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傅玲燕的回忆

“道长,请留步。”

昔年的傅家宅邸,女孩绕过绵延起伏的房舍围墙,避开所有耳目,独自一人出现在白衣道长的身后。

“小女有一疑,不知可否请道长解惑。”苍白的小脸映衬在红色软和的狐裘中,说话时锃亮的眼睛透出几分生气。

“……”白衣道长默了默,看着女孩连他腰部都不及的身高,淡淡开口,“傅小姐,你的惑,我解不了。”

他以为女孩是不愿相信自己无药可医的事实。

“……不,是可解的。”女孩定定地说,“道长,母亲说您已活了数百年。”

“……”数百年在修界算不得很漫长的数字。道长拢起袖,不欲回话。

“数百年是凡人一生都企及不了的岁月,不是吗?”女孩向前走了两步,“所以要什么样的执念,您要用两种不同的语言在手上刻下这样深的印记呢?”

空中的水汽在一瞬间仿佛全部冻结。

“若您不愿,手上的刻痕会自己愈合吧。”女孩直勾勾看向道长因错愕下意识蜷起的手。

左手上是此方人界使用的语言,而右手——

是简体正楷:回家。

他想回家。

“那么,您是想回哪里的家呢?”少女偏头。

“……先生?”

——

往事回稍,傅玲燕闭了闭眼。

离了傅家的桎梏,松月派所在的山峦已经隐隐能看见,呼啸而过的风云几乎将所有东西抛之脑后。

应晓桃整个人软绵绵摊在玉如意上,四肢下垂,在稍低一些的地方慢悠悠飞着,无论乍一看还是仔细看都很像是嘎了。

慕容允因为祝灵楼的事宜,未与她们同行,计划是晚几日直接去铂州的钥城等她俩。

傅玲燕将目光又落回前方,顺便控制着凌云又往下降了些。

上一回她从傅家离开……可比这会轻松惬意的多。傅玲燕叹气。

当时的她极度希望逃离傅家,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被请来的修者是谁……所以隔着纱帐瞥见熟悉的字迹时,她第一反应是看错了。

普通修者她可能没多大把握,但若同是外来者……这种设想对当时的她来说太过美好。

太过美好的东西在傅家是长久不了的。

傅玲燕继续按耐着,在每一次问诊时更加仔细的去观察修者的一举一动。

她的病症奇特,五脏肺腑皆呈现衰败之势,脉象虚浮无力,按理说应是病入膏肓缠绵病榻之人。

而看她上去能动能走,并不像生机将绝的样子。只是过于苍白的面容和瘦削的身体,总让人联想起体弱多病一词。

但她身体很强劲,其实。除了偶然的喋血和间歇性无力,还没到要死不活的地步。

后来是那位白衣道长,也就是现任松月派掌门、她的老师褚明熙告知,是她天生根骨奇佳,孕育的灵根自主吸纳灵气护住心脉、才延缓了她的病症。

傅玲燕暗中寻褚明熙说开后,原本抱着应付心态的褚明熙态度一百八十转弯,从一开始的漠然转为了温和地嘘寒问暖,把一众下人整的双目圆睁。

褚明熙是关明渊推举过来的,龙都内对修界的正经修者半畏半惧,又有监察司做保,因此傅家待褚明熙很是尊敬。

在褚明熙突然又提出傅玲燕有法可医时,傅家也没过多怀疑。

傅玲燕亦未多问,倒是褚明熙自己解释了:“若你只是人间的普通世家小姐,那我确实治不了。但你我既有同乡之缘,你又不愿意待在傅家,那不正好。”

治疗方法就是带傅玲燕入道。

傅玲燕对此举双手双脚赞同。

二人一拍即合,互相通气,终于是翘动傅家家主同意褚明熙带傅玲燕离开。

当时傅玲燕还很诧异,也是在那是知晓了龙都的禁制和天道对外来者的约束。

“……说起来,我夜里是很难入睡,而且一梦都是前世之景……”面容尚小傅玲燕拖着瘦的尖尖的下巴,“原来是因为我快没了啊。”

“是啊,我自来这边后也很久没做梦了。”褚明熙一掀白衣,长腿一撇,坐的毫无仙风道骨可言,“上一次似乎还是两百多年前。”

“……两百多年前?是遇到什么危险生死攸关了吗?”傅玲燕疑惑,“话说,修者还需要睡觉?不都是闭关吗?”

