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国之君，被人明晃晃地当面威胁到头上，赛提却半点没有要发怒的样子。他静默少许，淡淡道：“把人带上来吧。”
书记官领命，没多久，一个胡子邋遢，眼里布满血丝的人踏入议政厅。他走到前头双膝一软跪了下去，一脸颓唐地跟赛提和图雅请罪。
赛提：“把你当日看到的详细说清楚。”
军官：“是。当日乌云密布，遮天蔽日，以至于好端端的天色突然变得昏暗难辨。王储殿下眼看天象不好，当机立断下令折返至上一个停靠点就近下船，可没想到暴风雨说来就来，我们的船还没完全调转方向，巨大的风浪就已经扑了过来。为了保持船身平衡，我们只能回正方向，降下风帆，降速前行。”
“那会儿每艘船都自顾不暇，视野又不好，实在难以顾忌到其他兄弟战船，等我们自己好不容易安稳一点，行到前头，看见河面上漂浮的木板碎片才知道殿下他们出问题了。当时我们也立马放下小船派人搜寻，却什么也找不到，还为此折损了二十几个士兵。后来天气一好，我们就立即靠岸，让他们沿河搜索，我则快马回来报信。”
说到这里他深深匍匐下去：“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王储殿下，我愿以死谢罪！”
“先别忙着死。我问你，当时水面上没有人，连尸体也没有吗？”
军官吓一跳，没想到议会上还有这么大胆的女人，敢抢在赛提陛下前头插话。他转头看去，一见程闲那个座次就瞬间明白：这位恐怕是王储殿下那位未婚妻。
可、未婚妻而已，怎么就能参加议会，还敢抢陛下的话头？
军官摸不清这什么情况，也不敢擅作主张，便小心地偷觑上首那位的神色，得到赛提点头的应允，这才挪了挪膝盖的方向，恭谨回话：“所有士兵为证，水面上确实一具尸体也没有。我们仔细找了搜了，只有零星木板碎片，还有一根断裂的桅杆以及军旗。若不是因为这面军旗，我们也不会判断殿下他们出事。”
程闲又问：“船与船之间相距多少米？”
“大约200米。”
“当时能见度多远？”
“伸手不见五指。同一个甲板上都难以分辨方位，我们当时全靠声音指路，不少士兵还因此被海浪冲击，卷入了水中。”
“既然声音能听见，那你们是否有听到前一艘船上兵刃相接的声音？”
军官回想了下，迟疑地摇了摇头，但又不太敢确定：“当时暴雨倾盆，船上纷乱，可能被掩盖了也说不定。”
程闲“嗯”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能派人挖船吗？”
军官犹豫了一下说：“我来之前已经吩咐了。不过当时那个地方靠近出海口，所以不太确定沉船是否在尼罗河段。”
程闲闻言，没再说什么，突然就这么收了话头。她往椅背一靠，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倒是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的谢纳听了全程，忍不住哼哧笑了一声。
听着那极为挑衅刺耳的声音，程闲神色更淡漠了几分，她抬起右手，晃了晃中指。
时刻关注着她的塔比特接到命令，再次抽剑，利落里将谢纳的中指切了。惨烈的哀嚎响彻厅内，不管见识过没见识过的都吓得浑身一抖。尤其是那个军官，看清后面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居然是帝国大皇子，一副见鬼的样子往后挪了挪。
上首图雅实在忍不了程闲的一再挑衅，不顾一旁的赛提直接下令：“王宫侍卫听令，给我把大皇子抢回来！”
厅内，守卫的二十名士兵立即抽出长剑一点点靠近围剿。
程闲纹丝不动，淡淡道：“谁敢上前，直接杀了谢纳！”
“你敢！”图雅厉斥。
程闲瞟了她一眼，霍然起身，在护卫的守卫下走到谢纳面前，直接抽剑在他大腿上连刺两刀，身体力行地回答自己“敢不敢”。
“你疯了！程闲，我要去告你，你和乌塞尔还没正式结婚呢！贵族弑杀王室也是要判绞的！就算有埃米尔庇护你你也别想好过！”图雅气的仪态都不顾了，站在台上指着程闲一副泼妇骂街状。
见她这么难受程闲可真高兴，她甚至乐出了声，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完了，才在图雅一连串的斥骂声中掏出两本结婚证晃了晃：“让你失望了，我是乌塞尔名正言顺的妻子，现任王储妃，按品级，我地位可在谢纳之上呢！”
“你——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收到消息！”图雅不可置信。她明明在王储宫和婚姻登记所都安排了人，确保这两人没法领证。就算司法部有埃米尔掩护，那她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除非······图雅的眼神转向身边的丈夫，一张脸惨白得像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远远旁观着的程闲见状，挑了挑眉，感觉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比起图谋失败，咱们这位王妃，好像更伤心丈夫的背叛呢~~~
