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结束,许庭照又要开始工作了。
他把车子停好,刚把车门拉开个缝准备出去,车门缝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手扒住了。
车门被拉开的短短一秒间许庭照把自己生平得罪过的人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身体快于脑子做出了自保的反应——一脚踹了过去。
“唉呦。”那人躲开了,但是躲闪间脸上夸张的大墨镜都被晃掉了:“我知道我不讨喜,但也不至于一见面就踹我吧。”
许庭照松了一口气。
是李唯安。
“你没事吧。”许庭照下车去:“抱歉,我不知道你会以这么……刁钻的方式出来。不过你为什么在这?”
“为什么在这?当然是等你啊。”李唯安把大墨镜捡起来戴好:“消极怠工啊许老板,我等了这么久你才到。有点事想跟你聊聊,赏个脸呗。”
许庭照皱眉,几乎是立刻就脱口而出了:“不行。”
李唯安一挑眉。
怎么个事,是醋劲太大不愿意和他待在一块,还是薛清昼交代过什么了?
结果下一秒,就听许庭照严肃道:“现在不行,我再不去上班的话就要迟到了。翘班造成的损失你又不给我报销,我是正经人,要工作赚钱养家的。”
李唯安:?
李唯安又道:“那我耽误你一上午时间会给你造成多少损失你给我报个数,我给你报销,现在就打你卡上,这样总行了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许庭照仍然摇头:“你这是不义之财,我不要。”
李唯安:……
鞋了门了,这是他长这么大头一次遇见送钱不要的。
…………
按从前的话,许庭照都会提前工作时间半小时到公司的。
但周末在家这两天他才发现,薛清昼喜欢睡懒觉,一觉睡到十点多,根本不吃早饭。
仔细一盘问才知道,薛清昼不吃早饭这个恶习从上学的时候就有了,并且他自我感觉良好,并没有要改的意思。
再仔细一问,不出许庭照所料,薛清昼果然有胃病,时不时就要犯一次。
许庭照忍无可忍,于是他决定忍痛牺牲掉自己早上半小时的加班时间来做早饭,并且要强制薛清昼早起吃早饭晨练。
薛清昼:……
薛清昼试图说服许庭照:“你看我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的,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刀砍死我这么多年的习惯,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你说是吧?”
许庭照认真听完,思考:“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薛清昼觉得有戏说动他:“那……”
“但是这事没得商量。”许庭照两手交叠比了个叉:“你这样下去,身体早晚要坏掉。”
薛清昼觉得自己原来那样凑合活就挺好的,但终究还是拗不过许庭照,于是只能也跟着早起。
好在今天正好要出门,也不算白起那么早。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薛清昼下意识皱起眉,敲响了自己面前的门。
熟悉的声音响起:“请进。”
薛清昼推门进去,熟门熟路的在布置温馨的房间里找了个沙发坐下。
覃夏看到他的时候还稍微有些惊奇:“来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踩着十一点五十九的点来。”
说完,他找出一份表格,推到了薛清昼面前。
察觉薛清昼的抵触情绪,他补充道“已经是简化简化再简化过的了,我以我的医德担保除了我不会递到第三个人手里。我看完马上当着你的面把它投进碎纸机里,行么?”
经过覃夏的再三保证,薛清昼终于开始低头填写纸上的问题。
覃夏做心理咨询师已经二十余年了,第一次见薛清昼的时候,他还在上高中。
第一次来,是他的老师和另一个男孩子带他来的。
据那个男孩子说,那段时间薛清昼有严重的自杀倾向,多次自杀未遂,被他拦了下来。
那个男孩急切的跟他描述着薛清昼的症状有多棘手,而薛清昼全程表现的温顺安静,没有一丝反应。
后面单独的询问也微笑得体,有问有答。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个大麻烦。
第二次来,就只有薛清昼和那个男孩了。
他的老师不在,他似乎就没什么顾忌了。他拒绝沟通,拒绝填写表格,拒绝检查,更拒绝吃药。
薛清昼的母亲死前有很严重的精神问题。
他见过他母亲歇斯底里发疯的样子,他知道那有多难看。
他哪怕再痛苦也会控制自己保持平静微笑,里子已经烂掉了,能留住的也只有外头这层体面了。
他绝对不要,绝对不要像他母亲那样,死的那样难看。
他爸那样的人都能活着,他凭什么死?
