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虽然当事人并没有自觉，唯一隐约知道自己变得有名气了的是颜华。要说是具体什么时候，可能是无意间看到了直播间的观看人数？
虽然家族里个个都是消息闭塞的类型，颜华偶尔也会看看星际人的网络热门视频，勉强算是知道自己这种二维视频直播非常，呃，古老？据说很有钱的星际人会专门装修一个沉浸式的房间，可以把全部感知连接到星网上，尽情遨游在星际最先进科技创造的信息之海。在星网上，可以制作包括触觉、嗅觉等五感全部涉及的高端视频，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最大限度地呈现彼此，让光年之外的人就好像面对面和观众交流一样。
相比之下，像颜华这种录制方式就非常原始了。土就土到底吧，颜华甚至开放了单音频转录，她见证过的科技只能做到远距离传输音频或者视频，她也只信任这些手段。
不过神奇的事就在这里：这么原始得土到掉渣的视频和音频，颜华无意中发现居然有这么多的播放量。首次观看人数、下载量、表达支持的打赏数量都大大超出了颜华的预料。颜华之前是拿头部创作者的标准来比较的，就算这样自己的收益也和他们有至少一个数量级的超越。
颜华私下里曾经问过帝国的凯瑟琳——是的，她们很快变成了交浅言深的好朋友。帝国的omega嗤嗤地笑起来：“噢，这就是你没个引领者的坏处，小玫瑰。”
她优雅性.感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在我的国家中，我的存在就是——也必然是——上帝的荣光在地上行走的证明。我用歌声和微笑给人们带来心灵的平静；当然，他们会说更重要的是信息素——相信我，所有人都会喋喋不休地说这个。信息素的含量啦，沾染信息素的物品啦，这些人会以为我们为这些事物祝胜了一般。”她轻轻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精神力。”
帝国omega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她异国的同类：“当你说要卖精神力凝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比你们协会里那些beta要敏锐得多。”
颜华眨眨眼睛，噢，那不是那啥嘛，她也只见过这玩意儿啊。
弄懂了“精神力比信息素更重要”这件事之后，颜华特地留心看了看自己的精神力球是被谁拍走的。噫~一看吓一跳，几乎都是大商业集团的公号。
颜华是个很自我的omega，她很忙，除去唱歌、练舞、抽空放两只宝箱开开，其余时间还要分给小和、沈司，几乎剩不下什么。外界在大惊喜之后发现，这位唯一可以价高者得的omega信息素提供者简直我行我素到极点：她不看任何私信，不知道任何网络风波，关于她的舆论风波总是在闹大前就被她神通广大的男朋友攻克。
她可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美丽的玫瑰只要发视频和音频必定挂在首页，她对着看到的每一个人露出甜美的微笑，但是对那些大富大贵者而言，就算倾尽山海一般的财富，也没有门路得到她除了礼貌以外的额外优待。他们贪婪地买光她的精神力球，豪掷千金，不肯错过她回眸的任何一个瞬间。这完全就是为了攫取，沈司在正式得到追求者称号的第一天就开了情侣账号模式，毫不留情地把这些alpha驱逐出去。
伴随着omega甜美的歌声，alpha们之间早就经历了一轮轮的较量。这些权势滔天的家伙们大多都是星系小国的主人，沈司关注之后他们甚至连omega的一颗精神力球都拍不到，只能在黑市用高价交换大公司对员工的奖励品。对此“一无所知”的颜华正在一边逛星网一边和沈司打电话。
“我想和你合唱一首歌。”她突然说：“你方便唱歌吗？我要把它置顶，传在我的页面上——不是商品页面，是AO网站里的介绍页。”
沈司的心里真是又酸又软，这个Omega简直就像一颗突然坠入森林的流星，她的光芒几乎要灼烧他。当然，当然！alpha的本能在诉说着，执政官完全是凭着社会经验在勉强迟疑。
“噢，这是什么？”alpha听到她在那头说道：“#再见，贝当？”
执政官的笑意凝住了。
*
贝当是一座美丽的星球，星际人离开蓝星的摇篮太久了，可基因依然偏好母星的环境。各项指标都很符合蓝星标准的贝当是联盟引以为傲的疗养、旅游胜地，只有帝国的几个著名星球才能与之一战。
如今这颗星球上有三个omega。噢，omega！那么美丽又那么娇弱（星际人自动忽略了英姿飒爽的颜光），还有一个小孩子，他们需要的食物和空气都得层层过滤，食物的硬度和新鲜程度都大有讲究，星际人在无数资料中早就知道了他们是多么需要呵护的存在。
贝当上有一千万居民——不算多，但是加上三个omega就太多了。政府的补偿方案出台的时候，贝当的居民们终于等到靴子落地，自发在网上解释。
“毕竟是omega嘛，正常的，我上次去帝国旅游，有个omega的星系航路都得绕行。”
“他们一家住一起耶，感情真好。”
“我们的房子不会拆，据说会定时派机器人进来清扫，呜呜呜好感动。”
“爷爷说葡萄藤不带走了，留在这里吧，去别的星球怕它住不惯。这是他和奶奶的定情植物。[图]”
颜华越往下翻，红瞳就越亮，脸色也越发冷漠。电话那头的沈司只听到她轻柔的低语：“你们没有和颜光说，是不是？”
废话，说了就死定了。颜华心想，噢，alpha。
当他们想要保护你的时候实在是很可爱，但是过度保护的时候就难免让她觉得……
很碍事。
*
