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疑团(三更)

**凡胎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小小的婴孩只是一团模糊的骨肉,柔嫩、被温暖的羊水包裹在母亲肚腹中,出生那一刻大多无病无灾,朝气蓬勃。

楚潋作为一个活了千年的修士,睁眼从床上醒来的这一刻居然深切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她全身上下轻飘飘,每一寸筋骨都懒洋洋,断骨碎肉的剧痛和天地间轰然咆哮的雷火好似都只是存在于幻梦中,体内灵气格外充裕,久久折磨她的隐秘钝痛全数不见。她神识下意识沉入灵府查探,只见一颗圆滚滚胖乎乎的金丹悬在她灵府中央,代表雷火淬炼的银色密纹斑斓美丽,品质至臻。

金丹...金丹?

楚潋看着上方熟悉的客栈的窗幔,悚然顺着脊骨刮到脑子。她直挺挺从床上坐起来,高声道:“季归闲!”

旁边幽幽传来一声叹息。

楚潋看过去,见季归闲端坐桌前,全身上下连根发丝都没少。长眉紧缩,以一种同他格格不入的忧郁表情看向窗外。

楚潋张张嘴,喉咙一扯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下一刻她后背揽过一结实手臂,一杯温热的茶水递到唇边,杯沿压得唇瓣微微下陷。

楚潋偏过下巴,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喉咙眼要人命的痒压下去。她攥着杯子盯着季归闲,季归闲俩黑黢黢的眼珠子盯回来,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相顾无言。

楚潋舔舔唇,头一次显出迟疑,道:“你——”

“潋儿。”季归闲叹一口气,忧愁深沉道:“我觉得,我可能大有来历。”

“哦。”楚潋木木道:“何出此言?”

季归闲:“我想必是传说中不出世的大能,或是来历成谜肩负重担的隐世高手。得罪天道,阴差阳错失去了记忆流落于须臾谷中。不然我们刚才还在挨雷劈,怎么现在又在客栈?你身上的伤全好了,我的修为也升了。”

楚潋指节曲起抵住脑袋,在接下来一盏茶的功夫里听季归闲慷慨激昂地讲述完了猜测的传奇身世,跌宕起伏不输任何传奇话本。季归闲所说他同楚潋一样在天罚降下时突然失去意识昏迷过去,醒来就在客栈。

“我已是炼虚期修为。”季归闲郑重道:“我该是自己给自己下了禁制,只有在生死一线时才能唤醒我真实的实力!”

楚潋伸手扣在季归闲手腕上查探修为:“确实是炼虚期。”

季归闲凑近一点,双瞳含笑道:“你见识广,知不知道有什么绝世高手,和天道有仇的那种?”

楚潋叹息:“没有,你这情况,我是闻所未闻。”

修行本就是问鼎大道。修为每高一寸,与天地意境的联系就深一寸。照理如今世间有两人半步成圣与天地联系感应最深,一个是名震寰宇数千年的鸿道神尊原清玄,一个是八百年前掀起惊天动地腥风血雨的鬼帝楚瀛;前者是楚潋的同胞长兄,后者是楚潋正经拜过山门的师尊。

楚瀛成圣,楚潋只隔着千军万马遥遥见过他的王旗。但她与紫恒天鸿道神尊朝夕共处数百年,原清玄修习的还是苍生大道,她也从未见那人与天道有任何交流。天道是天地大劫大道破碎后的衍生物,若非她从前渡劫时隐约的一点感觉,她几乎要以为天道没有自身意识。

自从遇到季归闲,这个猜测碎的不能再碎。

谁说天道没意识?这不是滑溜的很,还知道在人渡金丹劫的时候动手。

“这很奇怪。”楚潋手臂抬起,手肘抵住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的季归闲将人推开:“你藏在我灵府等同我半身,天道不应发现你。退一步说,若没瞒过去,天雷早该劈下来,没必要等我渡劫时动手。刚才的阵仗,别说是十世恶人,天生旱魃都没这待遇。”

季归闲靠坐床榻边,一条长腿大咧咧斜在地上:“那刚才劈的不是我,是要杀你?为什么?杀你也没必要等到现在,你如今——”

楚潋斜睨他,掀开被子起身:“我动了护城法阵,天机阁肯定知道我的踪迹。不能多等了,现在就走。”

季归闲叹气,把地上的腿也放到了床上,手掌交叠脑后:“这个,目前,应当不行。”

“很不走运。”他指指窗户外面:“你没醒的时候,你哥和那刺你一剑的师尊那边都来人了,现在城里城外都是人。”

楚潋一噎,再次与季归闲大眼瞪小眼,有些说不出话。她不过是晕了片刻,怎么感觉好像又被人关了八百年。

“......让开。”楚潋:“我看看。”

被子掀到一半,她动作忽然停住,视线巡视片刻看到堆在床尾的一堆破布,正是她被雷劈碎的衣裳。她身上倒是干爽,旁边这老鬼该是给她用过清洁术。

楚潋改掀为拉,扯过被子裹在身上赤脚踩下地。地板微凉,楚潋脚踝格外清瘦,两枚骨头突出泛青。她在季归闲的注视下几步走到半开的窗户边,五根手指搭在窗沿推开一条缝——

仿佛用鲜血浇灌的盔甲跃然入眼,其上遍布同天日月纹,九头鬼鸟羽翼高展,狰狞诡谲。楚潋对此非常熟悉,楚瀛在还被称作望乡鬼城大殿下的时候就开始豢养千屠户鬼军,这盔甲的样式还是她闲的没事干画下来的。

现在就有一千屠户挡在她二楼的窗户前面。

楚潋屏住呼吸,视线一偏看到对面与鬼军相对而立的一排修士。各个姿态清傲,衣着蓝底鹤纹服饰,冷着脸腰间垂挂万钧仙府的腰牌。

追着她跑的人马一下齐聚两路,搞得楚潋这两天的小心规避像个笑话。她不由得伸手抹脸再给叠层幻术,然后走到衣柜前扒拉一套衣服穿上,又在床尾那堆破布面前弯腰伸手细细搜寻,可将储物袋来回抹了十来遍,愣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事情脱缰发展到现在,楚潋的面色终于有了黑下来的迹象:“季归闲,我剑呢?”

