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启川脸色沉下来,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站起身,这一刻的心情几乎难以描述,就这样死死盯着浴缸里一动不动的女孩:“林玺,折磨你,再折磨我,你很开心吗?”
听到他如此冰冷的腔调,林玺缓缓抬起一张巴掌小脸,说:“哥哥,我开心不起来。”
如果总是听哥哥的话,那么她会被哥哥撵回自己房间,但若是惹哥哥不开心,哥哥会像现在这样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她,但不会再冷言冷语把她一脚踢出去,他会想办法纠正她那些古怪不乖的行为,明明嘴上很凶,行动却是温柔的。
哥哥就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总是心软的人。
她在水里冷得发抖,脸色和嘴唇冻得苍白,连头发丝都泛着冷意,却无比乖地说:“哥哥,冷水能让人头脑清醒,我刚才好好反省了,我知道错了,哥哥你能原谅我吗?”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
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字从林启川的牙缝里蹦出来,他眉峰微蹙,口气前所未有的差:“林玺,你可真行。”
林玺听闻,只是糯糯地喊了一声“哥哥”。
“你再给我乱来,这声哥哥你也别叫了!我没你这样的妹妹。”
他愤怒到不想考虑她的感受,伸手用蛮力拽她,触手间一片冰凉的触感,他又是心惊又是心疼:“起来!站到喷头下面去,你是铁打的吗?又淋雨又泡冷水,就那么想发烧得肺炎?”
林玺还沉浸在刚才那句“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好不容易止住的哭泣好像又有恢复的迹象,梨花带雨望着他:“哥哥,你果然烦我,不想要我了。”
“大家都觉得我是拖油瓶,连哥哥也这么觉得,你很快要飞走了,很快就可以把我这个拖油瓶扔掉了,哥哥心里其实很开心吧?”
她情绪再度濒临崩溃,一颗豆大的眼泪从毫无血色的脸颊滑落,深深刺痛林启川的眼睛。
“林玺你给我闭嘴。”
他放弃拽这头胡搅蛮缠的倔驴,怒气腾腾将她从满缸的水里捞出来,轻松打横抱怀里,身上干燥的衣服又拜她所赐,湿了半身。
“我如果把你当拖油瓶,我就该把你扔回你房间,由你自生自灭。”
他心情太差了,从没有经历过这样一个混乱迭出的夜晚,太阳穴反复地跳,心情高高低低地起伏,他暴躁又郁闷,只是因为一个女孩。
她依赖地叫他“哥哥”,乌黑水润的眼睛里全是他,他便做不到潇洒地离开。
林启川狠下了心,不顾林玺的尖叫反抗,用热水反复上下冲刷她冰冰凉的身体四肢,林玺被热水刺激,眼睛里流露出倔强,破天荒头一回大叫他的名字:“林启川我恨你——”
回应她的是又一阵强度不小的热水冲洗,林启川挤出洗发水,手胡乱在她发顶揉搓,搓出许多白色泡泡,他绷着脸说:“等洗完了再恨我也来得及。”
林玺一噎,不爽的同时,心里又奇怪地充盈着奇怪的满足。
今天哥哥为她做的事,韩舒月韩星月两姐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
头发被他扯痛,她大叫“痛痛痛”,于是他收回了手,动作放柔,给她冲掉满头的泡沫。
幸好房子隔音好,他们在浴室的这番闹腾,没人察觉,上楼询问发生了什么。
被热水淋了许久,林玺全身上下终于有了点活人味,原本白得吓人的脸泛出淡淡的粉,林启川觉得够了,甚至有点精疲力尽,倒不是因为体力透支,实在是被她折腾得精神疲惫。
“林玺你听着。”
他表情严厉冷峭,透着不允许被挑衅的凝重。
“今晚到底为止,别再做任何挑衅我的行为,我把话放在这里,你再胡来,我真的不再管你,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再不回来,我说到做到。”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试,但后果自负。”
林玺站在翻腾的雾气中央,身上湿嗒嗒的衣服滴着水,她怯生生地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打量他。
她看起来有点怕,但又不那么怕。
林启川也感觉到了,这让他无名火起,有一种被完全拿捏的错觉。
心里堆积的烦躁无法排解,他甚至已经不再那么在乎被林隆胜夫妻发现,冰着脸拉着不情不愿的林玺下楼,把她推回她漆黑的房间。
他压着声:“去换上睡衣,然后上床睡觉。”
“你最好祈祷你明天不会发烧。”
说完,他便不理会她,扬长而去。
林启川的警告奏效,林玺不敢再做出挑衅他的动作,安分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的担心成真,林玺发烧了。
他并不意外,在雨里冷水里泡了那么久,成年人都顶不住,又何况她一个小孩子?
他身强力壮倒是没什么,只是早上打了两个喷嚏,有感冒的迹象,早餐时间,芳姨大呼小叫地下楼和田清说,林玺烧到了39.2,刚吃了退烧药,现在又迷瞪瞪睡着了。
“这孩子很少生病的,怎么发烧了?”