在苏式园林东边的围墙上，有一道圆形的月洞门。穿过这个门，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保温布搭建的温室。这是为了Omega专门准备的一大片花圃，里面种满了alpha们认为她们需要的鲜花。当然，最多的永远是玫瑰，它们鼓起的花苞就好像油画里跳跃的小点一样可爱。作为花匠的alpha们每次抚摸这些花朵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象，近在数里之外的omega们，她们走动间微微飘扬的裙摆，是不是也是这般绚烂。
花圃严格上来说不算能接近Omega的地方，因此招聘要求更为宽松。虽然人工岗位的工作辛苦又繁重，留下来的alpha们的经历依然保持了一贯的上不封顶的水准。为了保证花朵的繁盛，温室的温度和湿度都非常高，空气中弥漫着肥料的味道，在里面开着车逛一圈都会头晕。
alpha们工作的时候非常安静，他们不彼此交谈，因为工作职责和流程已经很清晰，没有额外交流的必要。一个alpha从花圃里开车出来，马上感觉到面具下面全是汗。这时候他的眼睛捕捉到一抹淡红色。
omega颜华站在不远处，她如同每次视频里呈现的那样，穿着一件淡红色的连衣裙，低着头一蹦一跳地踩着节拍。她周围是护卫队的部分成员们，他们组成一个流动的、精密的圆，把她捧在核心。她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露出的肌肤呈现出珍珠一般的光泽。
alpha以为自己会欣喜欲狂，实际上直到他下车的时候还是很清醒，只有真正站在omega面前之后，alpha顶着同类们的视线，低头去看这位娇.小的人间奇迹的时候，alpha才为自己还穿着笨重的工作服而感到懊恼。
omega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红色的眼睛让她的眼神看上去很温暖：“是你在帮忙打理那些花吗？”她婉转的声音好听极了。
alpha说：“是。”其实花的种类是他们私下里商讨拟定的。除了这位颜华需要的地栽玫瑰，其余的鲜切花、景观植物都是他们的工作职责中，掺杂着的一点alpha的掌控之心。特别是给那位最小的omega，他们特地选择了代表联盟起源的古华夏植物，每当想到这些花朵会得到小omega的笑容，alpha们就能感到由衷的满足。
颜华歪了歪头，状似无意地说：“噢alpha，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要来，你们就算在这里做一辈子，也见不到我们的。”
而且即使她来了，也不是alpha们真正想见的人。alpha们非常清楚他们的履职对象是小和——在这方面绝对不要妄想去挑战alpha们的信息交流和判断能力，他们会对大omega们非常礼貌和客气，但是最重要的永远是小和。
alpha的同事们默不作声地围拢过来，他们闻言笑了，其中的一个说：“但是您还是来了。”
对他们来说，这就足够了。再多就贪心了。
颜华左看看右看看，无可奈何地舒了口气。
*
花匠们互相商量了一下，让最稳重的那个陪omega说说话。颜华很有自知之明地选择了外面的小路，护卫队的成员们散得开一些，alpha半低着头，视线的左下角是omega舒展又收拢的裙摆，就好像随生物钟规律开合的花朵。
颜华说：“我看了名单，你们大多数都是贝当人。”
alpha说：“如果您说的是户籍的话，确实是的。不过我们大多是退伍之后再转入的，不算本地人。”
颜华问道：“那么你们怎么看要迁走这回事？”
alpha惊讶地抬起了头。不止是他，护卫队们也停下了脚步。alpha们互相使着眼色，听到omega抱怨地说：“嘿，我还在这呢，别给我打哑谜——这是大事，牵涉到这么多人，而且就为了我们三个。我不管你们原来的规定，还是习俗什么的，在我们这不算。咱们得从头算。”
alpha略带迟疑：“我以为你们会高兴。”
颜华截口道：“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以为你们会很不高兴。好吧，任何人都会觉得我们会高兴，除了我们以外。好了，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态度了，alpha们，唉。”
“那么beta们呢？”颜华思索着说：“这是他们的房子，他们的家，而且他们肯定大多是本地人，对不对？”
护卫队成员说：“他们会接受的。”毕竟政府给的补偿很到位。
颜华说：“那就是说他们不开心咯？”
其实对颜华来说，别人开不开心是很无所谓的。但是如果别人要把这份不开心转移到他们三个身上来的时候，这件事就很烦了。
alpha关切地说：“您大可不必如此忧虑。我们会处理好的，一切正按计划平稳进行。”请您别担心。alpha在心里缀上一句。
噢，alpha，颜华心想，这就是他们可恨的地方啦，她得给外界一个交代，还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哎，要是他们一直保持着可爱的样子该有多好。
omega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我知道alpha。”
“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坚持。”她温柔，但是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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