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桑纯同学人怎么样？”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周书言看着男生低垂的眼眸，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
“不怎么样。”
男生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这个回答是周书言没想到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按理说两人刚认识不久也没发生过什么纠纷，应该是一个比较中肯的回答才对。
看了眼时间，快到上早课的时间了，周书言就放张泺回去了。
快上课的时间段是学校走廊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所有学生都在往走廊上挤。恰巧实验班又在四楼最里面的一个教室。
张泺从后门进来就看到今早和老师讨论的人双腿盘坐在椅子上吃早餐，估计他也知道快上课了，嘴里塞的满满的。
“zhang……”
字眼含糊不清。
张泺只注意到桑纯提了一笼包子的手在空中划过。
他速度很快地从桑纯身边擦过，接着他听到“轰隆”一声，再回头时桑纯连人带椅摔在地上。
这一摔桑纯还有点懵，他是在班上人的笑声中清醒的。他很快地爬起来扶好椅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张泺悬在半空中的手不着痕迹地放了下来，转身坐回座位上，本来想着上去扶一把的。
没几秒，阴影从上方投了下来，张泺抬头对上桑纯的笑脸。
“呐，给你的。”桑纯把手中的包子摆在桌上，他偷偷看了眼，没压坏。
张泺转着笔，疑惑地挑眉：“你…这是干嘛？”
桑纯从衣兜里掏出一张试卷，他把皱巴巴的试卷抚平：“老师说要你给我讲题。”
“我拒绝。”张泺用笔把包子挑远，别妄想用包子收买我。
呆愣了几秒桑纯继续道：“可这是老师说的……”
周书言是老师欸，是班主任。学生不应该听班主任的安排么？他竟然拒绝我？
“没想到你还挺乖。”
张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在用“乖”这个词侮-辱我，是了。我上次见到这么贱兮兮的眼神还是在古惑仔电影里。
桑纯走了，头都不回。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他又起身把张泺桌上的包子拿走了，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他不配吃我排一小时队才买回来的汤包。
上课讲的是语文试卷，语文老师姓彭，叫彭志伟。是个小个子男人，看着特别古板。
在讲到阅读理解的时候，彭志伟道：“大家看这道题，文中第三段画双波浪线的句子[烟囱冒出的炊烟]表达了作者对家乡怎样的感情？”
彭志伟停顿了一会儿，特意点名：“桑纯同学你来说一下你的答案。”
桑纯站起来，看着试卷上的红大叉犹豫了几秒：“表达了作者思念家乡的饭菜的感情……”
“说说你这么写的理由。”
“因为只有做饭的时候烟囱才会冒烟啊，”别以为他不懂，周鹤宇告诉过他，他们老家都是烧柴做饭的。
“噗哈哈哈——”
如果说刚刚只是低笑，那么现在就是哄堂大笑。
逻辑鬼才。
“安静！”彭志伟头疼地敲了两下黑板，叫桑纯坐下，自顾自讲起了答案，分析的有理有据。
坐下后，桑纯偷偷瞟了眼坐在左边的张泺。嘴角弧度上扬，面部表情愉悦，又在嘲笑他。
张泺对视线特别敏感，更别说桑纯这种赤-裸-裸的盯着看。他把自己的试卷朝桑纯这边放了放，点了点试卷上的红勾勾，回了个“你有事”的眼神。
桑纯秒懂，收回视线。不服气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飞快把黑板上的标准答案抄在试卷上。没有什么答案比标准答案更标准了，就算是张泺写的也不行。
-
学校绿阴大道上的柚子树开始结果了，绿油油的很小一颗。凑近一闻是苦涩的果香。
桑纯从兜里掏出记号笔，无视树枝上挂着的“摘一颗罚五十”的警示牌，在一颗小柚子上画了个笑脸。
做个记号，等这颗柚子长大就是我的了，我要把它带回家。
四楼实验班的窗前，张泺无意看到刚刚发生的一切，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眼眸轻轻从桑纯脸上划过，不知在想什么。
窗外的蝉一直在叫，柚子树下的少年依旧朝气蓬勃。
办公室里，周书言问：“这几天课上下来还适应吗？”
“嗯嗯，”桑纯木讷地点头，其实没什么适不适应，主要是实验班的人都太卷了，半夜学习到一两点。这种学习精神他是学不来了，他只能和周鹤宇打视频到一两点。
“虽然张泺同学不愿意辅导你，但老师相信你可以和班上每一位同学一样。”周书言说，“其实以你的成绩放在普通班完全是上上水平………”
周书言后面说了什么桑纯根本没听，完全就是在给他画饼。
