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眼花了,是云荼,趁着剩下的最后一点空间跳了下来。云荼没有说话,只是带着她不停的找借力点,直到平安落地。
本是为了寻找生机选择下去,但就是这次选择,彻底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和生命轨迹。
他们二人下去之后才发现是一处大墓,而掉下来的地方只是在还不到入口的地方,云家楼因为自身之故对墓穴一类事物相对熟悉,所以并不奇怪在戈壁荒漠还有这种大墓。
中间细节很多,他们是怎么逃命、怎么避开机关的、几次差点遇险、如何协同作战的,一直到最后越来越深入。
那时所有的现状都在逼着他们二人向里走,他们也只能向里走,找不到任何反方向能够离开和出去的机会。
食物和水越来越少,云荼和洛温颜的体力、耐力和战力一日不如一日。
前路无人生还。
这是洛温颜和云荼那时推开一道必经之路上的门时,大门外伫立的石碑上铭刻的字,洛温颜当时觉得心里不安,但是只能往前。
后来他们在古墓中遇到了活人,一个她从来未听人提起、从来不认识、却算是颇有渊源的人。
洛轻雨。
洛轻云的师妹,自己的师叔。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听师傅提起过,还有一个师叔。
那时洛轻雨骗了她,骗她自己是因为当年意外失踪,而后醒来时就在这里了,后来在墓中中毒无法离开,只能一直生活在这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遇见落云宫的人云云。
那时候洛轻雨表现的故人相见、热泪盈眶的模样没多久就将洛温颜和云荼忽悠住了,又谈起和洛轻云师姐妹的种种往事,洛温颜更加信以为真。
可是后来,就在洛温颜对洛轻雨已经毫无防备的时候,洛轻雨假借自己经验发现出路,将二人引到了玄冰天棺墓葬崖的上面,一切都变了。
洛轻雨合盘脱出自己被洛轻云陷害至此的往事,洛温颜更是得知小师兄颜画竟然是洛轻雨的儿子,那时洛轻雨癫狂至要杀绝一切跟洛轻云有关的人,不惜爆体而亡也将洛温颜一掌打下墓葬崖,也就是那时,洛温颜被下了混合着尸毒的声声慢。
洛轻雨调动了全身所有的内力爆发出了毕生最强的一击,压根没想着让洛温颜活;而洛温颜在本就受伤、脱力、没有防备的状态下,根本来不及躲开。
只是一瞬间,洛温颜身上的骨头就被拼死爆发的内力震断了数根,疼的意识涣散。
云荼随着洛温颜一起坠崖,但是伤与毒都在洛温颜一人身上。
生命在不断流逝,洛温颜整个人半躺在云荼怀中,一贯爱笑的她此时已经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剧痛传遍全身,也禁锢了她的意志力和精神。云荼一只手抱着人,另一只手在努力替人疗伤。
“别浪费了”,洛温颜疼到眸中原本的神采都逐渐消散了,努力维持着所剩不多的生机,勉力一字一句的尽量清楚,“承渊诀是至纯至上的内力,尚且不能让我自救,云荼,留着最后的力气,出~出去、活下去,你一定能找到出口”。
云荼的下巴抵在洛温颜的额头上,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往下落,再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中,抱着人的手都在发抖,“你不在,去哪里都没意义,你还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云荼的声音中充斥着眷恋和崩溃。
闻言,洛温颜居然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努力的聚神看向云荼,她的视力都在逐渐模糊,已经不太能看的清楚了。带着些凄凉、痛苦,以及不舍和心疼,强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洛温颜勉强抬起手来伸向云荼的方向。
后者见状,赶忙将怀中人的手往自己脸颊上贴,就见洛温颜嘴巴微微张了张,要说些什么。
“我在,我在”,云荼立刻俯身贴到洛温颜的唇边,他一点内力都无法给人输进去,就听见后者凭着最后一丝气力,缓缓道,“好遗憾啊,我也…很”,几个字而已,洛温颜都已经说不完整,又凝聚了最后一口气,才道,“爱…”,而后,原本被云荼强抓着的手,伴随着没说完的话,就这样了无生机的垂了下去。
那时洛温颜以为自己必死,从来没想过居然还能活下来。
重伤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只有云荼在身边,那必然是云荼做了什么?但是代价呢,云荼为此付出了什么?天无绝人之路,冰棺能阴差阳错的再次现世,如今这条命活下来可真是不易。
洛温颜于再一次生死关头的时候,曾经忘记的一切一点点清晰至完全浮现,到最后完全都想起来了。
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
洛温颜想着,承渊诀就开始在体内运转,坠落的速度极快,洛温颜做好了受伤的准备,但也做好了将身体重要部位保护完全的准备。
她是洛温颜,和她是连雪,两者之间有极大的根本的区别。
洛温颜凭借轻功和内力,预判了落地时的冲击和最大限度的自我保护,不会致命。
这几年的时间,即便是洛温颜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从来没有松懈于修养内力,剑术也更加精绝,说承渊诀已至臻纯之境也不为过。
这一次的坠落和当年的坠落高度相差不多,但因为洛温颜两次截然不同的状态,所以结果大不相同。
也就在她勉强算是平安落地尚未收拾狼藉时,她看见泽漓居然不顾生死的垂着绳索下来了,那绳索中间接过一次,随时都有可能断开。
即便是如此,最后一段距离还是绳索的长度达不到的,泽漓干脆直接跳了下来,洛温颜想拦着,但是没来得及。
泽漓就这样滚摔在地上,然后快速的一个骨碌爬起来,立刻就冲到洛温颜身边连忙查看,眼里都是血丝。
洛温颜没问上面的事情怎么样了,她不想干预泽漓的处理方式。
“阿雪,怎么样,哪里受伤了没有”?
