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64非常不合时宜地在此刻提醒:“小七爷,孟婆传话。”
“她说让你万事小心。”
“尤其是提防来人。”
谢桥:“多谢!”
“不过你也告诉小孟婆婆,我还没那么怕事儿!”
前排的喷泉彩带自高空落下,炸了谢桥满兜帽的礼花。
他觉得有点痒,刚想张嘴让向灯帮自己抖一抖兜帽,那只骨指修长的手就绕到谢桥脑后,捏住他衣领,往外一勾。
帽子里的彩带悉数落地,谢桥如果后脑勺长了眼睛,会看到,向灯敛眸,往他后背肩胛骨扫了一瞬。
小球仍未长开。
视线再往下,向灯透过霓虹灯光,瞥见谢桥清瘦的背。
光洁,白皙,冰肌玉骨。
他收回手,寒潭般的绿瞳里闪过异样的情愫,意欲燎原的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像一块石头带起了涟漪,而后水面慢慢恢复平静。
贝黑莫斯声音自耳骨通讯器处传来:
“大人,确认了吗?”
“嗯。”向灯闭上眼睛,睫毛好像沾了点水雾,“他有图腾。”
贝黑莫斯安静了好一会儿,哑道:
“大人,有必要吗?”
“如果他又消失了怎么办?”
“如果谢必安换位怎么办?”
“如果...如果他再也想不起来怎么办?”
向灯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有。”
贝黑莫斯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
凌晨十二点。
小柠被智叟接走,去了附近的酒店。
谢桥玩着手里的铜钱,坐在沙发上,让向灯给他找了个毯子。
“灯,我跟你商量个事。”
“说。”向灯站在旁边睥睨他。
“如果那东西出现了,但我没醒,你务必叫醒我。”谢桥竖起手指,“这是命令。”
他一说“命令”,向灯的瞳孔再次竖起,仿佛被一条绳子勒住,还被猛地往后一拽。
向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结一滚,皱眉。
契约线还在。
“行不行啊?”谢桥又晃晃腿,膝盖有一下没一下碰他,“给个准话,我觉得你比较靠谱。”
“...知道了。”向灯低头看他,想到了什么,凉飕飕问,“如果我叫不醒你呢?”
“那就把我掐醒。”谢桥道。
他说完干脆直接拉过向灯的手,往自己脖子一放,逼着向灯收拢。
力道逐渐加大,血管青筋根根分明,谢桥呼吸乱了,逐渐喘不上气,但他还在用劲,掌心扣住向灯手背,压向灯的手指,逼迫他,引诱他,紧贴的肌肤下有沸腾的血液,热度攀升,指缝连着□□,连颈纹都一览无余,谢桥此刻的呼吸都被向灯握在手里。
面前的男人眉头更紧,一声不吭地盯着谢桥,眼内幽绿深不见底。
“就这么掐。”谢桥陡然撒开手,撑在沙发一侧,笑,“懂了吗?”
“...”
向灯视线落在自己的指腹,谢桥皮肤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粗粝的指尖已经勒出红痕,留在谢桥脖颈处。
“..谢桥。”向灯声音哑了,手没有收回,但抵在谢桥的喉咙处微微发颤,“你究竟是在试探我,还是真的想死。”
这么细的脖子,刀一刮就流血,手一拧就断了。
谢桥现在是常人之躯,会窒息。
向灯眼睛一闪而过了某种情绪,被谢桥精准地捕捉到了。看上去,向灯现在很难过。
鬼使神差般,谢桥突然捏住了向灯的手腕,再灵活地一钻,直接贴住向灯的掌心,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掰下来,再勾唇,撩拨似的蜷起手指,和向灯十指紧扣。
手掌蹭着手掌,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纹路。
温度蔓延,谢桥轻声:“我不是在试探你。”
“我是相信你不会害我。”
“...”向灯眯起眼睛,看谢桥死死地扒拉着自己的手,像马上要上手术床的病人攥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脸色稍缓,换上镇定自若的表情,半晌后,叹了口气,点头。
这就是答应谢桥,不论如何会把他弄醒。
谢桥欢天喜地,扯过毛毯倒头就睡。
只剩下贝黑莫斯在通讯频道内嘀咕:“...大人,你下次能硬气超过五秒吗?”
