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子废弃了好几年,偌大的土屋子大门紧闭,透过门缝能看到屋内丛生的杂草,姜玉成探头看了一眼便将头缩了回去,扭头问祁砚自己要怎么做。
祁砚现在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姜玉成只能一步一步,按照对方的指示。
“她......她的尸骨有好好葬着吗?”姜玉成皱着眉。
祁砚偏头看向刘红棉,他也摇头转达。
刘红棉就在旁边,自己却看不到,姜玉成问祁砚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让自己能看到对方,祁砚没说话,当自己没听到。
要是让他能看到,那之后还怎么进行计划。祁砚抬头看了看老屋子房顶破开的大洞,抬脚绕到后面,让姜玉成随自己来,找到刘红棉的埋骨地。
文子实倒是没跟过去,反倒对紧闭的荒屋有些感兴趣,鼓动烛檀跟自己一探究竟。
有了祁砚给他们灌输的阴气,文子实不需要再借用烛檀的伞,没了阳光的限制他便彻底没了拘束,倒是烛檀,还一直抱着油纸伞,似乎真如自己说的那样恐惧阳光。
“我不要去,”烛檀抱着伞,远远看了看祁砚的背影,迟疑片刻,低头伸出一只脚在地上随意乱画,漫不经心地跟文子实说:“你要去就去吧,我在外面等着你。”
“好嘞。”
文子实摩拳擦掌,走到紧缩的木门前,整个穿了进去。
姜玉成擦擦额头上的汗,眯眼看着向上蔓延的山路,一眼看不到头。
刘红棉就在回到自己家一样,轻盈的灵体踩着石头搭成的阶梯,站在远处的小路上,时不时回头看着祁砚和姜玉成。
日头大的夏天,她穿着破旧的棉衣,两根红绳绑着辫子,搭在肩头,眼睛水盈盈的。
“走过这一段路,再转到后头,就是我家了,那里现在长了一棵板栗树,总是在我头上掉毛栗子。”
刘红棉对这一片都非常熟悉,摸摸路边的竹子,蹦起来的辫子擦过横生出来的枝叶,耳边是喧哗的瀑布声,还有争吵不休的虫鸣,她像是在跟祁砚说话,又像是在自我回忆。
“哥走了后,家里的吃的被人抢走了,我有去外面挖野菜,掏兔洞,冬天都快过去了,可惜我还是没撑住......”
“二妹他们趁着雪化下了山,下了山应该会过得好些,我就一直留在家里,想着要是大哥跟我一样,变成了鬼,回来找不到我们总会着急的。”
于是刘红棉在这片地方游荡,过了春秋冬夏,有几次好不容易碰到她哥,对方都是早夭的命,姜玉成这回,反而是活得最长的一次。
祁砚没有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在听,只偏头打量了番姜玉成,姜玉成感觉莫名其妙,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祁砚抬抬墨镜,笑得意味不明,“你这个倒霉蛋,这一世倒是投了个好胎。”
姜玉成脸色讪讪,一点也不想问祁砚为什么要这么说。
“到了。”刘红棉走到一棵板栗树旁,绕着这棵树转了转,祁砚走过来,蹲下身顺着她的指引,扒开深深的草丛看了一眼。
他没说什么,只合上草丛,站起身对着姜玉成说:“挖吧。”
姜玉成从二叔家上山,找人借了个铁锹,表情凝重地看着板栗树下的杂草丛,缓缓点了点头。
深吸口气,姜玉成弯腰拿起铁锹,重重插进泥土当中。
-
破旧的老屋里还能看到生活痕迹,那些痕迹都很陈旧,还有没带走的老物件,文子实一开始还觉得很有意思,逛了一会就了无趣味。
“小鬼你还在吗?”扭头冲外面喊了一声,听到烛檀摇晃的铜铃声,铜铃的声音很乱,不像是烛檀平时自己摇曳出来的,文子实觉得有点奇怪,穿过墙面探出来一个头。
乍一眼就看到一只面目狰狞的鬼。
“卧槽!”
文子实吓了一跳,把头缩了回去。
“叫什么叫。”烛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油纸伞夹在手间,双手环胸无奈的看着文子实,“老大之前不是说过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它是冲着姜玉成来的,又不是你。”
文子实挠了挠头,讪讪地解释:“知道是知道,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还这么丑......老大会保护她的吧?”