褚明熙短促地哈了一声。

接着,他向傅玲燕讲述了自己六百多年在此界的颠簸历程。

褚明熙的初始开局比傅玲燕要好上不少,一出生便是修界门派的小公子,因此习法入道没什么阻碍。

问题出现在他入道十几年后。

“当时对这边还没那么抵触……想着来都来了,反正一样过。”褚明熙回忆着,“可惜天道弄人。”

褚明熙修道天资尚可,谈不上天纵奇才,却也是百里挑一,他的初次晋阶很快,天雷下来时他也是满怀斗志——

结果差点在天雷中嗝屁。

后来家族斥重金寻来修界有名的医修,并在褚明熙第二次晋阶时探出:每一次晋阶的天雷都会劈毁他的一部分灵根,直至他成为废人最后老死。

“当时真是觉得天都要塌了,但也没什么办法。”褚明熙感慨道,“不想死只能先不修了。”

褚明熙家中还有一位亲兄长,一家子关系都很不错,当时他父母哭着封了他身上两道灵脉,他亲哥到处搜寻灵药为他调理吊命,虽然不甘,时间一长便也接受了。反正前世也是个地球人,褚明熙心态很好。

那会他也还没在手上刻字。

“差不多这么过了两百来年吧,我的修为能维持的寿数将尽,灵药吊不住后,父母还是把我的封印解了。”褚明熙嗤笑,“毕竟谁都不知晓天道这么狗。”

他在第三次晋升时,劈落的天雷不光劈毁了他大半灵根,还顺带绞了他母亲的。

“……绞?”傅玲燕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

“是啊,就是绞。”褚明熙嘴角扬着抹讽刺的笑,“我晋升时,父母在一边帮我护法,天雷声势浩大,劈完我,余雷直直就朝我母亲劈过去了。”

谁也没料到区区余雷威力如此之大。

褚明熙的母亲原是土木双灵根,被天雷入体全部绞没。没过几日,褚明熙的兄长还在秘境中尚未出来,他的母亲便撒手人寰。

自那以后,褚明熙天煞孤星的道途就传了出去。

父亲伤心过度闭关修养,门派中弟子对他横眉冷对,兄长赶回来大哭一场后,不知如何面对,只继续封了他的灵脉,未再多言。

“那时候,就很想回去了。”褚明熙神色淡淡,只眼中流量几分落寞,“至少我前世本本分分,从不会害人。”

“……所以,是天道作祟?”傅玲燕不知如何安慰一个过了六百多岁的人,只能先转移话题。

“……不错。”褚明熙眼神一凌,“正是天道作祟。”

母亲死后,他自己也被劈没了大半灵根,资质也算败完了,褚明熙自觉留在门派中只会给父亲和兄长徒增负担,趁着兄长远赴他州、父亲闭关,门内弟子又多不愿理他,褚明熙独自一人离开了。

途中艰难倒也是真的艰难,好几次差点又要没命。

倘若没遇到另一个外来者的话。

傅玲燕睁大了眼睛。

“是啊,另一个,这个世界可不止我俩是外来者,还有很多很多。”褚明熙没什么感情地笑道,“顺便一提,松月派现在就是我们老乡在抱团取暖。”

消息太大,傅玲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愣愣道:“呃……松月派……不是你家族的?”

“怎么不是?就是。”褚明熙眯起眼。

“……你家里知道啊?”傅玲燕直起身,音调都不自觉提高了。

“……不知道。”褚明熙转头,“他们都死绝了。”

“……”

“就在两百年前,我最后一次做梦的第二个月。”

“……”

“全门上下,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傅玲燕在心中把四个字滚了一遍,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所以……和梦有关系?”

“和梦有关,确切地说,和天道有关。”褚明熙摇头又点头,“对了,之前说到哪儿来着,哦,我当时离开门派遇见了另一个外来者……”

话题切度有点大。傅玲燕勉强转过脑回路,强迫自己跟上褚明熙的叙事节奏:“……是,你说这里不止我们是外来者。”

“对头。后来我们成为了至交,一起结伴同行。”褚明熙简单讲述了两个少年人携手共进的故事。

“他是个挺简单的人……修道天赋也很好,是木系单灵根。”褚明熙回忆,“是个孤儿,走的野路子,正巧我被废了一半的也是木系单灵根,所幸把功法送给他了。”

“差不多又有个十几年吧……他的问题在于神志。”

“每一次吸纳灵力都会对他的识海造成负担,我们一路上找寻过许多能人,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我的雷劫会劈毁灵根一样莫名其妙。”褚明熙闭了闭眼。

“后来,他识海承受不住碎裂,灵气倒流——他疯了。”

“但他在那之前并没有做梦,嘴里颠三倒四吐出来的都是不连串的字词,和我们前世并没什么联系。”

“一直到他死前前几天,他突然开始嚷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真题……可能来之前是个高考生吧。”

褚明熙顿了顿,抬手摩挲着下巴:“那会我就觉得,我们外来者修道入梦是和此界者不一样的……我继承门派后二百年寻找同乡后发现都是如此——”

“天道是有意在拉我们的道途替此界修补法则,而梦则是某种天道的预兆。”褚明熙耸肩道。

面前的傅玲燕已是通体生寒。

“也不用这么紧张——我的灵根现在可是完好的。”褚明熙作了个不伦不类的微笑,“这就和我两百年前有关灭门惨案的梦有关了。”

“想解开天道对我们道途的干扰,和内容为此界的梦有关。”

“傅玲燕,我不确定每个人会梦到什么,因为松月派所有人做梦后解梦的方法都有所不同。”

“唯一确定的是,你要稳得住抵抗天道的信念,还有——”

“必要时,要狠的下心。”

存稿吃完了be like:死手,码快点啊!!!(咬嘴哭泣摆手.jpg)

双视角,现在转傅玲燕这边补下大世界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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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傅玲燕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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