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谋等人顺理成章地在天然居住了下来,魏云玖自忖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对蔺相谋一行人十分照顾,日常起居安排得仅仅有条,只除了……饭菜太难吃。
时日至今,蔺相谋还清清楚楚地记得,踏进天然居的第一天,魏云玖给他亲手做的那顿饭有多销|魂。味道咸涩粗粝,折磨味蕾也就罢了,于肠胃来说也是一大损害——简而言之,蔺相谋拉肚子了。
清贵如蔺相谋,一夜之间跑了三回厕所,脸色阴沉得能滴下水来,导致次日林七等人根本不敢开口给他找大夫。
蔺相谋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如此跌份,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还是为着如此不雅的理由,就拒绝了及时就诊的提议,只是咬牙道:“让魏云玖来。”
下属去传话。过了片刻,魏云玖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看到蔺相谋苍白虚弱的样子,一副不出预料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蔺相谋腕上,“以前大鱼大肉吃得太好了,换了食谱,有些水土不服,不是什么大问题,吃几顿清淡的就能养回来了。”
蔺相谋何等身份,但凡能进他口的东西样样精致,色香味俱全,仅仅试毒的程序就须两道,偶然起了兴致,想要与民同乐一番,不成想还活活遭了一场罪。
诡谲狠辣如蔺相谋,下意识把这件事给阴谋化,忍不住怀疑魏云玖居心叵测,原本是有些火气的,但当那带着凉意的,润泽如玉的手指触及肌肤的一刹那,蔺相谋的心绪不受控制地平静了些。
魏云玖虽不知这人具体来历,但见他身上隐隐有紫气环绕,想是皇室中人。人都说入乡随俗,魏云玖纵然是一只形态飘渺的山鬼,可以不受俗世权利羁绊,但也无意挑衅皇权,平添麻烦,就将计就计,只把蔺相谋做富商看待。
魏云玖可以态度随意,林七却万万不敢拿蔺相谋的身体健康开玩笑,“魏公子,您看这附近哪里有药铺?总得煎上两碗汤药喝,这才妥当。”
魏云玖不以为意:“可以,但没必要。”他让蔺相谋躺下睡一觉发发汗,醒来就会没事了,临走前又叮嘱道:“对了,睡之前记得把粥给喝了,——放心,不是我煮的。”
蔺相谋哼笑一声:他倒还挺有自知之明。
天然居生意火爆,宾客如云,作为主厨之一的魏云玖经常忙到脚不沾地,他拿着菜刀,娴熟地切菜下锅,再把瓶瓶罐罐里的调料依次放进去,神情认真而虔诚,像是在进行一场最最优雅的艺术表演。
如果忽略到那股怪异的,东西糊掉的呛人味道,这副场景倒还真挺能唬人。
其实,长久以来魏云玖一直都对下厨这件事很感兴趣,可惜之前忙于做任务,没什么机会展示手艺,来了这个世界后才算是得偿所愿,且因为压抑得太过,很快就爆发出空前的热情。
后厨不止魏云玖一人,看到他忙忙碌碌地做菜,其他几个厨子相互对视一眼,眸子深处都隐藏着同一种惋惜:好好一个风华绝代的俊美人物,怎么偏偏多生了一双拎勺的手呢?
与此同时,烟陵城的梧桐巷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多了一家小巧雅致的食肆,专卖一些闻所未闻的美味佳肴,以及琳琅满目的各色果子,据说味道鲜美得让人恨不得吞下舌头去,香味更是飘出十里远,勾得来来往往的行人食指大动,去过的人都给出了极高评价,流连忘返。
当然,最最引人心动的,还属那一袭茜色薄软纱裙,脂艳香浓,百媚千娇的年轻女子。看着这样一位娇滴滴的佳人,挽着衣袖,露出一截纤细单薄的凝雪皓腕,未语先笑地当垆卖酒,谁能不动惜花之意呢?
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物,也要沉溺在温柔乡里,三折其腰了。
女子自称胡三娘,食肆的名字也别致,唤作“一寸心”,开业之初很是轰动了一段,凭借其出神入化,化腐朽为神奇的厨艺,很快就赢得了许多老饕的青睐。
同类竞争无可避免地相互影响,“一寸心”的存在,无疑分流了天然居的一批食客,店里的伙计们都有些着急,唯有魏云玖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蔺相谋消息灵通,听说了一些风声后就问魏云玖:“你倒是很沉得住气,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魏云玖把手中的书翻了一页,一本正经道:“我在研究菜谱,想把厨艺再提升一个等级。”
蔺相谋:“……”
我觉得完全没必要,真的。
魏云玖想起一事,问道:“蔺公子在烟陵城逗留这么久,可是有什么缘由?”
