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瑞士山中雪落之时

瑞士的某个作家静修所。

时光缓缓流过,像一缕丝绒,拂过脚踝,软得不留痕迹。

吴书颜和林画意好似找回了从前的默契,那默契却又有些不同。像一支旧曲,换了新的旋律,熟悉的节奏里藏着一些陌生的音符。

白天,她们各自忙碌自己的工作。

林画意竟然放心把出庭交给她的高级律师,自己只是远程办公,一天也就开两三次电话会。

大多数时间,都窝在自己温暖的小木屋里,静静地写她的小说。

或者陪着吴书颜去静修所,亦是埋首写作。

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再扫描了用OCR转为Word文档。

算得上是复古与现代科技的结合了。

她主观地觉得,用钢笔在纸上写出的文字,确实和键盘打出的,颇为不同。

字里行间,尽是用词克制的回望,像一片隔着薄纱的湖水,波澜不兴,却藏着暗流和浮木。

吴书颜忙于自己的工作。偶尔抬头,窗外的雪落得无声无息,像一张白纸,将世界的喧嚣都压在了下面。

盯着那一片苍茫,她却什么也写不出来。

夜晚是属于她们的。

灯一熄灭,房间便被低语点燃。

一个关于往事的问句,一声轻轻的笑,足够将过去与现在悄悄缝在一起。碎片一片一片,忽然拼成一幅完整的画。

---

最后一晚,林画意请吴书颜去她的木屋,说有一个特别的惊喜。

雪地里静得近乎凝滞,黄昏早早地沉下去后,四周再没了人声。只有远处的灯,忽明忽暗,像冷风里摇晃的橘色星子。

吴书颜站在木屋门口,愣了片刻。门开了,一点温暖的光从里头漏出来,轻轻覆在雪地上,把寒意也变成了温柔的装饰。

她踏进去,鼻尖有一阵清冷的香味扑来。像初雪融化的清晨,又像从前某个遗忘了的梦。触手可及,却说不清是什么。

“你来啦。”林画意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微的笑意,听起来像一张老唱片的余音,落在耳朵里,带了点遥远的旧意。

林画意穿着件深蓝色的毛衣裙,松松垮垮地裹着她的身子,腰线没怎么提上去,却衬得人修长柔软,像株刚抽条的玉兰。

头发披散在肩上,微微泛着光,温柔得很。

进了屋,吴书颜仰起头,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她屏住呼吸,抬头望去。

天花板不高,密密匝匝的小灯从上方垂下来,像谁有心摘了夜空,细细剪裁,又悄悄缝补在这间木屋的天顶。

那些灯光细细碎碎,却自然地蕴含着温度,把整个小屋裁剪成了一片漂浮的银河——没有星座的名字,却把这斗室化作了一方她们自己的宇宙。

“哇……”她轻轻说了一声,声音小得像一粒雪,刚落下来,就被悄无声息地融化了。

“是不是有点俗套啊?”身后响起林画意的声音,轻轻的。

吴书颜回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盯着她,半晌,才摇摇头:“才没有,是太好了。”

“你喜欢吗?”林画意问,眉梢轻轻一挑。

吴书颜没答,只是走过去,站在那片灯光下,仰起头,静静地看。

那光柔得像梦,丝毫不刺眼,像是特意为她调过亮度。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在远郊看到真正的星空,夜风吹得发凉,头顶却满是温柔的辽阔。

“喜欢。”她低声说,声音低得像从心里漏出来的。

林画意走近了,握住她的手,手指温暖柔软。

她语气轻描淡写,却像压住了什么:“虽然不是真的星星。可我想,如果那些遥远的东西我们没办法掌控,那就自己造一些……咱能触手可及的。”

吴书颜转头看她,不愧是林大律师,原来搞这一番古早的浪漫,落点在这里。

温温柔柔地弯弯绕绕,还是想正式复合。

灯光映出林画意柔美的眼睛,好似一汪平静的湖水,忽然涌起了熟悉的涟漪。

她知道,自己爱上林画意,不是因为她的追求完美,而是因为她总能让那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变得实在且亲近。

吴书颜吸了口气,抬头,又看了眼天花板上的灯,忍不住问:“不过……你是怎么挂上去的?梯子够得着吗?”

以前,林大律师最烦爬高做家务了。

林画意笑了笑,眸子里浮起几分可爱,朝沙发上比了比。

沙发上的毯子皱成一团,像谁刚在上面打过一场仗。菲茨杰拉德正懒洋洋地卧着,摇着尾巴,抬眼看她们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

此刻,它脖子上挂着条歪歪斜斜的小领结,像个喝高了的花花公子。

“可能菲茨给了我一点帮助。”林画意耸耸肩,“不过,大概也就出了点精神上的鼓励。”

吴书颜忍不住笑了:“领结挺好看。”

林画意盯着小狗狗,眼里却藏着点别的东西:“嗯,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她伸出手,轻轻拽住吴书颜的手腕,把人拉到地板上坐下。