洛温颜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到手都在发抖的人,一瞬间突然眼前人这种关心彷佛是刻到了骨血里,只要不死,就一定会控制不住。
就算是死了,就算是变成鬼,也会护着她。
洛温颜没说话,她只觉得有些恍惚。
换做是自己,能够让她这样不顾生死、不计后果随着跳崖的人,又有几个呢?可是眼前的人偏偏就做到了,为所爱之人,真是连命都不顾了。
这是什么帝王家的痴情种,洛温颜内心感叹道。
“阿雪”,泽漓见洛温颜不说话,以为是摔伤了,更加惊恐,“你……”
“我没事”。
泽漓听到洛温颜正常的声音,一下子就哭了,连连重复,声音哽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阿雪没事就好,刚才我看见你掉下去的时候,我”。
“我都想起来了”,洛温颜也没再瞒着泽漓,打断道,趁着泽漓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她觉得此时若是继续隐瞒会有负罪感,“清清楚楚的记起来了曾经有关的一切”。
泽漓闻言,先是震惊、一脸难以置信,而后有些紧张,最后长舒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先前的有些不择手段,但是看到洛温颜坠崖的那一刻,泽漓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是多么自私、幼稚,他难以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限制最终给眼前人带来意外,自己还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他爱连雪,爱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他可以抛开一切随着连雪一起坠崖,生死不论,他看见连雪掉下去的瞬间真的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那一刻泽漓突然开始有些明白,爱一个人不应该是将她限制在自己身边,应该让她去做自己想做之事,成为自己想做之人,爱与活着如果必选其一的话,他选择连雪活着,好好的活着。
“那我们此行的目的就达成了,恭喜你,阿雪”。
这下反而是洛温颜一怔,这不是她以为的泽漓会有的反应,泽漓先前做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些。
但却是最希望的反应。
她终究是要回去的,泽漓如果阻拦,只是会让回去的路更麻烦了一些,但是不会改变结果。
如此,甚好。
“我”,洛温颜开口还没说什么,只觉得突然之间气海丹田涌动,一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传来,腥味在口腔中爆炸一般,当即就吐了一口血。
“阿雪,阿雪”,刚刚恢复平静的泽漓再次兵荒马乱,他以为是方才坠崖的时候受了内伤。
洛温颜抬手擦了擦血迹,将气息强行平下去,然后拍了拍泽漓的手背,像是意料之中一般,并无过多惊讶之感,只是不太舒服。
早在她醒来之后,已经有过几次类似不舒服的感觉,每次都发生在运功之后,那时候她以为是这具身体休眠时间太久的缘故。
如今为了活着在坠崖时洛温颜必然是拼尽全力调动周天内息自保,内力翻江倒海之下,这种感觉彻底兜不住了。
“不是坠崖造成的,我为自救调动内息,应该是与此有关”,洛温颜此时异常冷静,她的回忆中最后不明白、还存有侥幸心理的一环补齐了。
她本来侥幸以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休眠冰冻日久,素日也没有过多异样,当年洛轻雨下的毒或许也随之消失至少是减弱了,但如今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回去吧,继续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此行目的不会再有更多收获,我有事找大司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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