糙、灼热。
绿灯亮，木年抽回自己的手。
“没关系，”她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你，木木。”良久的沉默后，江昊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谢谢。
木年怔怔地想，他在跟我说谢谢。
木年知道她和江昊相处模式不太夫妻，此刻却是真正体会到，他二人之间究竟生疏冷漠客套到了什么程度。
即便不是夫妻，看在他们相识这些年的份上，也不用说谢谢吧。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怪诞气氛。木年突然伤感起来，时间帮助她和江昊变成了更好的自己，也在指引他们走向各朝一边的结局。
她扯动嘴角勾起笑容，“没关系。”
-
到家，木年习惯性抱着江昊换下来的衣服去洗衣服。
本要上楼江昊在楼梯口驻足，喊她，“木木。”
光影斜斜地从她头顶照过来，额前碎发恰到好处地将她轮廓修饰得纤细瘦弱，瞧着是比起前几日又瘦了些。她怀里抱着一坨衣服，裤腿长长地垂在地上，明显是一堆不属于她的衣服。
“怎么了？”木年侧身看江昊。
高大的男人站在距她大约三步远的位置，他笔直的视线让木年想起赛前，耳廓微微发烫，好在是暖色灯，江昊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去洗衣服，”木年躲江昊视线，“你先去泡澡，冰柜里有冰块……”
江昊走到她面前。
“我把衣服放洗衣机里，然后就上去找你……”
察觉到江昊过分执着的视线，木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与江昊拉开点儿距离。
这个男人实在太高太壮，一身结实饱满腱子肉，双臂青筋凸起，不刻意绷着都有明显的肌肉线条。站在身前像座山，什么都不说就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木年悄悄掐自己手心，“早点按摩，你好早点休息，养足精神保证比赛状态，别像黎言……”
那双灼热的手又朝她伸过来，木年抬起头，“怎么……”
江昊左手不自然地勾了下，“我帮你拿过去。”
“没事的……”
结实的双臂不由分说地接管了她怀里的脏衣服，“那就一起过去。”
与此同时，随着横江黑鲨俱乐部公布黎言伤情，微博热搜榜陆续爬上了七八个CBA相关词条。
#黎言受伤
#江昊表情
#黎言跟腱断裂
#宁晚队98:90 横江队，结束对横江队五连败
#为黎言处理跟腱的场外人员
#东辰队绝杀滨水队
……
“昊哥，网上舆论挺复杂的，张哥让我跟你打声招呼，最近别跟嫂子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
接到俱乐部新媒体工作中心负责人郑声的电话，正在泡冷水的江昊问：“网友发现什么了？”
“也没什么，”郑声说，“就是挺多人看到你亲自过去接嫂子进场，好奇她身份。嫂子在医院工作那么长时间，认识她的人不少，低调点儿省以后麻烦。”
江昊半晌没说话，门外传来木年的声音：“江昊，你好了嘛？”
郑声说：“昊哥你别多心，俱乐部就是怕你们受影响。”
“我明白，我会注意。”
挂断电话，江昊吐了口气，从冰水里出来，又深吸一口气，回应木年：“好了。”
于是木年一推门便看见了只在肩膀上披一条大号浴巾，看似遮了许多但相对于他的体型来说什么也没遮住的江昊。
她无动于衷地把干净睡衣递给江昊，心想正常夫妻肯定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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