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屋漏偏逢连夜雨

若说言妈丧尽人性的辱骂让言吾喘不动气,工作群里一条通知更是压垮她的稻草。

领导:近期有个别老师对学生跟家长的态度不是很好......

我们是服务行业,家长是上帝,孩子是上帝,我们要服务好他们......

虽然领导没有点名道姓,可这样的一段话,足以让每个老师在深夜深刻反省,是不是自己的工作出现了问题。

出现了问题解决问题是最好的办法,为何在工作群里瞎哔哔。

言吾的火气一下窜到了头顶,想到领导以往的瞎操作,这工作瞬间也不想要了,要不是三华努力灭火,这通点燃言吾跟领导之间的炸药,将会在夜晚炸得天崩地裂。

还好,压住了。

整个夜里,言吾全都沉浸在生活不顺,家庭不顺,工作不顺的恶性循环,人生对于她来说早已失去了希望,那个她以为能积极努力的弟弟,成了只会逃避的废物。

电话拉黑,短信不回,家人隐瞒将她刚要步入正轨的生活碎的七零八落。

或许她早已想过这个结果,只是她天真的以为那个废物能撑起来。

三华并没有责怪她,她理解言吾的痛,知道言吾的苦,所以不忍苛责半句,只是安静的守在她身边,听着她自责,看着她流泪,目睹着言吾将所有恶毒的言语转化成文字,全都泼向了那个废物。

硝烟弥漫着整个不安静的夜晚,好不容易囫囵一觉,领导又在群里发飙,言辞狠厉,‘老师’这个词成了众矢之的。

意见箱,投诉箱肆起,家长有意见‘老师’的错,学生有问题‘老师’的错,沟通不到位‘老师’得错。

所有一切都‘老师’的错。

言吾心里一股无名火燃烧,又在瞬间熄灭,她突然意识到,为何这么多年自己还是一个老师,没有一点进步提升。

她对领导不能感同身受,就像她接受不了发生的一切。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偏向的。

在言爸言妈甚至言弟心里,不管言吾做什么都是错的,就像是领导眼里的员工。

人心难得,有些人却将双手捧心之人踩进了尘埃。

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这份工□□怎样就怎样吧,这份亲情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言吾跟三华担起了负债,气不过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抱怨,而她的父母却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三华的房贷也下来了,她们盼了很久的事,反而没有很高兴,这是一笔贷款,加上车贷,还有言弟欠下的钱,压力将两个女孩子彻底压垮了。

她们开始省吃俭用,业余时间送外卖,兼职,路上的空瓶子都不放过,攒纸壳子之路正式开始。

当年极度挥霍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窘迫。

有的时候言吾在想,怎么就生在了这么一个家庭,以前她没觉得自己家是重男轻女,也不觉得言弟是个废物,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送外卖的路上,言吾反复思量着,以至于差点出了车祸。

送完最后一单已是晚上12点,这是她跟三华约定回家的时间,而她只想坐在路边静静心。

手机屏幕跳动着陌生的号码,她有预感是‘家人’

此刻,‘家人’两个字是多么的讽刺。

电话通了,果然是言妈。

言吾未开口,那头劈头盖脸就来质问,为何不接电话。

“有事吗?”

言吾实在是身心疲乏,不想听他们讲话。

言妈:“你为什么要骂你弟弟,你看你都骂了什么,你骂他就是在骂我跟你爸,不就是这点钱吗,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言吾:“我不应该骂他吗?他才是真正的狼心狗肺,他为什么拉黑我,欠了这么多钱不打算还了吗?”

言爸加入了嘴斗,电话那头嗷嗷叫嚣:“就算不还也应该,用你点钱怎么了,这钱就算是我用的,老子用你点钱怎么了?”

言吾:“呵呵!”

言妈:“我跟小葱打电话了,他让我问你,你们俩到底......”

“你为什么要跟他打电话,你还嫌我丢人不够大吗?”

言吾打断言妈,语气冰冷,那团火马上要喷泻而出。

言妈:“你就是个丢人的玩意,好好一段婚姻,你都干了什么......小葱那孩子那么好,你这是为什么啊,你上哪找条件这么好的人,你就作吧,你就是在找死......”

