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楚恒闭着眼睛，准确地扣住了李致的手。医生带着医疗手套，手心里是一颗格外迷你的毛线草莓。它甚至只有alpha们尾指的一个指节这么大，楚恒把它捏起来，小心地挤了挤。
“这是什么味道？”他扬起眉毛，贴近了闻。
医生说：“是柑橘精油。”
楚恒有点惊讶：“一级刺激物？”他可完全没感觉到柑橘精油传说中的强刺激性，只有酸酸甜甜的味道。
医生若有所思地说：“颜协的信息素亲和性大幅度超出测定范围，甚至能稀释柑橘精油的强刺激性。”
“根据代偿机制，他自身的攻击性很弱。”楚恒立即说。绝大部分alpha的信息素知识都非常好。
信息素说白了也就这么几个作用：威慑敌人、吸引异性，omega们面对强敌时要么自己上，要么呼唤alpha求救。大迁徙时代异常残酷的淘汰机制决定了能存活下来的omega信息素攻击性不会低于30%——正好是能独自赶走中小型生物却不会对alpha造成强烈威胁的区间。
不过颜家三个omega里只有金发红眼的颜华勉强落在这个区间里面，银发的omega一望即知是家里的顶梁柱，alpha们非常敬佩这样的大家长，不过亲近之类的情绪要想产生就需要觉悟了。
最小的omega呢，又太软乎乎了。omega信息素本来就是传说中的东西，他这种无攻击性的信息素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alpha们很清楚他要想长成需要额外付出多少精力：这样的孩子如果出现在危险度超过三.级的地区就会有生命危险，而新移民们对于星际的了解不能说是知根知底，起码也是一无所知，一想到这里，楚恒都坐不住了。
他一动，李致就看出来了。医生笑了笑说：“你可得快好起来——现在小和跟着机器人补习，连公园都不能去。”没有成年人的陪同，小孩子哪也去不了。虽然孩子很懂事，每天都和豆豆手拉着手逛小花园，可人造花园怎么比得上更广阔的野外？alpha们看着总觉得很心酸。
楚恒笑起来：“会的。”
*
小和看看左边，二姐姐手里居然捻着丝线；再看看右边，大姐姐手里是一堆纸张，看上去要折个东西出来。小和疑问地说：“大家都要做手工课吗？”
颜华把绣绷递给他，小和听到二姐姐说：“嗯哼，是啊，我们要考试哦。小和啊，帮姐姐做个玫瑰花啥的，要快，要好看，我三天后要用。”
颜光比了比手中的折纸，在另一张纸上刷刷画起来。她头也不抬地说：“别露馅了。”毕竟他们的信息素是最独特的防伪标识，一点都不会弄错的。
颜华嘿嘿地说：“放心吧。小和的味道又闻不出来的，材料过我的手，四舍五入也是我在做啦——你不知道，那些omega-beta全部都是请别人代做的，我还刷到过视频呢。”她才不耐烦做手工咧。其实在家里，小和对手工充满热爱这种事情才比较奇怪，不过毕竟是小和嘛！小和做什么，姐姐们都很支持的。
小和想了想说：“可以做丝带绣。”
小机器人凑上来，看着他三两下定好花样，颜光动手给他递缎带，不到十来分钟，小孩子就做了粉色的玫瑰出来。豆豆睁着圆圆的眼睛，张着嘴巴看颜光喜滋滋地拿起来装好，然后哼着歌去舞蹈室玩耍。
颜华动作也很快，她搭了一个四面体，然后装好其余四个，组成了一个充满几何感的五重四面体艺术折纸——整个风格非常颜光，硬直的线条，白色、银色、蓝色、黑色、银灰色的尖锐折角让整件作品极有存在感。（创意来自B站，搜五重四面体就有）
搞完所谓的手工之后，颜光俯下身来，搭着小和的肩膀说：“过几天有个考评，小和不用参加，跟着豆豆待在现场，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小和半懂不懂地点点头。这时候豆豆凑了上来，讨好地说：“嘿嘿，那个小和，我们是好朋友不？小和可不可以帮我做一点点手工啊？”
小和疑惑地说：“机器人也要上手工课吗？”
豆豆搓了搓手：“……也，也不是不可以……”
*
“你好啊，楚恒校尉。”豆豆和楚恒握了握手：“以退役职称称呼您吧，这是小和，你也认识。从今天起，校尉就要负责小和的安全工作哦。特别是在考核日，务必要保证小和的安全。”
小和再一次坐上了星舰，他一直在做小草莓，闻言放下针线抬起了头。受伤的大哥哥单膝撑在塌上，小和小小的手搭在alpha的手掌上。
小和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木质香的味道，那种勾人心弦的焦灼感变得很淡，只有一点点，贴在手腕里。
小和身上是酸甜的橘子味，很清新，楚恒呼吸间都是沁人心脾的水果味，小omega的信息素在柑橘精油的加成下还是很没有气势，最多会让alpha觉得……呃，眼前一亮？精神放松？
