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洁白的缎面挣开包裹的束缚，旋转着绽放。
是一件白色的礼服裙。
礼服裙是缎面鱼尾的样式，看面料氧化和褶皱程度，这件礼服有些年头了。
婚纱？
何桑没有处理礼服的经验，问了问程又阳。
程又阳看了一眼礼服。
礼服像一个人一样铺在沙发上，裙摆如瀑布一般从沙发背流下，绸缎的迎光面散出偏光。
程又阳咽下一口口水，迅速撤走视线：“你看着办。”
于是何桑在网上下单了一个人台，联系了翻新、处理旧礼服的专人，约好了时间，又把礼服打包好，准备明天寄出。
打包礼服的时候，发现礼服的包裹旁边，原来还有个包裹。
看大小和厚度是文件。
何桑拆开它，是几张设计稿，数量不少。
从春夏款、到秋冬款……设计语言连贯，款式齐全，简直可以作为一场大秀的设计初稿。
落款日期就是最近几年，其中最近的甚至在程又阳母亲去世前一个月。
这份轻飘飘的文件突然有了重量。
何桑拿上楼给程又阳看。
他眼里有些何桑看不懂的情绪，只是拿起来大概翻了翻，便还给何桑。
“先存档吧，我有时间去看看。”他是这样说的。
何桑瘪瘪嘴，只当他心情不好。
可以理解，读博嘛，心情好才是稀罕事。
何桑要走的时候，程又阳问她：“你后面是怎么打算的？”
这件礼服是程又阳母亲最后一件需要处理的遗物，也就是说，处理完这件礼服，她的合同就将终止。
何桑说，她在某留学机构找了一份升学指导的兼职。
沈瑶还说，你成绩那么好，可以去当代写，听说代写一次好贵呢，超级赚钱。
何桑吓一跳，连声拒绝。
她还是想要更正经点儿的兼职。不想以后天天用ins搜留学生，然后一个个发关注请求，也不想潜伏在各大新生群里，假装“学长学姐”给后辈们“指导”。
不过这倒是启发了她，还有教培这条路。
薪资当然跟程又阳这份没法比，但好在不是在超市站收银台那种体力活，她还有精力兼顾学业。
程又阳点点头：“挺好。”
何桑突然回过味来。
也就是说，合同终止之后，他们之间的雇佣关系就不服存在。
这边何桑东想西想，思绪飘到了某个犄角旮旯，那边程又阳也心事重重。
程又阳坐在他那把人体工学椅上，左右晃动，左手揉搓着衣角：“今天在教室，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啊？哦哦，那个呀。”何桑回神，突然意识到还有这一茬，再次提起还是让何桑倍感压力：“就是，我会英国之后，他们那个负责人给我发消息，暗示我要吃回扣。”
程又阳那边安静了几秒，倏而转笑，那爽朗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在嘲笑何桑。
这个现实的世界刚向她揭开象牙塔的一角，露出下面的丁点黑暗，就把她吓得够呛，心神不宁。
何桑可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对别人问出她第一次遭遇的潜规则，懊恼得问：“你笑什么？”
“没事……我还以为……哈哈，算了。”程又阳翘起腿，抱著臂，往后躺，在椅子上轻轻前后摇晃：“是家什么样的批发商？大批发商还是小批发商？”
“大批发商。”
何桑想象里的那一幕果然发生了。
程又阳惬意地坐在椅子上，满脸无语地吐槽：“这还用纠结？去举报他呀。”
“可是可是！”何桑倒豆子一般把这几天的纠结往外倒：“如果他们公司上下沆瀣一气怎么办？如果因为我举报他们就不收我的货了怎么办？如果这就是他们的行业潜规则，我不服的话也没办法怎么办？”
“何桑。”程又阳打住她：“这个世界确实没有那么美好，但也没有那么坏。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有法治、有正义的，勇敢一点，去做你想做的事。”
“老友记那台词怎么说来着？‘It sucks. You're gonna love it.'"
“去找他们公司别的对接人，或者HRBP，什么都可以，去举报他，相信他们会处理的。”
何桑没想到她最想听到的那句台词会出现在这里。
*
Point East前台。
艾法芙报上自己的姓名和房间号，找前台拿快递，前台小哥去屋里找了会儿，很快拿着一小摞包裹出来，找艾法芙签字。
艾法芙刚入住，快递不少，没仔细看就签了名。
最顶上那个包裹小小的，连带着贴在上面的快递单也小，艾法芙一开始没看清，抱着快递堆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拿错了，赶紧转身告诉小哥。
小哥接过来，两人仔细一看，果然名字不对，小哥连声道歉，说他同事告诉他，这个快递是楼里一位黑发中国女生的，刚刚凭印象拿的快递，没仔细核对名字。
艾法芙笑笑，说没事。
毕竟有着这样一张面孔，在西方人家觉得她像亚裔，在东方人家又觉得她像西方人。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混淆。
前台小哥刚想把快递拿走，艾法芙却突然瞟见了什么：“稍等一下。”
艾法芙仔细看那张快递单。
姓名是Sang He。
楼层却标的顶楼。
“这是我朋友的，我帮她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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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 19 一口甜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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