“应该吧,万一她的执念,是要为了救她哥去死呢?”烛檀低头一下一下拽着铜铃,“要是这样,也只能魂飞魄散,鬼是能伤害到鬼的。”
“......那老大救得了她吗?”文子实有些于心不忍。
烛檀有些漫不经心,拉着文子实走出老宅,慢悠悠地说:“老大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如果那是她的愿望,又何必阻止。
刘红棉的哥哥,为了让家里的弟妹吃饱饭,给别家放牛,结果有天牛受伤变得异常狂躁,一头撞倒刘帆,蹄子从他身上踩过。荒山野岭的地方,一整天都没人发现他,最后是牛的主人过来讨要自己的牲畜,所有人才发现出了事。
刘帆死去后,冬天到来,他们一群小孩没有父母,刘红棉是家中二姐,大哥一死,她就得扛起来。
山里的冬天很冷。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整个山头,陡峭的山路上全是雪,雪下面则是结实的冰霜。
家里暖和的被子和柴火,是牛主家人家的赔偿,冬天山里能吃的东西不多,一家人勉勉强强快要活过冬天,刘红棉却一脚踏空,死在冬末的早晨。
她连翻了好几个跟头,重重地从陡峭的山路上摔下来,整个身子浸在冰凉的溪水里,头上的血滴落下来,与流动的溪水相融,迅速往后潺潺而去。
刘红棉整个身子都是麻的,感觉不到任何痛苦,直到一只手臂使不上力,她才半知半觉胳膊断了。
冬天的早晨真的很冷,今天却是很暖和,刘红棉静静站在一旁,神游地看着四周,从前的房子早就不见,连一点遗迹都不曾留下。
姜玉成收捡好尸骨,抱着盒子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来之前老爷子有交代过自己,可以把刘红棉的尸骨带回去,超度一下再给人修个好点的墓。
“接下来......”转身看向祁砚刚才的位置,却没有人,以为祁砚是什么时候走到其他地方,转身四周看了一圈,四周空荡荡的,竟然只有自己一人。
姜玉成这下懵了,大喊起来,“祁天师?祁砚!”
“好吵。”祁砚压根没离开原地,只是收回了身形,他没什么形象地盘腿坐在原地,掏了掏耳朵抱怨着,“怎么还没来,快点来也好快点收工。”
“祁天师你不要着急。”刘红棉蹲在他旁边,乖巧地安抚着他。
“我会很快的,只要救下哥哥,我的执念化解,您也就可以收工了。”
祁砚偏头,看着女鬼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他知道昨天纸人的主人是张望秋,那种不入流的小把戏,不像是另外一群人的手段,也就是这样,祁砚打算故意给姜玉成制造险境,让刘红棉救下他,以完全自己的执念。
可解决掉一次有什么用,根源是张望秋那个疯子,但总不能让刘红棉杀掉张望秋,这对她没好处。
刘红棉死前,一担心家中的弟妹,二想着死去的哥哥,想着当时如果自己能和刘帆一同去放牛,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冬天他们用着大哥用命换来的棉被和柴火,刘红棉总是会良心不安,可惜良心不比命重要。
她死后看着三妹带着兄弟姊妹安全下山,第一个执念算是放下,至此后的几十年,刘红棉都在找寻第二个执念。
-
姜玉成喊了一会,依旧没看到人影,只能自己先回到老宅,到哪里等等。
弯身抱着盒子,铁锹是拿不动了,准备就暂时留在这里。
才走几步,他就看到一个长相奇丑,满目狰狞的东西,朝自己飞速走,不是,飘来。
姜玉成吓了一跳,速度倒是很快,狼狈地抱着盒子弯下上半身躲了过去,然后迅速往前跑。
祁砚一早听到烛檀的铜铃声,知道会有东西来,见怪不怪,摆摆手让刘红棉快去快回:“你不要怕,拿着我给你的剑,直接往他身上一戳,那家伙就没了。你要是觉得他丑,就闭上眼。”
刘红棉手上握着祁砚给她的一把长剑,郑重地点点头,看着一边跑一边叫唤的她哥,心一横,直接冲了上去。
祁砚嘴上说是漫不经心,眼睛却时刻盯着前方的动向,刘红棉冲上去那一刻,那只丑鬼的一个动作让他一敛眉,暗觉不大对劲,倏地站起身。
在剑刺入鬼身灵体的那一刹那,丑鬼没有躲闪,反倒仰头嘶吼一身,周身顷刻间化为浓稠的黑雾,将刘红棉整个包裹起来。
下一秒,祁砚就出现在黑雾旁,直接伸手把里面的刘红棉拉了出来。
那群黑雾似是有意识,挣扎着要继续纠缠刘红棉,祁砚直接抬手把这团阴气纳入囊中,他的阴气彻底释放出来,整个凉崖山都放不出,多这点不多。
这对祁砚来说是小菜一碟,但这种行为却是激怒了他,不威自怒的一双凤眼微微一眯,祁砚冷笑一声。
“坏鬼买卖,也是要遭天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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