程闲轻轻勾唇，转而看向赛提：“陛下，该问的都问了，接下来还请您给个指示。”
救或者不救，总要给个定论，才好决定下一步。
当然，不管上头人怎么说，程闲肯定是要出去寻找自己丈夫的。她和乌塞尔不论感情还是利益都已经牢牢捆绑在一起，没有乌塞尔，后面她的生存空间哪怕不难，也终究没有现在这么畅快。
所以，这救或者不救，决定的不是乌塞尔的命运，而是谢纳的命运。
他们若是认定乌塞尔死了，她就立即让接纳下地狱，若是承认乌塞尔还活着，那她也可以暂时先饶谢纳一命。
程闲蹲下身，匕首在缩成一团哀呼发抖的谢纳脸上拍了拍，如他刚才那样，“哼哧”笑了声。
不知道是出于本心还是被她威胁，赛提下令军官返回驻扎地，原地搜寻皇太子，至于美吉尔和贝卡谷地那边，他再另外派人去处理。
对此，程闲有不同意见：“陛下，不如召回军队，由我带人出去搜寻。”
赛提皱眉。
程闲淡淡道：“这次出征，精锐都在乌塞尔那艘船，其他船都能平安无事，偏偏他的船出了问题，且无一人跳船求生，可见，要不这些人船沉之前就死了，要不就是被人下药晕了，所以才挣扎都没有随船沉底。背后之人既然可以收买第一波就能收买第二波，若是乌塞尔真死了，那去再多人也无济于事，若他活着，那更没必要去太多人了。”
赛提稍稍沉吟，臻首同意了：“既然如此，那便让原军队继续北上处理叛乱事宜。”
对此程闲无所谓，她并不关心旧米坦尼现在的情况。
最后，在他们两人的一致决定下，乌塞尔这边由程闲自己点500人北上搜救，那名军官则被封为平叛指挥官，将功补过。
事情还算圆满解决，除了图雅和谢纳——程闲离开时理所当然地指挥着护卫队将谢纳一起带走，吓得谢纳顾不上体面，大声呼救。他死死抓着路过的一根凳子腿，带得凳子都在地上挪移了几米，刺耳的摩擦声惹得在场所有人皱眉。
顾不上看热闹，所有人捂着耳朵赶紧跑了，只有埃米尔这种，老神在在地坐着，给自家闺女压阵。
这次，出声的不是图雅，而是赛提了。谢纳终究是他的孩子，他可以为了大局稳定任程闲发泄，顺便给儿子一个教训，但，还真不太敢把他留在程闲手上。
赛提长叹一声，以长辈姿态劝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你马上要出发，就算把他抓回去又能怎么样呢，不如暂时放他一马，有什么账，等事情解决再算。”
程闲淡然道：“我抓他回去可不是为了折磨，而是为了保命。乌塞尔出门都能被算计，更何况是我！这一次，我要带着他一起出发，路上谁敢截杀，我第一个先杀他。又或者——”她眼神旁移，似笑非笑，“您先下令废黜罪魁祸首，将她送往阿斯旺幽禁？我心里一安稳，谢纳自然就可以放了。”
图雅按在扶手上的手默默收紧，连指甲劈裂了都没发现。
她真怕，怕乌塞尔和玛阿特加上程闲三重buff叠加下，赛提真会同意这荒唐的决定。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程闲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那位高不可攀的王妃脸色一点点铁青，眼中流露出丝丝紧张和恐慌，心里只觉得快意无比。
她是发现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瞬间的事儿有什么可怖的呢，真正的报复，还得从心理上一点点攻破才叫痛快呢。
程闲微微笑着，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然而让人失望的事，那位陛下，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儿子。
他无奈摇头，说：“罢了，我相信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
一句道德绑架似的赞赏，差点给程闲弄得笑出来。
这群人可真有意思，她想做个人的时候，这些人步步紧逼，现在她摆烂了，也不讲究什么底线了，他们倒好，开始指望以此来约束她了。
谢纳没想到自己会被父母同时放弃，先是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愣了好半响，才醒过神来似的冲着高台上缓缓离开的两人哭喊求救。在他声嘶力竭的绝望声中，程闲冲着那对背影恭谨施了一礼，欣然应道：“自然，我是最有数的。”
本章已修，今天也就到这里啦，脑子实在跟不上了，昏昏欲睡
2025.2.2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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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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