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梁帝拍了拍萧然的手，淡淡道：“不着急。朕有段时间没见着蓁儿了，正好去里面看看，他走了没有。”
“皇上......”
叶梁帝已经提步向正殿走去。
萧然只得跟上。
计划一时出了偏差。
原本她打算借耳环之由，不动神色的向叶梁帝透露淑贵妃私自窥探前朝消息，甚至还与三皇子一起密谋之事，正好给淑贵妃扣上“后宫干政”的帽子。
却没想到，叶梁帝竟会走进去。
三皇子还在不在？
他与淑贵妃又正在谈论什么？
猛然一见到叶梁帝，淑贵妃和三皇子又将如何应对？
萧然完全不能预测。
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正殿门口，淑贵妃的大宫女平梧和三皇子的贴身近侍正等在门外。
看来三皇子竟还没走。
萧然的心提了起来。
她深怕淑贵妃联合三皇子，巧言如簧地替武襄王开脱。如此一来，她的仇不仅报不了，甚至驻地里的那些无辜百姓也白死了。
萧然捏紧指尖，心下后悔。
平梧和近侍看到叶梁帝龙驾，连忙跪拜迎接，叶梁帝摆摆手，威严道：“三皇子可在里面？”
近侍颤颤巍巍道：“回皇上，在的。”
叶梁帝点头：“你们不用通传了，朕自己进去。”
“这......”平梧和近侍面面相觑。
叶梁帝走了两步，回头看向萧然，嘴角边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既然爱妃与淑贵妃情同姐妹，此刻又有什么好回避的？你跟朕一块进去吧。”
萧然心中警铃大作。
莫非叶梁帝也怀疑起自己了？
不远处，叶梁帝正看着她，萧然来不及再想，面上露出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
淑贵妃宫内的装饰奢华大气，五步一屏风，十步一帷幔，间或点缀数座精巧书架，其上放置着古玩器物，书本典籍。
这样的装饰，若是身处阳光之下，影影绰绰，刹是好看。
但眼下是傍晚，天边只剩最后一缕光线，尤其叶梁帝又刻意放轻了脚步，朦胧昏暗的夜色下，根本看不清人影。
靠近内殿，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皇儿，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一味的袖手旁观，只会导致人心离散！届时，皇上再处罚武襄王时，朝中就无人再帮他说情了！”淑贵妃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苦苦哀求。
三皇子冷笑一声：“母妃不必多说了！说来说去，您还是在为你弟弟的事求我帮忙。”
“我不光是为他，也是为了你！”淑贵妃哭道，“你舅舅手握的兵权，是你争夺皇位的保障。他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三皇子轻笑一声，缓缓道：“母妃糊涂，兵权自是要握在自己手中，那才是保障。”
淑贵妃一时怔住了，片刻后，大喊道：“那是你亲舅舅啊！对你一直忠心耿耿！”
“你以为他为何要与戎狄合作？为何要割下百姓的头颅？”淑贵妃抓住三皇子的衣领，喊道，“全是为了你啊！你要争夺皇位，就需要重臣支持。那些重臣为何不支持太子，反而支持你？还不是因为你以利相诱。你以为那些被你拿来当人情的珠宝器物、黄金白银是天上掉下来的吗？全是你舅舅给你的啊！”
殿内一时静下来。
萧然瞥见叶梁帝停下的脚步再度抬起，似乎打算现身。
就在此时，殿内突然传来大笑声。
“哈哈哈哈。”三皇子大笑道，“那又如何！他如此尽心竭力助我登上皇位，他敢说他没有一丝私心？”
淑贵妃语塞。
三皇子收起笑容，冷声道：“彼此各取所需罢了，母妃何必说得好像他一片丹心全为我似的。如今，算一算父皇身边的皇子，唯有我有资格登上皇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为了舅舅，惹父皇不高兴呢？还有那些重臣们，我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皇上了，他们支持不支持，还重要吗？”
“反正舅舅的兵权，我迟早是要收回的。那些不支持我的大臣，我以后也是要罢免的。”他拂开淑贵妃的手，一脸冷漠，“所以，母妃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了，我是绝不会为了舅舅和大臣向父皇求情的。”
淑贵妃后退两步，震惊道：“为了皇位，你竟绝情至此？倘若......倘若我是你皇位的阻碍呢？你是不是也要......”
