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吵嚷,洛温颜眼风都未扫,只是唤了高玄明一声,那人话音未落,便已没了动静。
“都说了,安静些,怎么就是不听呢!”
“来人!”胡行蕤道,“把他们拿下!”
“急什么?胡首尊!”洛温颜缓步走向中央,靴底碾过方才折扇滴落的鲜血,人群见状骤然骚动。几个小门派长老面如土色,不自觉地往后缩去。
“怎么,要拆了戏台,不肯与大家同赏?”
胡行蕤眼角抽搐。他太清楚这女人的手段——任由她继续,首尊擢选必生波澜。但此刻若继续强行镇压……且不说实力如何,他余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人群,忽然惊觉自己已骑虎难下。
洛温颜笑意不减,眸光却冷意渐浓,“胡首尊必然光明磊落,我们只是颠倒黑白、挑拨离间,难道还怕各宗门跟你离心?我要给各位看的,是廿载之前无尽崖大战的戏,各位看还是不看,胡首尊看还是不看?”
洛温颜把胡行蕤摸得太清楚,他只要想首尊擢选正常进行,这戏台他就不会拆,也不敢拆。
他太看重表面的东西,太在意光明磊落了。
所以连飞雪城的议事厅都叫明正堂。
“无尽崖大战皆因你们玄宗而起,落得什么下场都是你们活该!”一名虬髯大汉拍案而起,眼中血丝密布,“你现在是高玄月就站在玄宗一侧,洛温颜,我看你也不过是草莽尔尔、不辨是非之辈!”
胡慕颜见状闪身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再吠一句,舌头别要了。”
“各位莫急,今日这出戏,与我是高玄月无关,这个身份只是请诸位看戏的引子!”
洛温颜环视众人,声音清冷如霜:“诸位口口声声说我父亲高凛偷袭在先,你们复仇在后。好,我便顺着这个说法——”
她突然提高声调:“我姑且权当我父亲那时疯了,放着如日中天的江湖地位不要,以一己之力成为江湖公敌!”
她的指尖轻轻敲击剑柄,发出清脆的声响,“这个疯子先是大开杀戒,却又偏偏给各派留下喘息之机;这个疯子明知已成众矢之的,却还要带着妻女招摇过市,自投罗网!只求落得个身败名裂、妻离子散、江湖魔教的下场!”
堂内鸦雀无声,只有她的话语在回荡。
今日的场景洛温颜脑海中不止一次预演,她曾经想过自己会如何激动和难以自控,如今真正到了,却发现竟能冷静的住。
“更可笑的是,”洛温颜冷笑一声,“这个疯子在无尽崖上,面对如云高手以一敌百敌千却毫发无伤,如此强悍却又偏偏只杀了一部分人,还特意放走各派余下精锐去搬救兵,再毅然决然的重回玄宗带我和我母亲出行,在已经经历一场大战的前提下,再与各位大战居然还能实力不减。”
她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指尖掐进掌心,自己听着都像是笑话, “我父亲不像是要杀各位,反倒像是恨透了我、我母亲、整个玄宗,还有他自己,迫不及待的找个没有退路的死法一了百了。”
殿内安静一瞬,云荼也好、胡慕颜也罢,洛温颜身后所有人都不忍心她如此自揭伤疤,但他们更知道,这台戏,洛温颜是一定要亲自唱的。
“难道作为受害者还要探究杀人者的动机吗?高凛为什么自掘坟墓又落得什么下场,疯了也好、癫了也罢,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都改变不了他当年血性大发、屠戮众人的事实!”一人猛地拍案而起,“洛温颜,你站在施暴者的角度试图为施暴者洗清嫌疑,你的良心呢,你算什么江湖楷模?”
“我父亲当年惨死于你父亲手下,我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同样未能幸免于难,我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一日杀不尽玄宗的人。”茶盏砰的一声碎裂在地,“我一日绝不罢休!”
“还有我,我们剑城如果不是当年一战人丁凋零,天下第一剑宗的名头还轮不到你们落云宫!”
“还有我们……”
众人声讨之声此起彼伏。
“至于你和你母亲,还有你们玄宗的人,要怪只能怪高凛,你们死活又如何,能代替的了各宗门惨死的冤魂吗!”
胡行蕤高坐于上,指尖轻轻敲着扶手,他微微带着不屑的笑意,盘算着眼下这场混乱。
“人死是事实,但人是怎么死的?”
洛温颜从未想过几句话就可以消弭各宗门之间多年的仇恨,她本也可以直接摆出证据,但犹豫再三,还是决定从动机开始循序渐进,她想要将自己的父亲拉回到正常人的范畴,更想要,请君入瓮。
眼下的反应都是预料之中,她看的到胡行蕤眼中的阴贽和端坐高台的不屑,他无论是摩挲茶盏还是轻敲扶手的动作,都在告诉她,他胜券在握。
而这些,恰好是洛温颜想要的,她就是想让他以为,她声势浩大的在明正堂,只能靠着洛温颜的威慑和身份,在此为旧事陈情。
她踏入门槛时胡行蕤的激烈反应,和眼下的成竹在胸截然不同,她知道他已经先入为主——她手里没有实际证据。
她正想下一步动作,身后却先传来声如洪钟的质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你们就真的肯定是高凛和玄宗所为吗?!”
洛温颜背对着大门,却也感觉到一股浑厚的内力如潮水般涌来。
最后一字落下时,一道灰色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大殿中央。来人须发皆白,却腰背挺直如松,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那两柄通体漆黑的古刀。
只是瞬间,胡行蕤就脸色骤变,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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