“要那么快做什么。”
贝黑莫斯崩溃尖叫:“你刚刚比五秒还快好吗!!!”
苍天。
贝黑莫斯都无法想象,玄武神居的其他人要是知道他们老大在本岸是这副德行,该有多痛心!
怪力乱神的灵兽,驯服了神谕锁将它化为己用的罪徒,邪祟忌惮不已的水神。
小七爷一句话就什么原则都不要了!
什么脾气都没了!
贝黑莫斯企图提醒向灯悬崖勒马:“小七爷对谁都很好的哦。”
“对333是,对卡迪娜是,对我也是哦。”
“您不要妄想您是独一...”
“你接下来一整个月不用吃饭了。”向灯冷冷打断,“回神居去扫厕所吧。”
“我错了,大人。”贝黑莫斯秒跪,“小七爷对您是特别的。”
*
凌晨两点。
海棠花未眠的时间,谢桥已经呼呼大睡。
梦里,他听到有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喊的是谢桥,而不是谢必安。
梦里,落花卷着流水,随着镜玄澄水汩汩向东。
他好像很开心,回头看到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人,黑影模糊,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知道唤他姓名的声音从那处而来。
“谢桥....”
“谢桥。”
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桥一激灵,睁开眼睛,条件反射地坐起。
向灯没有开灯,静静地蹲在沙发旁,和谢桥对视。
一秒的功夫,谢桥脑中就警铃大作。
他一下抓住了向灯的衣袖,嘴唇有些哆嗦,寒意自脊柱攀上天灵盖,“祂来了。”
“在门外。”
浴室内传出哗哗流水声。
谢桥侧头,看到浴室门紧闭,可黑沉,粘稠的浑水已经透过门缝,漫至客厅。
大门两侧的白墙忽然变得透明,紧接着,变成了两堵带着水雾的玻璃墙。
玻璃外,声控灯频闪,灯光照射下,漆黑,瘦长,佝偻的影子步履蹒跚,缓慢地在走廊上挪动。
脚步却很清晰,并且越来越大。
咚咚。
咚咚。
那影子从地面延伸到天花板,目测三米高。
谢桥翻身站起时,听到沙哑沧桑的女声自门外贯入:
“出来呀...”
“出来吧,来看看我..来陪我玩..”
听上去是个老妪。
谢桥还没动,玻璃的水雾像掉漆一样,溜了一串在地上,淌出腥臭的浑水,打湿了客厅的沙发,谢桥低头,看到这浑水居然已经漫到了小腿。
他当机立断:“会说话,有智慧,和鬿雀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那是什么?
谢桥摊开掌心,银白色哭丧棒赫然出现在掌心,他拎着哭丧棒,搅动了两下脚底的水。
一道阴魂就这么哭丧着脸飞了出来,试图冲进谢桥的眼睛里。
他两指并拢,冷眉一皱,抵住这鬼脸,硬生生把它塞回了水里。
“出来呀...出来玩...来看看我...”声调慢慢变了,“我知道你是谁...”
年轻的,清脆的,丰沛的女嗓混杂在老妪的邀请里,“谢必安!”
谢桥被这一嗓子叫得满脸愣怔。
“谢必安!”她又喊了一次。
这次谢桥确定了,这声音不属于外面的东西,更像是...七日之内还没消散的煞,也就是人死后飘在世间,尚未摆渡的灵魂。
“出来呀...”窸窸窣窣的动静在走廊上响起,水雾又掉下来一溜,室内浑水已经漫过小腿肚。
谢桥一瘸一拐地淌着水,慢慢走近大门。
两侧玻璃窗上传出砰的巨响,密密麻麻的巴掌印出现在玻璃上。
谢桥手搭上门把,在犹豫,到底出不出去。
这扇门一旦开了,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确定。
“看看我...你不好奇吗?...”老妪边咳嗽边笑,“来呀...”
谢桥拧开帽檐的盖子,想一探究竟外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一只略冰冷的手忽然抚住了谢桥的眼睛,让他的世界陷入黑暗。
“别看。”向灯低冷的嗓音在耳廓回响,“不能看。”
谢桥一惊,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站着。
“..是什么?”他问。
向灯侧头,绿瞳极其危险地竖成菱形,透过玻璃窗,和走廊上瘦长的黑影对视。
反倒是窗外的老妪一震,干枯如树皮的手捂住了嘴。
滋——
几道水流喷洒在窗上,白墙若隐若现。
幻境和真实交杂,夜半三更,彼岸与本岸界限最模糊。
“喷水鬼。”向灯道。
谢桥一怔,喷水鬼?