“好问题。”季归闲轻咳一下,手臂收回坐直身体:“如你所见,不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楚二殿下唯一的家当在波折中消失无踪。白玉京与此地阻隔无数仙城,若是坐仙船或者租界法器,她就根本没这多余的灵石。

“好回答,”楚潋怒极反笑:“我们腿着去白玉京?”

季归闲讪讪道:“我们再赚,再赚嘛。”

楚潋朝窗外一抬下巴:“外面这样,你去赚?”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楚潋从前从来没有灵石短缺的认识,昨日沿着城池转了一圈才发觉天霄界物价高昂。她要赚快钱只能去万钧仙府驻处再接任务换取灵石,这是在外面的鬼军今日撤走的情况下,万一外面两拨神经病不让人出城,她能去接什么来块钱的活计?

一个上午过去,城里鬼军依旧驻扎在大街小巷,同万钧仙府弟子一起悬在空中。楚潋身上半分灵石都没有,先前又只付了两个晚上的灵石,到了中午就再也拖不下去,不得不去退房。去到楼下发现今日客栈一楼坐着不少人,各个愁容满面,窃窃私语。

“看看外面九幽的鬼兵...千屠户!各个都是元婴修为的鬼将,大街小巷遍地都是!”

“万钧仙府的人也在,天机阁也来人了,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三个月前不也没打起来?”

楚潋走向门口的步子一顿,转身来到这桌人面前道:“大哥,我今日要出城有急事,外面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哦,出去还是能出去的,搜查过神识就行。”那人道:“昨天那动静够吓人,怕是有异宝出世,顶上那些大人物都来了。”

楚潋不动声色:“不是有人渡劫,是异宝出世?”

“昨天晚上那动静是渡劫的动静吗?城郊密林外莫名其妙昏死一群人,其中还有万钧仙府弟子。醒来之后谁都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出城又是为什么昏迷过去,你说邪乎不邪乎?”

穆执安苏妍等人也失忆了。

“邪乎。”楚潋轻声道:“确实邪乎。”

“城主府说万钧仙府来了大人物,说不准是两位主宗宗主,外面千屠户想来是不敢动手的。”

万钧仙府和白玉京占据天霄最富足的灵脉,庇护大小城池。强者恒强,弱者恒弱,除却地位特殊的天机阁,其余势力和前两者相比如巨象蝼蚁。尤其是在白玉京管辖的地界,收纳岁贡,世家林立,分明是修真之人却与凡界凡人并无二致。

楚潋看着这一张张对万钧仙府和白玉京充满信赖的脸,颔首道谢后往外走。

大街各处果然都是九幽与万钧仙府的人。八百多年前那一战,两位准圣人列兵北境,最后的结果是九幽与天霄同时撤兵。

百年岁月对九幽鬼将及万钧仙府精英弟子而言不至漫长到模糊记忆,两边面对面站着,心中火气都没消,氛围自然剑拔弩张。迫不得已必须要出门的行人别说是靠近,恨不得贴着缩到地上蹲着走。

街上寥寥几个行人脚步匆匆走在靠近万钧仙府一侧,其中不乏蒙面戴帽的。楚潋下半张脸盖着灰色粗布面巾,多余的布料在头上裹一圈只露出眼睛,缩着肩膀夹在里面低头走路,瞧起来与身边人如出一辙的惶恐,半点不打眼。

季归闲在她灵府里躺着,盯着街道两边漂浮对峙人马看,问道:“潋儿,你灵府的印子和伤都没了。”

“嗯。”

“你灵府的伤,是你那心狠眼瞎的师父留的?”

“嗯。”

“半步成圣,很强啊。”季归闲发丝随他动作晃动:“要杀你一剑下去你就该死了。外面那些人也都这么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好?他在保你?”

楚潋没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她贴着墙根低头走路,低声道:“万钧仙府和白玉京觉得我能牵制楚瀛。他那一剑原要斩我神魂,中途改了道。”

季归闲:“牵制到了?”

“千屠户势如破笋,一直打到九重天外。原清玄很少出紫恒天,那日亲自带人去北境见了楚灜。”

原清玄,楚瀛。

季归闲舌尖顶顶腮帮,挨个将其对上身份,长长“哦”一声:“你师父杀你是以为你背叛天霄,你哥突然造反却不知会你,他与你又有什么仇怨?不是亲哥?”

这种揭人伤疤的问题,他问的倒是坦坦荡荡。

楚潋早习惯这老鬼痴态三分的性情,脚下一转走向另一条街道,平静道:“哥什么哥,他杀我爹我杀他,早不是我哥。”

话音刚落楚潋忽然停下脚,赫然抬眼!只见一道悍戾灵力自上而下飞刮来,渐拉渐长形若长月转眼掠至她身前!

三更!我真棒!

(3/3)!

多多评论啊各位老婆!我是个很容易寂寞的女人(惆怅点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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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疑团(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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