豆豆帮忙把小和的针线、毛线全部收好，之前小和用针的时候小机器人就会很专注地盯着他。也不知道豆豆要这么多小草莓做什么用，小和很自然的往旁边挪了挪，楚恒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孩子身边。
这个温馨的小角落塞进来大只的alpha果然变得很挤，alpha自然地把一只手放在小omega的身侧，小和的全身都笼罩在他的木质香调里面。
“今天，去考试？”小和说：“姐姐们考试。”
今天是AO协会认证的日子，联盟内部的Omega-beta成员集体参加，包括他们的追随者，帝国AO协会在技术支持下会以全息投影的方式远程参会。这是上报最高光脑“天钧”后举行的重大会议，虽然小和没有意识，其实这一刻起他的身份就变得很不同了。
不过不到十拿九稳，楚恒不会这么说，他想了想，向小和解释道：“颜华和颜光两位正在进行omega认证，如果认证通过，小和就可以住在园林里。”
小和摇摇头：“考不好，也没关系。”他天真地说：“前几天也是住在那里呀。”
楚恒笑了笑，之前的居住只能说是以旅客身份，担保人都要三个alpha，怎么能算数呢。他说：“通过的话，以后就一直住在贝当了。小和喜欢什么植物？以后种在小花园里，小和可以看着它们开花。”
小和不假思索地说：“玫瑰。”大姐姐在这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二姐姐最喜欢玫瑰了。
*
楚恒把小和裹得只露出半张脸，进了房间以后直接把孩子抱到椅子上，把毛毯收起。这是贺琛传授的经验，楚恒抱着小omega的时候仍不免胆颤心惊——小和的骨头软得就像没有一样，楚恒总觉得要是步子迈大一点，小和的部分身体零件就会被甩在原地。
所幸理着头发的小孩子是全头全尾的。今天的主角不是小和，所以孩子穿得并没有很隆重，颜华按照自己礼服的配色给他挑了一身。小和笨拙地抓抓头发，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你就是小和吧。”来人笑意盈盈地说。小和转过身，一个漂亮的大哥哥看着他。
这种漂亮透露出一股矜贵之气，不像alpha们那样受过磨砺，这是毫无死角、毫无瑕疵的美，妆容精致、无可挑剔，长长的头发垂曳至地——这是小和除了大姐姐以外看到的第二个留着长长头发的人，漂亮大哥哥并不像大姐姐颜光一样简单的编成辫子甩在身后，他的盘发很复杂精致，超出了小和的语言描述能力，反正就是很亮闪闪。
小和看到漂亮大哥哥眼珠往自己这里一瞟，然后笑容加深了。小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即使站在椅子上，小和还是没有他高，他们之间的距离可不仅仅只是这点高度。
楚恒上前一步，挡在他们之间：“您好，李歆先生。”alpha彬彬有礼地说。
李歆温柔地说：“你好，alpha。此前你的信息曾在我界面上，只是我……”他疲倦地摇了摇头，然后真诚地说：“现在看到你恢复健康，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他正式把眼神递给小和：“这位就是最后一位……omega吗？”他最后几个音节轻得就像呢喃一般，露出喜悦的微笑：“协会又要有新成员了。”
“借您吉言。”楚恒说。小和在豆豆的帮助下走到alpha身边，李歆的眼珠在小机器人的圆脸上扫了一遍，笑容不自觉冷了一些。
“对了，小和，”他蹲下身，直视着小omega，温声细语地说：“你还记得小红吗？”
李歆满意地看到小和浑身抖了一下，他略带歉意地说：“那孩子，哎，实在是……”他似乎是难以启齿，忍不住说：“不过，我们终归要原谅他……要知道，他日后很有可能是我们的成员呢，小和。你总是还要和他相处的。”
那样的蠢货，要不是还有几分可能会有o-beta信息素，连拉拢的价值都没有。李歆轻蔑地想到。不过，这几个据说是omega的新移民，究竟是什么来路……他有必要拉拢协会的beta们。
小和浑身僵硬起来，小红尖锐的讥笑声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以后还要……
一双格外眼熟的靴子出现在小和的右边，颜光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哦，是么？”
大omega居高临下地俯视着omega-beta，她深蓝色的眼睛比大海更加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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