聪明的头脑是他引以为傲的东西,药物或许能麻木他的痛苦,但他宁可痛苦也绝不要任何因素影响他的思考。
药物这种治标不治本的东西,他才不要,如果吃药有用,他母亲就不会自杀了。
所谓的心理疏导在他看来也可笑的很,那些医生总爱说些诸如“我能对你的经历感同身受”“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之类的话。
实在是……无耻得引人发笑。
没有经历过,有什么资格冠冕堂皇的说,我能理解。
虚伪得让人恶心。
亲身经历的痛苦永远要比他们所共情到的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件事。
他不需要别人来劝解他,别人所说的无非是劝他别再恨,劝他放下,劝他不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他偏要去撞,他不光要撞,还要把南墙撞碎撞烂。
他们总在曲解他痛恨的来源,他的恨来自外界,痛却更多来自自己。
他痛苦于自己的弱小,痛苦于自己阅历的局限,痛苦于对现状的无力改变。
有句话说的很对,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等他长大,等他成长起来,等他强大到能把挡在面前的东西通通击碎。
那他所有的精神问题也就全部不治而愈了。
所以不管多花哨的治疗于他而言都是无效的,没有谁有资格当他的救世主,拉他出深渊的神永远只有一个,只能,也只会是他自己。
当他的神足够强大,他也将不再痛苦。
覃夏实在是锲而不舍。
薛清昼实在被烦的忍无可忍了,他才勉为其难解释两句:“我真没想自杀,我在天台只是因为那里空气好,安静,我喜欢那儿。如果我想,我有一万种方法自杀不被李唯安发现,而不会蠢到被他打断。”
“我比谁都想活下去。我知道我有问题,我自己会注意。”薛清昼说完,微笑:“您如果时间真的那么充裕的话,还是去给李唯安看看吧,他病得不轻。”
他俩虽然都有精神病,但完完全全是两个类型的精神病。
一个倾向自毁伤害自己,一个倾向外耗攻击别人。
大概是他那段时间太消沉了,薛清昼其实只是在天台图个清净,李唯安却以为他想自杀,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抱着他的腰往后拉他。
“你自杀有屁用,你死了我怎么办?你等我拿个棍子你跟我后面,哪个欺负你了你来跟我说,有一个算一个,我把他们豆沙喽!”
薛清昼一遍一遍解释,李唯安不信不信不信。
或许他真的没想自杀,但他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这点毋庸置疑。
薛清昼这里简直就是铜墙铁壁,毫无入手之处。覃夏没办法,只能从身边的人那里询问他的情况。
从别人口中得到的消息终归有限,只能大致知道他的躯体化已经很严重了。
由于病人拒绝药物治疗,覃夏只能试图通过谈话进行心理治疗,然而薛清昼只是静静听。然后在听完之后冷笑着点评一句,庸医。
油盐不进。
“啪嗒。”放笔的声音。
“填好了。”薛清昼把表格推回去,静静看着他。
“我来看看。”覃夏翻看着,谨慎询问:“全部是发自内心的,对吧?”
薛清昼点头,眼看着覃夏表情慢慢变得欣慰起来。
或许一开始只是医患关系,但一年一年过去,十余年下来,就算是个桌上的摆件也该有些感情了。
渐渐的,覃夏看他,已经像看一个家里的小辈了。
“越来越稳定了,比上次来又好了很多。”覃夏显得很高兴:“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好事吗?
“赚了很多钱,打劫了讨厌的人,捡到了一只猫……”薛清昼掰着手指头:“还有……”
薛清昼稍微一停顿,又继续道:“还有,我结婚了。”
“我原本在猜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没想到你迈的步子这么大。”覃夏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很喜欢他?”
薛清昼还没说话,覃夏从抽屉里掏出了个折叠镜来,打开,将镜面对着他:“我觉得应该让你自己也看看,你真心在笑是什么样子。”
薛清昼不觉得自己在笑,眼神触及镜面,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弯着的。
他眼睛一颤,镜子里的人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放松下的眉眼让他感到陌生。
“你自己多笑笑,比我说一百句都管用。”覃夏把镜子收起来:“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状态。”
“恭喜你,如果能控制住不复发,以后就不用来了。”
薛清昼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您好,是薛清昼薛先生吗?”
“您好,我是。”薛清昼有些不好的预感:“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请您现在来一趟A市中心医院急诊科……这里有三位先生快打起来了,而且……而且他们都说您是家属。”
薛清昼:……
如果是两位他还能猜一猜是谁,但是三位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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