蔺相谋摇着折扇,但笑不语,这本该是文人雅士清俊风流的举动,在他做来,却仍然显出铮铮傲骨,刀戟一般锋利。
他只是遇到了一个意外合眼缘的人,有些舍不下,丢不开,就索性多费些时间精力,思考着怎么跟这人再拉近些距离,以后也好把人打包带走。
更何况,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蔺相谋总觉得,自己吃过魏云玖亲手做的饭,虽然胃里很是翻江倒海了几个时辰,但过后却觉得浑身轻松舒爽,一些在宫廷政变中不幸遗留下来的暗伤,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身体状态尤胜当年巅峰时期。
蔺相谋想留下来,也是为了一探根底,想知道究竟是烟陵城的风水养人,还是自己合该有此机缘。
这日夜里,魏云玖正要歇息,忽然心有所感,拿起翻云覆雨伞急匆匆地走出去,正巧与在庭院中漫步的蔺相谋遇上了。
蔺相谋眯了眯眼睛:“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魏云玖道:“一点小事,我快去快回,你早些休息。”
夜色沉沉,沁凉如水,魏云玖越走越快,待到最后直接在悠长的青石小巷里跑了起来,晚风于耳边拂过,忽然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细细柔柔,低不可闻的啜泣声。
魏云玖奔跑的步伐戛然而止,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去。
皎皎月色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站在湖边,掩面而泣,观其身形,临花照水,弱柳扶风,其婀娜曼丽处妙不可言。
清幽的月夜,柔若无助的少女,意外路过的青年,真是古典话本中一段缠绵悱恻爱情的绝妙开端。
“姑娘,你还好吗?”魏云玖温和地问道。
女子怔住了,弱不胜衣的娇|躯肉眼可见地颤了一颤,瑟瑟发抖道:“你是谁啊?”
魏云玖笑得无害:“我啊,我是取你……”狗命的人。
“你要娶谁?!”一道怒喝在耳边响起,仿似夹杂了山雨欲来的压抑气势,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哪来的憨憨,坏我好事?粉衣少女明媚的杏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掩在帕子下的嘴角僵住了。
魏云玖瞠目结舌,看着从浓浓墨色中挣脱出来的蔺相谋,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以他的速度,普通人想要追上来,可不是什么易事。
蔺相谋玄衣墨冠,气息还有些不稳,稍稍带了些喘意的嗓音磁性悦耳,低沉沉的格外撩人心弦,语气不善道:“怎么?我跟过来,耽误你夜会娇娘了?”
这话怎么莫名有些酸?
看清楚蔺相谋刀削斧凿一般的锋利面庞,粉衣少女禁不住眼眸一亮,再听他性|感到让人腿软的声音,心道:老娘今晚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极品,跟这两人相比,老娘山洞里那些狗男人简直没眼看!
一时间,粉衣少女玉面含羞,眼眸似水,盈盈秋波直往蔺相谋身上递,目光里藏着钩子一样,半遮半掩地传达着未尽之意。
蔺相谋又不是死的,被人这么勾|引,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当即就意会了粉衣少女的心思。从小到大,这种自持美色,想要攀龙附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他不知遇到了多少,见状不屑地笑了,对粉衣少女的厌恶又多了一层,心道:就知道这女人不是个安分的,谁家正经姑娘,大半夜不睡觉,跑这人迹罕至的地方钓男人?
这也就是有他在一旁看着,若是魏云玖孤身一人,那可真就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想到这里,蔺相谋不由冷斥魏云玖道:“看看你那是什么眼神?这种水性杨花,貌丑无盐的女人,你也下得去手?”
魏云玖:“……”你在说什么外国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粉衣少女:“???”嘿,老娘这个暴脾气,你说谁丑?!说谁水性杨花呢?!
看到魏云玖沉默不语,一脸失神的样子,蔺相谋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否话说得太重了,魏云玖年纪轻轻,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自己多护着点也就行了,倒也不必苛责。
“走了。”蔺相谋牵住魏云玖的手腕,大长腿一迈,转身就走。
身后,粉衣少女露出一个阴狠诡秘的笑,手指翻动,朱唇轻启,正要下咒语,就见得那容颜犹在自己之上,风采之盛实乃生平仅见的青年回头望了过来,黑琉璃似的双眸无悲无喜,淡然无波。
粉衣少女心中一凛,不知不觉间就慢下了动作。
蔺相谋无意间注意到魏云玖还在“恋恋不舍”地回望,眼神顿时一片阴鸷,森然道:“怎么?还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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