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清道夫之家九区前哨临时营地。

“随便找地方坐吧,我这只有我一个人住,没那么多讲究。”沙文笑着招呼解暮。

解暮早在进屋时摘了让他有些喘不上气的头套,略显局促地摸了摸指尖,笑着应了一声好。

环顾四周,这所谓的基地其实相当简陋,能称得上家具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连张床也没有,储物柜倒是出奇得多。

解暮走过去小心地翻了翻,里面零零散散地堆着一些药物和不知道具体用途的瓶子。

庇护所的四周“墙壁”和顶上“天花板”都是由一层布简单铺就的,材质肉眼望去基于皮革与橡胶之间,但解暮知道这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材料,因为外面狂风呼啸,这座看似脆弱的庇护所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倒塌趋势。

他越来越看不懂这里了。

几分钟前,室外的气流平稳程度还比肩他二大爷的心电图,现在仅仅几分钟过去,外面的风已经大到了需要一级警戒的程度;兼备硬度和可塑性的高端材料建造出的基地,桌子上竟然有一盏解暮原世界里的**十年代才会使用的老式煤油灯。

迟迟不见沙文的踪影,他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百无聊赖地伸出手敲了敲面前的煤油灯,却见它一扭着身体躲开了解暮的触碰,反手将亮光调到了最高,刺得解暮眼前一黑。

“嘶——”

好有边界感的灯。

解暮扭过头揉了揉眼睛,余光间,他看见了壁橱旁边挂着个什么东西。

他走过去仔细地看了看,那是一张照片,更准确地说,是一张全家福。

这张照片明显被精心保养得很好,相框玻璃被擦得锃锃发亮,在满是灰尘的环境里格格不入。

照片的正中间,一对成年男女笑得灿烂,女人的臂弯里坐着一个同样咧着嘴大笑的孩童,她的身旁依偎着一个半大的青年男孩,表情有些奇怪。四个人应该都是耀眼的金发,只是在时间的侵蚀下有些许褪色,明显是沙文和他的家人。

解暮伸手探到全家福的背后,在边缘处摸了摸,手再拿到眼前一看。同样很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呢?”

解暮被询问声拉回了现实,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他扭头看着端着一杯什么东西的沙文,问了一句:“你怎么不摘头套?这么戴着不难受吗?”

“这种型号的头套穿戴很麻烦,等会还要继续戴,现在没必要摘。”沙文一边解释一边走过来,护目镜下的眼神温柔地注视着那张全家福,“这是我的家人,父亲母亲,还有弟弟。我们从小一起生活,感情很好。”

“你当时看上去似乎心情不怎么好,青春期?”解暮看着照片里沙文弟弟左臂裸露在外的一小块鲜红色胎记,戏谑地笑问。

“沙文”挑了挑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解暮识相地没有继续,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他们现在在哪?主城吗?”

“牺牲了,”沙文语气平常地回答,“我们都是清道夫之家的普通士兵……我的父母和我一样被组织外派到失地某个区的临时基地里驻扎,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弟弟在一次实验体暴走收容任务里牺牲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还活着。”

“……”

解暮:“抱歉。”

“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了。”沙文垂眸,似乎还是有些触景伤情,片刻后才调整好情绪,换了一副笑脸:“你的家人们呢,都还好吗?”

还没等解暮开口回答,沙文苦笑了一声:“哦,对,瞧我这个记性,他们都还在主城等你呢。”

解暮无声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些什么。

沙文见他脸色不好,也没再继续话题,将手里端了半天的圆形容器递给解暮,笑着打了圆场:“喝点水吧,走了这么久,你估计渴了。”

解暮接过道了声谢,刚想说自己确实有些渴,一低头才看见容器里装的是什么。

很奇怪的东西。

……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液态水,而是一种神似软糖的透明固体状物质,每粒只有人类的指甲盖大小,这容器里少说有几十粒,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容器里。

由于它们都是透明的,形状又过于复杂,很难看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解暮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什么奇怪的补水胶囊,直到他定睛细看——

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连盆一起丢出去。

——所有的透明颗粒竟然都长着一副人类婴儿的模样,它们无一不有人类婴儿特有的婴儿肥脸颊肉和短小幼嫩的四肢,解暮甚至能观察到他们在睡梦中无意识吮吸时嘴部的蠕动……每一颗粒都通过一条看起来像脐带的东西和另一粒相连,类似液态水的束流在其中穿梭,流经这一诡异生态网络的每个角落。

共生即供养。

解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迅速将视线收回,喉咙微动,微笑着将容器递回沙文:“谢谢,我不渴。”

我喝点口水就够了。

“你别客气,喝点吧,”沙文却没有接过,笑着劝道,“我们这里的人手不够,生态水供应却还是很充足的。”

“……沙文,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渴。”

解暮依旧保持着微笑,把圆形容器往沙文那推了推。

“你是觉得成色不好?”容器又被沙文推了回去。

“没有的事,只是我现在不怎么渴。”

“可你刚刚还接过了水准备喝。”

“……”

沉默。死一般地沉默。

“……”

“你为什么不想喝呢?”

