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中学有一个校园传说,老教学楼三层的播音室有一只地缚灵,喜欢像咒禁师那样主持神断仪式,将你想申诉的事情写在纸上在播音室里焚烧,他就会替你主持公道......
温珛正在点香,映着烛光的脸表情晦暗不明,神龛里的塑像静静俯视着她。她低眉默念“希望自己早日入土为安”,三柱香按照中、右、左的顺序,依次平直地插入香炉。
接着温珛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双手合十慢慢抬至眉前又回到胸前,右脚裸的镣铐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小节。
推开暗门,外边是个普通的小卖部,正门口挂着一个破烂的信箱,四周常年结着蜘蛛网,温珛每天在小卖部无所事事,她隶属于甲市城隍庙下申诉解决部门的一个非常细分的小组,专门解除忧愁烦恼。
夜深人静,时针指向23:30,正眨巴眨巴眼的温珛,信箱传出了响声,除了上岗训练,再没接触过业务的她,像生锈了一样,脑子里空白半天,就崩出一个问题:怎么把申诉信从那破箱子里取出来来着?
好像需要钥匙,可是钥匙放哪里,完全没有印象。温珛开始翻箱倒柜,不过一会儿,小卖部里已经乱得插不进脚,最后终于在神龛旁找到了,她拿着钥匙自言自语道:“这是当然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跟那些杂物放在一起。”
历经两个小时,温珛终于打开了信箱,里边静静躺着一张烧了一半的纸,温珛深吸一口气,这可是个大麻烦,究竟是自己没有好好维护通道,还是申诉人返回,这个责任应该是谁承担呢?
“呵。”温珛冷哼一声,淡淡地疯掉了。
凌晨三点,温珛抓着头发看着文本不全的申诉信发愁,一辆越野车从马路上横冲直撞猛停在人行道上,直逼小卖部门口,刹车声非常刺耳。
“这种小卖部居然通宵?”副驾驶上跌跌撞撞下来个年轻人,他倚住柜台,“来包烟。”嘴里喷出浓浓酒气。“身份证。”温珛很不耐烦。
“啊,老婆婆我已经二十了。”年轻人摸着衣服口袋找身份证,动作迟缓又夸张。车窗摇下来,温珛这才发现后边还坐着个少年,女人使不上劲儿似的,几乎倒在他的身上。少年察觉到温珛的视线,立马别开脸。原来是他。
喝醉的年轻人做什么动作都很滑稽,女人大笑起来,笑声很刺耳,那双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挥来挥去。
温珛看了身份证,给了烟。她又看向那个罩在阴影里的少年,女人笑着拍拍那少年的脑袋,抓住车顶拉手接力坐了回去。温珛看清了少年的样子,觉得眼熟,不过实在想不起来。
越野车的轮胎转动着,倒了两下车,很快驶回了马路上,往五金路方向开去了。在这条路上很少见到这种好车,与周遭的环境简直格格不入。
建材路是一条两边都是住宅的老旧街道。它临近建材市场,街边的门店也多是卖卫浴洁具,不锈钢五金之类。两年前一排住宅楼要拆迁,所有住户都搬走了,拿着补偿费搬到了新小区。
不过,那排楼房直到现在依旧没有动工,看来近几年都是没钱了。精明的城隍爷立马把这排住宅楼改成恶安置区。
清晨五点,温珛开始填写《鬼魂管理台账》。安置区是鬼魂前往冥界的停留处。期间她登记或者查找鬼魂的身份信息。然后等到上一批鬼魂转世投胎,就该信息完整的下一批去乘坐摆渡大巴。
“你好,这里是建材路安置区吗?”突然响起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温珛站起来,有个恶灵就在不远处,举止有些怪异,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但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过于瘦弱了。
她请他进来,自己从烟柜底下拉开一个抽屉,里边整齐地放满了文件,她翻找着什么。而男人低着头正襟危坐,他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的皮肤是死人的青白色,个子比较小,大概一米六。那头绸缎般的黑发很靓丽。他瞧着便不觉开始摸自己的头发。
没多久温珛找到了登记表格。“记得多少填多少。”“不会写字。”温珛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一下,在特征的那行记下他不会写字,然后说:“我帮你写。名字。”“小敏。”“我的意思是姓甚名谁。”“不清楚。”“就,先写成小敏吧。”
温珛用食指敲着桌子,看起来有些烦躁,她预感这是一只麻烦的横死鬼:“那么生前的事,你还想得起多少?”小敏偏着脑袋想,右手食指轻放在嘴唇上。温珛看着他,脑袋里蹦出一个词,阴柔。