中秋节假期是三天，各课老师发了好几张试卷。属于桑纯看到就忍不住想丢掉的那样多。
我一点也不期待放假了。
刚把试卷塞进书包的桑纯想。
班上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今天要搞大扫除所以没走。
宋阅擦完最后一块黑板，向桑纯道别，带着笑腔：“中秋快乐，再见纯宝宝。”
“……”
桑纯刚抽出的手又放下。班上建了个班群，他进群时没来得及改备注，结果全班都知道他微信名叫纯宝宝了，时不时拿来调侃一番。
“改了，我改名了！”桑纯在后面喊，“现在叫桑少侠！”
女生又笑了几声，眼睛弯的像月牙。
“走了桑少侠，倒垃圾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桑纯桌面敲击了两下。
张泺似乎很高兴，脸上多了几分情绪。
看着满满当当的红色垃圾桶，桑纯非常不情愿地道：“好吧，本少侠陪你去。”
傍晚的校园人流量很少，太阳着了火，整片天空都烧了起来。
垃圾角离他们这栋教学楼挺远的，要横跨一整个操场。
南城附中称自己是南城唯一一个有天然绿草坪的学校，事实上也是这样。
临近秋天，草坪已不在是翠绿色，而是淡淡的黄青色。
从教室到垃圾角，再从垃圾角到教室，最后从教室到校门口两个人都没再讲一句话。
过程桑纯时不时瞥两眼张泺，发现对方冷冰冰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近”。
话到嘴边的桑纯又把话重新咽回喉咙里。
转念一想他又察觉到不对，刚不是挺开心的么，这会儿怎么又变脸了？
中秋节这天，桑纯熬夜不睡就是为了在零点给周鹤宇发个祝福。谁知对方手速比他还快，先一步发了过来。
“草，老是这样……”桑纯窝在被窝里骂人，想着既然已经输了，索性就慢吞吞地打字。
【桑少侠：中秋快乐鸭！】
【河鱼：快乐快乐！你个慢崽。】
【桑少侠：你为什么老比我快一步？】
【河鱼：哈哈哈哈哈！】
【河鱼：我五十九的时候字就打好了，零点直接点的发送。学着点！】
【桑少侠：。。睡了，困死。】
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晰，吹来一阵又一阵凉风。
桑纯在超市玩具区待了一个早晨，看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玩具犹豫不决。
在柜架的夹缝中，他看到一双特别冷淡的眼睛，显然那双眼睛的主人也看到了他。
“张……泺？”
桑纯不确定的喊。
对方顿了一下，转身就准备走。
“欸等下！”
桑纯突然冲上前抓住张泺的手腕，只触碰了不到一秒就被对方甩开了。
张泺眼神中带着嫌弃和警惕，周身像起了一层薄冰：“你干嘛？”
桑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随机又想起什么眉头一皱，说话底气十足：“你干嘛！你们住校生才五天不洗澡！我可是一天一洗！”
“……？”
“谁告诉你住校生五天都不洗澡？”原本还有些脾气的张泺听到这句话顿时泄了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桑纯发不了火，可能是因为他太蠢了。
“就……”桑纯摸了摸耳朵，当着别人的面揭短他还有点心虚，“我朋友……”
“呵，”张泺冷笑一声，“你朋友逗傻子的。”
“你是说我朋友逗别人的？”
“……可以这么理解。”张泺终于知道桑纯为什么阅读理解不好了，这水平要提高，难。
“难怪，”桑纯探了下头，鼻尖动了动，“我说你也不臭……”
“……”
“帮我看个东西呗？”桑纯这才想起叫住张泺的原因。
张泺脚步停了脚步，没什么耐心地问：“看什么？”
柜架上的芭比娃娃各式各样，颜色各不相同。
张泺本来只是想随便看一下就走，但他和桑纯在审美上产生了差异。
“我觉得这个粉的好看，有小辫子。”桑纯指着右边一个娃娃。
这个娃娃头上绑两粉色蝴蝶结，裙子穿了里三层外三层，还有一个大大的爱心。总之看着很低幼。
张泺看了一眼就在心里否决了，他挑了一个穿着水蓝色晚礼服的娃娃。
“这个蓝的更好。”
桑纯看了一眼，眉眼一皱立马摇头：“不行，太露了，露两条细胳膊，小孩子会学的。”
张泺掀了掀眼皮，这种话从桑纯嘴里说出来挺意外的。看来他也没神经大条到那种地步。
超市店员注意一黑一白那两人影很久了，两个男高中生站在玩具区选芭比娃娃，还这么认真，属实少见。
尤其是穿黑t的那个男生，周身气场与充满欢乐和童真的玩具却完全不符。
最后桑纯在店员的建议下买了一个不露胳膊不露腿的红色芭比娃娃，国风的。
走到超市门口了桑纯才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他笑着开口：“中秋节快乐，张泺。”
张泺扫码付了菜钱，后知后觉地道：“嗯。”
“……”
太冷淡了，太特么冷淡。
他就像个傻逼，他要撤回刚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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