虽然屋子有些年头了,没有装地暖,但并不冷。

地上铺着一条柔软的毯子,毯子旁边放着一个野餐篮,篮子旁是个冰桶,里面斜插着一瓶香槟。

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像是把天上的星星都捧到了她们面前。

是这间小屋独有的静谧星河。

香槟,瓶身凝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在灯光下闪着点点光泽。

这阵仗,倒像是要庆祝什么。

只是,这日子,究竟特别在哪里呢?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吴书颜半靠在枕头上问。

“嗯。”林画意声音低了一些,神情略略严肃起来,“我刚收到一封邮件。我的小说……要出版了。当然是匿名的,出版社不知道我是谁。”

以她律所合伙人的身份,出版一部因为兴趣而写的小说,还是不难的。

再不济,也能自费出版。只是她却走了匿名来投。

空气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消了音,静得过分。

吴书颜的眼睛瞬间睁大,随即猛地起身,一把抱住林画意。

“天哪,林画意!你太厉害了!第一部作品哎!”

林画意轻轻笑了笑,任由她抱着。

“所以呢,我想好好告诉你这事儿。”她的声音低了些,眼神又亮了些,像某种燃烧着的东西。

“毕竟,这本书……是因为你才写的。”她顿了顿,像故意空出一点距离,又似乎是在给自己一个出口。

吴书颜心下一紧。

“分手后,我不得不面对自己,还去看了心理医生。”林画意的声音停在了那里,忽然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以前,一向心高气傲的林大律师,素来是不愿去看心理医生的。虽然在国外留过学的她也知道,这是一个挺正常的事情。

“专业人士还有有点刷子的。面对了自己的问题以后,我才知道,不改变不行了。”林画意继续说,语气低得像一阵风,却正正吹进吴书颜心里。

林画意握住吴书颜的手,指尖轻轻用力,像在确认那份真实。

“这次来瑞士,算是闭关写作,也是医生建议的……从北京那些繁乱的日常抽离出来。我来找你,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人了。”林画意看着她,眼神明亮。

吴书颜亦是紧紧握着她的手。

“那个……缩在壳子里,怕爱得太过,怕失败得太难看,连真爱都不敢承认的人。”林画意顿了顿,补充道。

能承认自己的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沉了一点,却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她从一旁的野餐篮里拿出一本薄薄的手稿,黑色的皮革封面,简单得像学生时代的作业本。

“我希望你是第一个读它的人。”

当然是除了决定出版过程中的必要人士以外。

林画意把书递过来时,动作很轻,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庄重。

吴书颜迟疑了一下,手指终于接住手稿。

翻开扉页,是一行简简单单的字:

“致S.W.——你教会我,最好的故事并不一定完美,但必然是真实的。”

逻辑严丝合缝。用词谦卑。

而且作为极少用绝对词的律师,居然用了“必然”这个词。

嗯,律所的同事,哪怕是看完全书,怕也是猜不到作者的。

第二行是:

“还有菲茨杰拉德——它告诉我,爱情有时伴随着泥泞的爪印。”

吴书颜笑了。想起了菲茨在雪地上可爱的梅花爪印。

她正低头,视线在那行字间流连,欲再往下读,却被林画意轻轻按住了书页。

“嗯……别当着我的面读。”林画意语气平静,瞥过来的眼神却略显慌乱。不像是在责备,更像是一种别扭的恳求。

她这话说得克制,脸上却漾着微不可察的羞意。

到底还是觉得,被人当面读自己的小说,有些难为情。

这与工作里,同那些西装革履的同事们,一字一句地推敲法律文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那些场合,她可以冷静得像一尊汉白玉雕像,毫无破绽。

可写作,终究是太私密的事情,像月光下独自绽放的昙花,见不得人的。

吴书颜愣了片刻,笑意涌上,却又硬生生压了下去。她的指尖还点在那行字上,一动不动,末了才轻轻合上书。

正要开口调侃两句,林画意却像是要打断她似的,从身旁的篮子里取出一个小东西——墨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林画意?”吴书颜唤了她的名字,声音不觉间低了几分,像是怕惊破什么,又像是心头有一根弦被拨了一下,颤颤的。

她看着她,却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别紧张。”林画意抬起眼,瞥她一眼,嘴角有点不太自在的笑意,“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没到求婚的时候,我做事可没那么心急。”

她的声音向来平稳,可这句轻笑带过的话却有点儿僵。像故意的俏皮,又像是说得自己也不太相信。

吴书颜听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暗自发笑。

林画意的“沉得住气”,“不心急,长线布局”什么的,怕是只有和她过招的对家律师,体会最深。

盒子打开,一把银色钥匙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内衬上,透着冷寂的质感。

“这是?”吴书颜看了一眼,眼神里一瞬间的疑惑未散,又夹杂了些说不出的紧张。

“我在北京的新公寓的钥匙。”林画意声音很轻,像是怕吓着她,“一年前搬的,你没来过。当然,门是电子门,这钥匙主要是个心意。”

她说得平平淡淡,像是在陈述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却又微妙地让人听出了她的用心。

如今这世道,新的高级公寓,极少有复古地使用钥匙的了,都是用电子门,联动着全屋定制的智能家居,方便是方便,却总少了点人情味。

吴书颜怔住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豪门小爸也想上学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谁规定白月光必须是个人?

当年不肯嫁东风

替嫁多年后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阿尔卑斯小金毛
连载中镜中曼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