聊斋记载,喷水老妪出现在莱阳宋琬宅院中,白发如帚,走路像鹤,喷水不止。
因为透过窗户窥视院中老妪,两个侍女和太夫人一起昏死在房中。
后来宋琬回来,挖地三尺深,找到了喷水鬼的尸体,脸面又肥又肿像活人,开膛破肚后发现骨肉皆烂,皮肤里全都是清水。
最常见的说法,认为喷水鬼指的是血口喷人栽赃嫁祸之辈。
也有另一种说法,老妪为尚未变成龙的蜮,因为长相丑陋而自卑敏感,在院中行走被嘲笑,于是喷水报复。
窥探他人**者行不义,必自毙。
“你如果透过窗户看祂,也会死。”向灯捂住谢桥的眼睛,和外面的鬼影对峙。
“...那你呢?”谢桥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是被向灯抱在怀里,他闻到了很淡的柑橘香,“你看到祂了,没事么?”
向灯似乎笑了。
“我?”
“祂不敢杀我。”
“也杀不了我。”
谢桥琢磨这话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他的鬼差比他还厉害吧?
那契约凭什么成立?
天上还有掉馅饼的好事吗?
“谢必安!”年轻女嗓再次唤回谢桥神思。
“谢必安...”
“白无常...求你帮帮我....”
“向灯。”谢桥赶紧扯了扯面前人的衣袖,“你帮我看看喷水鬼身上是不是有别的东西,比如一个女孩...”
“有。”向灯目光拉得很长,“看起来怨气很重,身上全是黑煞。”
那就是有冤屈没说完。
谢桥一咬唇,怒呵,“8864!”
生死簿给他的回应非常欠揍:zzzzz....
靠。
谢桥真的很想把这睡成猪的破本子一把火烧了。
“谢必安,我还剩一天时间。楼下的房间....”
这声音缥缈在空气里,别人都听不到,只有谢桥觉得如雷贯耳,震着他鼓膜。
尖叫袭来,声音消失了,走廊上的黑影也蹒跚步伐,缓缓地隐入角落,消失在浓墨的夜色中,声控灯忽明忽灭,冷风飒飒,吹得人鼻子都发酸。
脚下浑水只涨不褪。
向灯的手还捂着谢桥眼睛,身边传出衣服布料的摩挲,谢桥刚想扯开禁锢,就听到头顶落下嗓音:“别动。”
“...”谢桥乖极了,“好,我不动。”
小腿肚粘稠又冷湿的浑水慢慢落下,消散,退回各个角落,顺着下水道冲走。
“好像散了?”谢桥小声,“我现在能看了吗?能动了吗?”
他这话一说完就被打横抱起,谢桥吓了一跳,求生本能让他勾住了向灯的脖子。
“要干嘛啊?!”谢桥缩在向灯肩膀上,眼睛也不敢睁,因为向灯没说可以看,“去哪啊?!”
向灯抱着怀里的人,一脚踩上窗棱,纵身往外一跳。
想象中摔成一滩烂泥的情况没有发生,谢桥五官都挤成浆糊了,也不敢开眼瞧瞧自己在哪,任由向灯抱着他颠簸。
直到向灯稳当落地,他才低头看怀里的人:“...睁开。”
他把谢桥放下来,谢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客厅里。
这客厅的装潢,和小柠家大差不差。
这是...
“楼下么?房东住的c103?”谢桥有点担心,“半夜私闯民宅不好吧?我是核工,有编制,不会等会儿就被抓走吧?”
向灯:“你节完的能是都用在说话上了吗?”
谢桥:...
“行,我以后就懒得说话了。”谢桥故意板着脸,“也懒得理你,反正你不是嫌弃我节能吗?你找一个不需要节能的无常吧。”
谢桥步子放得很轻,想在屋内先转一圈。
看他还真的背过身去,向灯有点懊恼。
半晌,他杵在那跟杆子似的,憋出来:
“对我勤快一点。其他的我可以帮你做。”
谢桥挑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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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告别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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