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兄!"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酒香扑面而来,"伤好了?"说话间手指已搭上她脉门,动作熟稔得仿佛多年故交。
沈之瑶抽回手,玄色劲装衬得她眉眼如刀,哪还有半点那夜的狼狈。"云兄若为钱财发愁,"她故意用剑鞘点了点他空瘪的荷包,"何不接几单生意?"
"闲云野鹤,受不得拘束。"云泽漆仰头饮酒,酒葫芦突然递到她面前,葫芦口还沾着些许唇脂——也不知是哪个姑娘留下的。
沈之瑶退后半步,解下绣着缠枝纹的钱袋,沉甸甸的银两坠得云泽漆手腕一沉,却见他突然揽住她肩膀,温热的呼吸拂过耳际:"明日一别,沈兄总该告诉我真名了吧?"
"锃——"
青锋出鞘的寒光惊飞檐下麻雀,剑身映出两人交错的倒影,一个笑意盈盈,一个冷若冰霜。
"云兄,"沈之瑶的剑尖稳稳停在他喉结前三寸,"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
清晨,沈之瑶在马厩刷洗坐骑,鬃毛间的水珠溅到脸上时,她忽然听见瓦片轻响——抬头正对上云泽漆倒挂在檐角的笑脸。
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发梢还沾着夜宿野外的露水。
"沈兄,北狄的镖道要过黑风峡吧?听说那里......"
"唰——"一捧刷马的水泼上屋檐,云泽漆灵活地翻上房顶,水花只打湿了他悬在空中的酒葫芦。
午时用膳,沈之瑶刚咬了口炊饼,对面长凳就多了个人影,云泽漆变戏法似的推来一碟琥珀色的蜜饯:"云国特产的梅子酿,甜中带......"
"啪!"沈之瑶的筷子横拍在碟边,瓷碟裂成两半,蜜饯滚落尘土。云泽漆也不恼,弯腰拾起沾灰的梅子吹了吹,自己嚼得津津有味。
暮色降临时,沈之瑶终于踹开了分局镖头的房门,她将沉甸甸的镖单拍在案上,墨迹未干的"加急"二字力透纸背。
"明日就启程?"老镖头捋着胡须沉吟,"这趟往北狄的暗镖原定后日......"
"今日申时又接了批药材。"沈之瑶余光瞥见窗外晃动的影子,故意提高声量,"听说黑风峡近来有狼群出没,夜行最安全。"
窗外传来"咔嚓"树枝断裂声,她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转身时却撞进一片酒香里——云泽漆不知何时绕到门前,衣襟上别着新摘的野蔷薇。
"巧了,在下也接了个往北狄的话本子生意。"他指尖转着块鎏金镖牌,正是永昌镖局最高级的客商凭证,沈兄若不嫌弃......"
沈之瑶突然拔剑,寒光闪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两人之间。
"再跟一步,"剑尖抵着云泽漆喉结,她声音比剑锋更冷,"我就把你钉在界碑上喂狼。"
子夜的马蹄声惊起几只夜枭,沈之瑶回头望了眼月色下的镖局轮廓,刚要松口气,忽见官道旁的老槐树上挂着个眼熟的酒葫芦。葫芦下用朱砂画着个笑脸,旁边题了行小字:
"黑风峡往东三十里有温泉——治腰伤极好。"
沈之瑶攥紧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
晨雾未散,官道两侧的村庄浸在湿漉漉的曦光里,推着独轮车的老人,挑着担子的货郎,以及去书孰的孩童。
沈之瑶正低头束紧马鞍皮带,玄色劲装袖口沾着昨夜未干的露水,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缠绳。
"阿瑶......"
这声呼唤穿透静谧的阳光刺入耳膜时,她险些捏断皮带铜扣,喉间突然涌上铁锈味,才发觉自己咬破了舌尖。
斗笠下的睫毛颤了颤,她继续俯身检查货箱搭扣,仿佛那声呼唤不过是檐角掠过的风声。
"阿瑶!"
月白色衣袂扫过黄土路,沈之珩拦在马前,他发间玉冠的云纹在晨光中流转,腰间却悬着柄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就像当年带她偷溜出宫时作的平民打扮。
"认错人了。"沈之瑶压低的斗笠檐撞上他伸来的手,竹篾在对方掌心刮出细响。
"两年前的事......"沈之珩的指尖擦过她束发的玄缎,那上面绣着极小的金线镖局徽记,"和亲之事就此作罢,跟我回去可好?"
货箱里的瓷器突然发出细碎碰撞声,沈之瑶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连带着牵动了缰绳。她索性掀开斗笠,露出左眉上那道寸许长的疤——去年走镖时被山匪所伤,如今倒成了最好的证明。
"李毅在北狄等了三个月。"沈之珩忽然扣住她手腕,拇指正按在命门,"你明知那是陷阱......"
"就像你明知我会信你?"沈之瑶突然笑出声,惊得马匹不安地踏着前蹄,她甩开桎梏时,袖中暗镖已划破对方袖口,月白锦缎裂开处露出暗色里衬——那是云国皇室独有的玄色鲛绡。
沈之珩眸色骤暗,他抬手示意暗处蠢动的影卫退下,自己却逼近一步:"既然看穿骗局,为何还要跟我离开?"
"我想知道......"沈之瑶的剑鞘抵住他心口,"堂堂云君要卖妹妹换几座城池?"
这句话终于撕破温情的假象,沈之珩眼底浮冰碎裂,露出底下蛰伏多年的阴鸷。他擒拿她持剑的手时用了十成力,骨节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铛——"
长剑坠地的回声惊起飞鸟。沈之瑶旋身后撤的瞬间,腰间软剑已如银蛇出洞。但沈之珩的动作更快。
"你!"沈之珩瞳孔剧震,钳制稍松的刹那,沈之瑶的匕首已没入他右臂,鲜血顺着银线暗纹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绽出凄艳的花。
沈之珩捂着伤臂轻笑:"走镖两年,倒是学了点真本事。"
沈之瑶抹去唇边血渍,拾剑的手稳如磐石。
"北狄王暴毙的消息,三日后就会传遍各国。"他任鲜血浸透半边衣袖,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现在,你总该信我从未想过送你和亲?"
当她翻身上马,骏马扬蹄的尘烟中,身后传来沈之珩最后的叹息,混在晨风里散成碎片:
"阿瑶,边关要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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