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黄了梢,热风一过,空气里都是干燥的麦香。
青崖村迎来了一年里最忙累的时节。
李泰更是忙得像个滴溜溜转的骰子。
他不仅要抢收自家那点麦子,还得趁着天好,去给劳力不足的人家帮工,挣几个现钱,或者换点粮食。
阿乖的药不能断,县医院的针灸也还得接着去。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李泰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使。
这天,他给村西头的赵老四家割麦子,从日头冒红干到星星出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手掌被镰刀柄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赵老四看他实在,除了说好的工钱,又多给了他一小袋新麦,让他磨了面给“家里那个”尝尝鲜。
李泰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往回走,肩上扛着那袋新麦,心里却有点轻飘飘的。新麦面,阿乖还没吃过。
推开家门,屋里黑漆漆的,没点灯。
李泰心里咯噔一下,往常他回来再晚,也会给阿乖留盏小油灯。
他慌忙摸到炕边,借着月光,看见阿乖蜷缩在炕角,身子微微发抖。
“阿乖?”李泰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起热了!
李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阿乖身子弱,这一烧还了得?
他手忙脚乱地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阿乖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唇干裂,呼吸也比平时急促许多。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不适。
李泰急得团团转,深更半夜,去哪里找医生?
他想起老孙头给的草药里,好像有退热的。
顾不得对不对症,赶紧翻出来,手忙脚乱地生火煎药。
药煎好了,黑乎乎的一碗,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李泰把阿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那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烫得李泰心头发慌。
他舀了一勺药,吹凉了,凑到阿乖嘴边。
阿乖烧得迷迷糊糊,牙关紧闭,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阿乖,张嘴,吃药……”李泰又急又怕,声音都带了颤音。
他用手轻轻捏开阿乖的下巴,试图把药灌进去,可阿乖下意识地抗拒,药汁又洒了出来,弄湿了两人胸前的衣襟。
李泰看着怀里人痛苦蹙眉的样子,再看看洒掉的药,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他。
他怕,怕这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起色的,就这么烧坏了,没了。
他放下药碗,把阿乖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粗糙的脸颊去贴阿乖滚烫的额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念叨:“别吓俺……阿乖,恁得好好的……恁得好起来……”
也许是他的体温带来了些许安抚,也许是那急切的声音振动透过胸腔传递了过去,阿乖在他怀里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一点细微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李泰心里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定了定神,重新拿起药碗,这次,他仰头含了一大口苦涩的药汁在嘴里,然后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嘴唇,覆上了阿乖干裂滚烫的唇瓣,将那药汁一点点渡了过去。
这个动作完全出于本能,是绝望之下最原始的救助方式。
可当两人的嘴唇真正碰触到一起时,那柔软、滚烫而干涩的触感,却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李泰。
他浑身剧震,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那苦涩的药味仿佛消失了,只剩下唇上传来的、陌生而悸动的柔软。
他的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血液轰隆隆地往头上涌。
阿乖喉头滚动了一下,无意识地吞咽着渡过来的药汁。
李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脸颊烧得比发烧的阿乖还要厉害,嘴唇上还残留着那奇异的感觉。
他不敢看阿乖,手忙脚乱地继续用这种方式,把剩下的药一点点喂完。
喂完药,他用冷水浸湿了布巾,敷在阿乖额头上,自己就守在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后半夜,阿乖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了下去,呼吸也变得平稳。
李泰却毫无睡意,他摸着自己依旧发烫的嘴唇,心里翻江倒海。
他看着阿乖退烧后安静的睡颜,月光照在那张精致的脸上,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李泰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脸颊,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停住,然后缓缓收回,紧紧握成了拳。
他好像……真的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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