“我是真的想死了,有这么一个家,有这样的亲人还不如死了,我有事你们什么都帮不上忙,反而泼凉水,我弟买房,你不惜要堵门求别人,也要给他借钱。”

言吾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泪情不自禁流,这段矛盾起初像是一片小雪花,慢慢滚成了雪球:“儿子跟闺女本就不一样,我弟跟我借1000买衣服,你说我结婚了就是大人了,那钱就不能要了......呵呵,你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这二十多年来,你们把我当成了什么?提款的机器吗?”

言妈:“我们为你花了那么多钱,你孝敬我们不应该吗?你是给你弟弟花了不少钱,可你是姐姐,这钱你应该花,我们辛辛苦苦培养你,还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你良心都喂狗了吗?怎么就不知道体谅父母呢!你弟弟买房你是花了点钱,可要不是你借信用卡,我们能这么难吗?你完全可以跟小葱开口......”

“闭嘴!”

言吾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不要再提小葱了,我们完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是假的,是因为你我们才演了这么一场戏,我不想结婚,我也不喜欢男人,应了你那句话,你的闺女是变态......”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只要电话不挂,永远不休不止。

言吾将手机放在地上,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可笑,想死。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三华打了无数个电话,才唤醒了言吾生的希望。

“从他借钱到现在1年的时间,他房贷周转不开是我周转,他没钱还钱是我给他还钱,前前后后搭进去了30万,这些都是我借银行的钱,我一个月工资就那么多,我拿什么还?你们这一年来有关心过我吗?”

言吾语气平和,那头还在极力辩解。

“都别说了,30万不用还了,我为我骂人付出代价,以后你们也别跟我打电话了,钱我不要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这钱我自己还。”

言爸:“口说无凭,我们得立个字句。”

“呵呵,不用,我说不用还就不用还了,只要你们别给我打电话,我就绝对不会联系你们,你们给了我一条命,有时候真想拿命还给你,可我不能死......”

“你不用说这样的话,想当初知道你是这样,就不应该生你。”

言妈愤恨咬牙切齿:“哪天你回家一趟,我们去村委断绝关系。”

“不用,我绝对绝对不会纠缠,放心吧。”

言吾语气平和,内心安宁:“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惜现在杀人犯法,我更不会死,30万就当是还一条命了,村委就不去了,就这样吧。”

“30万一条命可不止......”

言妈开始细数账目:“从小吃喝拉撒,上学可不止30万。”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还,从上大学开始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甚至家里花的钱大都是我出,30万不少了。”

周围一片死寂,只能听到那颗心有序的跳动着。

“多了我也拿不出,我也不敢死,要不你来取命吧。”

言妈:“少来这套,动不动死不死,我还想死呢......”

那个夜晚,言吾如释重负......

生活继续,虽未来渺茫,却也有细微光亮。

2021年,历经4年的时间,三华跟言吾还清了所有欠款,所有信用卡销毁,关闭微贷,借贷,生活步入正轨,每天一点一线,平淡安稳。

日子过得太平淡就会多思,随着年龄的增长,30 已悄悄来临,看着周围的人因为孩子喜怒哀乐,言吾觉得,她跟三华的世界也应该有个孩子出现了。

年底,她们冻了卵,在以后想生的时候,可以共同养一个孩子。

沉寂了4年的家人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联系她,言弟老婆生了一个小子。

言爸打来电话的时候,言吾只是道了一声恭喜,恭喜言家终于有孙子了。

此时,她要有一个孩子的想法越演越烈,2022年初开启了求子之路。

锻炼,体检,调养了半年的时间,两枚冻胚放进了言吾的身体,她能感受到两颗小苗在她身体扎根发芽,她小心呵护着,希望这个孩子能快点到来,三华也期盼着,这辈子不能给她一场盛大而光明的婚礼,与她共同抚养一个孩子也是幸事。

三华很坚定要与言吾共同抚养孩子,她也期盼着天上的孩子能选她们两个做妈妈,用无尽的爱滋养她,绝不会让孩子走言吾的不幸。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痛,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疗伤,言吾就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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