“当然。”三皇子的声音冷漠如刀，“别说母妃您了，哪怕是我的儿子，甚至是父皇的性命，必要时，我也可以舍弃！”
淑贵妃一下软倒在地。
萧然亦有些震惊。
“好好好！”叶梁帝拍着手，缓步走出来。
内殿的烛火照在叶梁帝的脸上，明明灭灭，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眼睛里却闪着刻骨的寒意。
叶梁帝望向三皇子，一字一句道：“蓁儿，你还真教父皇吃惊啊！”
“父皇......”三皇子没想到叶梁帝会出现在此处，又不知先前的话被他听去多少，一时结结巴巴的不敢回答。
叶梁帝又走近几步，面上甚至还带着笑意，烛火映照身形所带来的阴影，笼罩在三皇子的上空。
三皇子从震愣中回神，立刻跪在地上，膝行到叶梁帝面前，辩解道：“父皇，儿臣是被母妃所激，才会一时口无遮拦。儿臣绝不是心狠手辣，至亲情于不顾之人啊！”
叶梁帝挑眉，淡淡道：“是吗？”
“父皇明鉴！”三皇子连忙顺杆上，“都怪母妃，一心为他弟弟开脱！儿臣自知无力，几次三番推脱不见，母妃却一直不依不饶，甚至还拿出金丝凤来威胁儿臣要断绝母子关系。儿臣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这才进宫。”
“就连刚才，母妃也一直威逼儿臣向父皇求情。儿臣深知武襄王所犯罪行滔天，罪不容诛，所以，即便他是儿臣的舅舅，儿臣也定不会求情。因为在儿臣心里，终归还是父皇最大，叶梁最重。”三皇子“咚咚”磕头，“儿臣实在不愿为了所谓亲情，而枉顾大义。但母妃一直相逼，儿臣无奈，情急之下才会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还请父皇恕罪！”
叶梁帝冰冷如刀的眼睛移向瘫软在地的淑贵妃，冷冷道：“蓁儿的话，你可认？”
淑贵妃娇美的容貌不复往昔，惨白一片。
她绝望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又闭上了眼睛，轻声道：“认。皇儿说的都是实情，是我逼他的。”
此话一出，萧然明显看到三皇子撑在地上的手，一下子放松开来。即便没看到他的表情，萧然也想得到，此刻三皇子的嘴角一定向上挑起。
不能让他就这样推脱罪责过关！
萧然上前一步，赶在叶梁帝还未开口前，先行道：“姐姐，您已经纵坏了弟弟，如今还想纵坏儿子吗？”
淑贵妃和三皇子猛然抬头。
萧然奔到淑贵妃身边蹲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哭求道：“姐姐就说实话吧！一味包庇儿子，不是长久之计，难道武襄王的下场还不够惨烈吗？”
淑贵妃的神色一下子慌乱了，她想推开萧然，无奈萧然抱得太紧，推不开。她只能皱眉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萧然继续泣道：“哪里是姐姐逼得三皇子太狠？！分明是三皇子为了皇位无情无义。若三皇子真如他自己所说的以叶梁为重，那他一开始就不会接受武襄王送来的财物，就不会处心积虑地争取大臣的支持。”
三皇子一听这话，立刻转过身，饿狼般的双眼紧紧盯着萧然：“娘娘为何污蔑我？！”
“污蔑？”萧然冷笑一声，“本宫说错了吗？三皇子张口叶梁，闭口大义，殊不知真正为了叶梁着想的大义之人，是皇上！一听闻武襄王屠杀百姓，勾结戎狄，皇上就立刻严惩，毫不拖延，这才是大义！而不是像三皇子你这般，平时钱财好处没少拿，对恶行掩耳盗铃当做看不见，等到事发时又推卸责任，试图摘清自己。”
说到这，萧然看向三皇子，一字一句道：“三皇子，我说你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在污蔑你吗？”
“你......!”三皇子的拳头紧握，身体紧绷得犹如一道弓箭。
“哦，是了。”萧然弯唇一笑，“您不是伪君子，而是心狠手辣、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的真小人！”
“住口！”三皇子一掌拍在地面上，面色涨得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萧然被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要松开淑贵妃的手臂去躲，淑贵妃却反手握住她，长长的指甲穿透皮肤，扎进萧然的手背。
萧然咬着唇，生生忍下唇边的痛呼声。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三皇子的声音幽幽传来：“就因为我和母妃曾撞见过娘娘与护国大将军的不轨之事，娘娘便一直处心积虑，想将我和母妃杀人灭口，如今......”
三皇子抬头，语调幽慢：“娘娘是终于等到机会了吗？”
萧然心下大惊，难以置信道：“什么不轨之事？！你这是污陷！”
“呵呵呵。”三皇子的面容已完全平复下来，再也不见一丝慌乱，整个人如同躲在暗处偷袭的毒蛇般阴冷，“娘娘还需儿臣再进一步说明吗？就在白云观留园，孙将军可是不要性命也要救娘娘您于水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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