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扬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她眯着朦胧的睡眼，脑子慢慢转起来：这是在哪儿？什么时候了？
窗帘若隐若现的缝隙中射入了一丝阳光，这让本来黑暗的屋子里也能看见陈设物品，杨晓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酒店。
“啊！原来在出差呀！”慌乱间她完全睁开了眼，并准确摸到了床头还在响着的手机，强打精神，接了起来：“喂，刘总。”
电话另一头，刘世轩又恢复到往日一本正经的严肃状态：“晓扬，起了吗？咱们准备出发去优联创宇。”
“好的，刘总！”杨晓扬挂了电话，看了一下时间，快9点了。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了一分钟洗漱一番后，她想了想，又穿上昨天刘总新给买的那身小西装，临出门还没忘了拿出昨天买的口红涂了点。
从睁眼到出现在酒店大堂，杨晓扬就用了5分钟，没错，就5分钟。对于一个独自摸爬滚打带娃快5年的妈妈来说，用于自己洗漱装扮的时间少之又少，可以压缩到洗脸刷牙1分钟，洗澡5分钟，上厕所5分钟都得是抱着娃一起上的。养个娃，绝对比训练出来的女兵都迅速而强悍。
杨晓扬等了一会儿，刘世轩也出现在了大堂，跟她打招呼：“晓扬不错呀，动作还挺快。”
他们一起打了辆车，直奔优联创宇。
路上，刘世轩严肃地跟杨晓扬交代优联创宇的情况，末了告诉她：“你知道吗，马厂长那边走了的那个张扬，现在是优联创宇的研发总监张博士。我也不知道他是凭什么关系进去的，但是现在很受重用。马厂长那边的事情你是清楚的，所以我把这个客户安排给你，也是这个原因。你大概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后打交道要留心一些。”
“好的，我知道了，刘总。”杨晓扬点点头。同时她也下意识看了刘总一眼，她甚至怀疑昨天晚上自己是在做梦吧？这哪里有一点跳女团舞小轩轩的影子？为了想证实一下，她说：“刘总，谢谢您昨天晚上帮我挡了那么多酒。”
刘总显然一惊，还要故作镇定地说：“哦，没什么，不提了。”
杨晓扬看着他现在严肃的样子，脑中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形，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刘世轩皱眉看着她。
杨晓扬赶忙憋住笑 ，摆摆手：“没什么。”
刘世轩一挑眉，显然觉得杨晓扬的反应不太对，说：“我昨晚喝多了，没做出什么……反常的举动吧？”
“呃……”杨晓扬眼珠骨碌一转，说：“那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啊？”
刘世轩捏着眉头，咬着后槽牙说：“真话。”
杨晓扬又乐了，说：“嗯……真话就是……您跳女团舞跳的还不错。”然后忍不住捂嘴笑。
刘世轩叹了口气，非常郑重而又严肃地说：“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绝不能让第三个人再知道！一定要保密。”
杨晓扬也紧张地点点头，说：“知道，一定不说出去。”
这时，开出租车的司机师傅开了腔：“哎哟，晚喽，我知道了。哈哈哈哈……”
刘总瞬间崩溃，有点恢复到昨晚的语气，嗔怪着司机：“诶哟，您跟这儿瞎掺什么乱呢。这车里的人，都不许说出去！”
他转头看看晓扬，说：“尤其是你，说出去我就在咱们行业没法混了，我这形象一下就崩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替你挡酒，你可不能恩将仇报啊！”
杨晓扬也郑重地点点头，坚定地说：“您放心，一定做到！”说完又忍不住笑场了。
刘世轩也忍不住笑了。
人与人之间经常会因为不经意间知道了彼此的秘密，而自然而然瞬间拉近关系。闺蜜、哥们儿、情侣如此，就连客户、同事、领导其实也不例外。这似乎就像是彼此之间的制衡一样，秘密能够让人快速站在同一战线上，守住秘密见人品，泄露秘密见人心。
很快，他们到了优联创宇，虽没有焕甄那么气派，但也算规模不小的大客户了。这里有三个工程师，以张博士为研发总监，带领其余两个年轻的工程师。
张扬，三十多岁，个子不高，面色偏黑，眼睛小小的，带个细边的黑框眼镜，眼神很犀利，一看就很精明，是个聪明人。
张扬显得很热情，跟刘世轩和杨晓扬介绍自己原来是在欧莱雅集团做研发的，优联创宇的老板求贤若渴，非把他挖过来，他一想，还是要服务于国产品牌更好，也算是为国货的崛起出一点力。他很会说话，措辞讲究，话说得冠冕堂皇，哪个领导碰上这样的人不迷糊啊。
杨晓扬心想：我就看你怎么编。吹牛真吹到一定境界了！
杨晓扬和刘世轩互相递了个眼神，也不揭穿他，就听他说，还时不时附和两句，笑一笑。
张扬也没有任何表示，说话还是挺严谨的，行事也稳重靠谱的样子。
两人介绍完产品就离开优联创宇去了下一家公司。一切都很顺利，两个公司都很给面子，热情、周到，这让杨晓扬接手新工作大有信心。
到了傍晚，刘总说：“咱们今天在上海吃个饭，明天就去苏州吧。”
杨晓扬点点头，这时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张扬发的微信：杨小姐，你来上海一趟不容易，今天晚上我请你吃个饭吧，有话要跟你说。