解暮勾起的唇角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沙文仍旧笑着,护目镜里,他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噙着笑意温柔地注视解暮,本该如阳光染织出的绸缎那般耀眼的金色头发被布料尽数遮盖,只有几缕顺着目镜的边缘垂落下来,如同树荫下的璀璨光斑。

外面的风仍在呼啸,什么东西被吹到了基地房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得煤油灯的火苗“哧哧”晃了两声,连带着解暮和沙文投射在墙上的巨大影子可笑又诡异地扭动着。

“喝了吧——”他笑着说。

讲真,他挺喜欢沙文这种金发碧眼、说话温柔的法式小甜心的。

“——这样死的时候会少一些痛苦哦。”

前提是如果他是人的话。

解暮几乎是在一瞬间打翻了容器里的物体,生态水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啼哭,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水痕也没留下。

但他已经没有时间管这个了。

他当机立断打破了一旁壁橱上全家福的玻璃,被扎得鲜血淋漓的手没有一分一毫地停顿,直直捅进了那抹鲜红色的胎记——

他猜得没错,里面是中空的,暗格里藏着一只玻璃瓶,里头的乳白色液体装了半满,尺寸只有他的小拇指大小。

原本正在微笑着朝他一步步靠近的沙文见状,脚步顿了顿。

其实解暮更希望那里面藏的是枪支一类的杀伤力热武器,火力能让他不至于处于完全被动的地位。但他猜想这东西或许是沙文家人的遗物,或是能复活他们的什么关键道具——总之对于现在的沙文来说一定至关重要。那这就够了。

解暮捏着那瓶子一步步后退:“别过来。”

沙文只是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相框很干净,但如果只是日常的擦拭,它的顶端和背后应该都会有大量的灰尘积淤,如果没有,只能说明持有者经常把相框拿下来;在照片里,红色才是最容易褪色的颜色。但在那张全家福里,其他位置都隐约有些许褪色的痕迹,那抹胎记却依旧鲜红。最可能的情况就是:

有人在此另外做了标记。

明明是需要时时刻刻查看的东西,却藏在这座堪称家徒四壁的庇护所里最隐蔽的位置,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打了标记,他看不出来才是真的蠢。

——但解暮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再次捏紧了玻璃瓶,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直到背抵上房门,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

他几不可察地咽了口唾沫:

“你不用知道我怎么发现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东西现在在我手里。”

“现在,放我走。”解暮晃了晃瓶子,看着沙文,“作为交换,我会把它放在一个隐秘的位置,既然你还要在这里待上几年,你迟早会找到它的。”

沙文沉默了片刻:“你要怎么保证不会带走它?”

解暮:“你需要我怎么保证?”

沙文还是没有立刻回答。他还是在微笑。沉默的时间只有几秒,解暮却觉得漫长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沙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前逐帧播放,拼凑成了一部只有几秒的惊悚电影。

几秒之后,沙文的肩膀忽然开始无规则地耸动,解暮皱眉疑惑,他并不明白沙文此举的用意,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那是他在憋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

解暮的手立刻摸上背后的门把按下去——门竟然没锁。

他当即推开门,但今晚所有问题的答案似乎总是来得很快,很快他也知道了,沙文为什么不把门反锁。

几米距离外,生长着一株解暮在来时见所未见、在记忆里也闻所未闻的……植物。

——一株有三四层楼高的倒卵形植物,颜色和质地都像极了哺乳动物凝固的块状脂肪,在月光下泛着油腻腻的冷光。身后几十条硕大的殷红血蔓在空中蜷曲扭动,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血红色的肉质棘刺,跳动的筋脉像人类的血管一般盘桓其上,一直延伸到血蔓的尖端。那里大部分开着一朵肉瘤质感的花,极少数结着一颗形状和主体一模一样的果子,重量压倒了血蔓,颤巍巍地挂在空中。

它很快察觉到了解暮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先是一只肉瘤花闻声转了过来,紧接着是两只、三只、四只……它们的四枚花瓣宛如呼吸似的轻轻开合,漏出其中包裹着的辐射状肉柱,就像……就像看着面前触手可及的一顿美餐流下了饥饿的涎液。

而背后的沙文……不,解暮不知道现在还该不该称“它”叫沙文。

在解暮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它”本该被人类的皮肉填充殷实的上衣袖管和裤腿像只被扎破的气球那般立即瘪下来,几条血肉模糊的、和外面的那些拥有着相似形态的血蔓,从他的后颈处撕开防护服齐刷刷涌出,带出一股令人作呕的、黏稠的血腥气。

夹在中间的解暮看了看肉瘤花里错层排列的辐射状肉柱,又看了看地上那颗还在放声大笑的脑袋,和“它”颈后张牙舞爪、布满肉瘤与血管的血蔓。

……

他可能马上要成为第一个穿越两小时就连人卷铺盖去地府报道的穿越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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