“我身体很差,总是卧病在床,有个妹妹。”“她叫什么呢?”“我没见过妹妹,因为呆在病房里。不过周阿姨说妹妹长得很可爱。”“周阿姨是谁?”“一直照顾我的护工。她好厉害,什么都懂。”
温珛听着又在特征那里写下有钱人。“好吧,我先会替你查一查其他区的失踪亡灵的信息。先去104住下吧。”温珛在门口挂了“有事外出”的牌子,贴了张镇鬼的符纸,才领着小敏上楼。
梅雨季节,早上六点天依旧阴沉沉的。因为新来的小敏,温珛又写了一份报告,再呆在小卖部里只觉得闷,便搬来一把藤木椅子放在街道边,整个人缩在里面望着对面发呆,一只橘猫卧在椅子下。
太无聊了,无聊到生气。温珛听见放在屋内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她手指绕着发梢,戴着镣铐的那只脚勾着鞋子一翘一翘,另一只盘在椅子上垫着屁股。白色塑料袋悬在空中,她的眼睛跟着动了下。
天空中飘起来毛毛雨,有人从五金路方向走来,风吹来那人的味道,温珛闻见了,是不久前才见过的少年,她立马站在椅子上,兴奋地大喊道:“你好!你好!对!就是你!过来!”猫被惊跑了,少年也吓了一大跳。
温珛不断向他招手,少年看起有些犹豫,不过最终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了。“我觉得你很眼熟。”温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长得真漂亮,他的消瘦将五官都凸显出来,尤其那双眼睛,那么清晰地镶嵌在最恰到好处,最能够摄人心魂的地方。
少年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能问问为什么吗?”他看起来很镇定,可是温珛却尝到了害怕。她笑了笑:“你是咒禁师呀?”少年不回答,像是默认了,可是他的眼神闪躲了。温珛更开心了:“在甲市能直接看出恶灵原形的人,”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我知道了,你姓林是不是?”
“那我也见过你,”少年直视她,脸颊飞起红晕,连眼尾都染红了,“你叫温珛,是不是?”温珛舔了舔嘴唇。真是可口的紧张。她不回答少年的问题:“你昨天为什么在车上?”“关你什么事。”少年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吟。
温珛有一个小巧玲珑的鼻子,每当空气飘来了美味的气息,可爱的鼻翼就会愉快地翕动,好像慢放场景下的美丽蝴蝶的翅膀。在她品尝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虽然无法准确形容让她感到心烦,不过难得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你跟我来。”温珛捉住少年的手臂,将他拽进了小卖部。“心口不一。”温珛扇扇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实话说,我只猜出来你姓林。而你晓得我叫温珛,应该也知道我的,怎么说,特性?”
雨下大了,湿润的风刮进了室内。“如果你愿意给我讲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不能骗我哟,人说谎不是会紧张嘛,紧张的味道我还是分辨得很清楚的。”
俩人陷入了沉默,温珛向外边望去,雨落得又快又细,不是在地上积水溅起的水花,眼睛不能确信正在下雨呢。藤木椅子的颜色被雨水变深了。本就破败的街区,被雨打湿后更显凄凉。
温珛一点不急,她从放着水果罐头的货架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她想起还没有查看的信息,小糍粑:五金路死了人,我要晚到。还有工资到账提醒,令人绝望的500元。温珛按熄了屏幕。
少年看着温珛,他发现温珛的眼里常常露出一种纯真的残忍。“我叫林冬取。”“啊,”温珛摸着嘴唇,靠在货架上,“那个私生子。”
他咬牙:“我因为想要脱离……”温珛伸手示意暂停:“为什么不重要。”
林冬取低头深吸一口气,以百米冲刺的语气:“很想得到帮助!很希望你能记得过去的事!很不愿意回忆的过去的事!”
然后他安静了,声音越小越小,捏紧的拳头也松开了:“难为情,羞耻......期待,害怕。”
确实是段不愿意会议的往事呢。对面这人被湿润的阴影笼罩着,她只看见朦胧的轮廓,真像。温珛的表情变得非常痛苦,皮肤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可是,林小姐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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