杨晓扬举起手机给刘世轩看，刘总看罢，轻蔑地笑了一下，说：“去吧，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晓扬给张扬迅速回了消息：多谢张博士邀请，您定地方，我尽快赶到。
张扬没一会儿把餐厅定位发过来了，杨晓扬准备打车前往。临走前，刘世轩嘱咐她：“尽量别喝酒，除了餐厅别去其他地方，他要求什么事别马上答应下来，就说回去考虑考虑。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杨晓扬用力点点头，说：“谢谢刘总，大不了我今天回来给您跳女团舞。”
刘总眉头都拧起来了，把食指比在嘴上，做出“嘘”的姿势，小声说：“不是说好不提了吗？你就是故意的。”
杨晓扬笑着说：“那我走啦。”然后转头跑向出租车。
黄浦江边的风柔柔地吹动着她的长发，她一跑一跳的背影中，被风撩起的头发在夕阳的映照下动感地上下起伏，并镶了一层金边儿，她仿佛像个精灵，逆着光，奔向落日的余晖，一切都显得那么恬静又美好。
刘世轩不禁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个背影，然后微信发给了一个人，并说：我从未想过她竟然这般美好。
杨晓扬很快到餐厅见到张扬，他跟在公司完全不同，明显说话不用那么注意，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也不用拿出来说了。
他点了菜，点了酒，给杨晓扬倒酒，说：“初次见面，招呼不周，咱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杨晓扬礼貌地说：“张博士太客气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我一定尽我所能。”她想起刘世轩的话，把酒杯放到一边，说：“但是我真的喝不了酒，我属于……嗯……”她脑袋里编着理由：“酒精过敏，我一喝酒就过敏。我陪您喝点饮料吧。”
张扬也不强迫，就说：“哎呀，那你这怎么做销售啊？跟客户的感情都是喝酒喝出来的。”
杨晓扬微微一笑说：“但是我相信，在产品方面真正能帮助到大家才是我们这份工作的意义所在。”她想了想又说：“但是您随意喝啊，我要杯杨梅汁，当葡萄酒陪您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扬微醺着说：“杨小姐，我这边还真有事需要你帮忙。”
杨晓扬心想：老狐狸要露尾巴了？但嘴上说：“您说。”
“你们今天介绍的那几个新产品，不错，我确实可以帮你们用进去。但是，有个条件……采购跟你询价的时候，你把价格报高50%，以后每次拿货以后把这部分钱提出来打给我。”张扬看着杨晓扬的反应。
杨晓扬头脑飞速运转着：这是又要赚优联创宇的钱了？马厂长那边工厂小，觉得没赚头了，就跳到大厂继续捞了吧？她想着刘世轩说的，如果张扬有什么要求不要马上答应下来。
于是，杨晓扬说：“这个事我得回去跟公司商量一下，商量好我告诉您。”
张扬喝了一口酒，往椅背上一靠，笑着摇了摇头，说：“杨小姐是刚做这行不久吧？”
杨晓扬点点头：“对，我经验不多，但我会努力的，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您尽管跟我说。”
张扬狡猾的笑了：“我也挺佩服你们老板的，真敢把大客户交给你。你知道，行业里都是要这么做的，不然谁跟你做生意？你这样的话肯定做不进产品的。”他又凑近杨晓扬，小声说：“你知道以前董健炜是怎么做的？50%，甚至更多，拿过来我俩分。以后我也可以跟你分，我们二八或者三七都可以……”张扬冲杨晓扬油腻地挤了下眼睛。
杨晓扬瞬间僵住，她心里想：原料成本增加这么多，势必成品成本也会大大增加，市场上化妆品价格就会随之上涨，为此买单的最终还是消费者。
正想着，张扬又开了腔：“这还没算上采购的，一般采购还得分一份……”
杨晓扬倒吸一口凉气，表面上还得陪着笑脸，说：“我不太懂规矩，但我觉得好的产品才是最重要的啊。如果您做出了一款大家都喜欢的产品，比这种蝇头小利更有成就感吧？”
“蝇头小利？”张扬眉毛一挑，笑了起来：“哈哈哈，如果真能做出这么一款好产品的话，那就是名利双收了！”
杨晓扬心想：嚯，好一个名利双收！想的是真美，好名声也要，黑心钱也要。既要当婊子，还想立牌坊，真是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啊。
想到这，她觉得不想吃下去了，喝了一口杨梅汁，叫服务员：“结账。”然后对张扬说：“张博士，您说的这个事呢，我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因为明天一早还要去苏州，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这顿我请，您慢慢吃。”
张扬嘴里还叼着一块肉，显得有点尴尬。杨晓扬说完拿起东西起身走到前台结了账，头也不回走出餐厅大门，打车直接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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