田清面露忧心:“这几天温差大,肯定是冻到了。”
她上楼去瞧了瞧,临出门前嘱咐芳姨细心照料着,要是烧得太凶一直不退,还是得送医院才安心。
林启川神情淡淡去了学校,当着芳姨的面,并没有去探望楼上生病的小孩。
他很早就醒来了,趁着全家睡着,下楼去她房间瞧了瞧,手掌心探到她额头的滚烫,喂她喝了半杯水。
林玺一直昏睡,对于他的存在,毫无知觉。
昨晚的种种好似一场混沌不堪的梦,林启川起初不相信床上的小孩会有这样大的决心和力量,但直到看见自己手腕上清晰还未完全褪去的牙印,又相信梦是真的,她爱恨分明的性格,注定就是会做出这种脱轨的事。
他忧心忡忡地离开她的房间。
林玺高烧了三天,芳姨送她去医院就医,林启川一语成谶,林玺得了肺炎,严重到需要住院治疗。
林启川虽然前程已定,高考这种人生最重要的历程也是要参加的,高考月他没有回家,只是托了芳姨,给她带去了一株绿油油的红薯秧苗。
“你哥说希望有一天能吃到你种出来的红薯。”
芳姨爱屋及乌,喜欢这生机勃勃的秧苗:“等你出院了,就把这苗种下去,这东西有土就能活,等你哥下次从美国回来,说不定地里就是一茬一茬的了。”
林玺生着病,神色恹恹,并不接腔。
谁知道他走了以后什么时候回来呢?
万一这些红薯长了一茬又一茬,却始终等不到他呢?
“芳姨。”
她软绵绵地喊,芳姨“哎”了一声,问她要什么。
“前几天……”林玺细细回忆着,“最开始发烧的那天,你喂我喝过水吗?”
模糊的记忆里,她感觉到一只骨骼坚硬的手,很坚实,也很有力量,她靠在这富有安全感的臂弯里,然后干渴的唇碰到了冰凉的杯壁,有温水缓缓灌入她的口中。
芳姨说:“喂过啊,发烧哪能不喝水,我每隔一小时喂你一回,你这孩子,烧糊涂了还跟我闹,还说要你哥给你喂。”
林玺惊讶:“有这回事吗?”
“难道还能骗你?”
芳姨笑呵呵的,拿毛巾给她擦了把脸:“你哥那么忙,哪有空做这种小事啊,他连他自己两个妹妹,都没这么细心伺候过。”
林玺失望,心想一定是做梦,而她已经分不清现实和美梦,想起来就觉得好悲哀。
“那这种小事,他会为谁做呢?”
林玺心里不服气。
他为她洗过头发的,把洗发水倒在她的头发上,为她搓开泡沫,拿喷头为她冲洗泡沫,他明明就是会做这种小事的人,是芳姨不够了解他而已。
芳姨只当她是好奇心重的小孩子,将林启川送来的红薯秧苗放在光照强烈的窗台上,回身时说:“你哥是男人,男人啊,将来只会对自己的女朋友老婆那么好,别看你哥平时冷冷的,将来他一定会是好男友好老公,呵呵,也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能这么享福。”
林玺若有所思:“芳姨,我哥有女朋友吗?”
芳姨白天陪床,单人间病房安静却无聊,她也巴不得和林玺聊聊天,打发这漫长的一天时光。
“这我哪知道啊。”
她圆润的脸布满笑意,随后似乎想到什么,这笑收了收:“对了,你哥是不是有两个关系挺好的同学,刘赫那小子我认识,那女同学叫什么来着……叫……叫……”
林玺面上装着不知情,但她知道答案,甚至无比牢固地记着那个姐姐的名字。
赵紫珊。
当时她坐在哥哥的后面,清晰地听到哥哥说,赵紫珊,这个步骤你理解了吗?
她故作天真地问:“那是哥哥喜欢的人吗?”
芳姨摇头:“你当芳姨是神仙呐,这我哪能知道?”
“我知道你哥喜欢吃什么,爱什么口味,我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这种事,搞不好连他亲妈都不知道。”
芳姨又重新笑呵呵,过来给林玺喂水:“没事,以后等你哥哥把女朋友带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林玺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想象着那一天的场景,想象哥哥和他的女朋友恩爱甜蜜地站在一起,他们情意绵绵地对视,眼神拉丝,而他温热的胸膛臂弯从此只属于那个女人,她完全无法再联想下去,因为只要一浮起那副画面,她心里就极不舒服,胸口滞闷,急需氧气。
“芳姨。”她求救似的看向芳姨,“我不舒服,喘不上气。”
芳姨吓坏了,叫她别乱动,她去把医生护士叫过来。
林玺呆望着天花板,黯然地想,一定是因为她生病了,才会有那么难受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