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热乎,是生活中最最重要的事。
土街永远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只可惜人类悲喜并不相通。
旁边一对情侣安静吃着叉烧肠粉,时不时对视,眼神拉丝。女生说,等会我要给室友打包一份香酥芋头,男生说好的,那我也来一份,让兄弟们沾沾光。
张资然耷拉着眼,那叫一个酸。
情侣没有,对面这人闪闪发光,但他追不着;室友闹翻,他不甘无奈,又委屈;朋友向他告白,他完全没办法回应,架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所有关系搅成一团,就像碗里掰扯不清的豆芽和米粉。
孩子快要蔫了。宁北之只好主导谈话:“你室友是个怎样的人?”
“他……人不坏,原则性很强,特别看重成绩,很较真。”
“原则性很强,褒义贬义?具体表现在?”
“就是……他习惯当领导。比如小组合作,他治组员拖延很有一套,也是过于严厉吧,会直接踢掉贡献不够的组员,所以他的组都能拿优秀。还有宿舍管理,他监督我们扫地倒垃圾,游戏不外放,熄灯不吵闹。”
有点难评。宁北之换了个角度问:“你和他相处会觉得压抑吗?”
“还行吧,我和他关系算不得好,但也没什么冲突。至少宿舍干净不吵闹,我是支持的。”张资然说,“我另外两个室友确实不太喜欢他,觉得他爱摆架子,管得太宽。”
“那我能不能理解为,他有那么点……精致利己主义?”
“也许吧。”张资然苦闷,“那怎么办呢?这几天宿舍里的气氛好尴尬,只要我和他同时在,就没人主动说话。”
“告白这事儿,你怎么和他解释的?”
“就说我把那个女生当朋友啊。再说了,人家不喜欢他,他来我这撒什么气。”张资然愤愤不平,又征求宁北之建议,“要不我干脆告诉他我喜欢男生?”
“不行。”宁北之斩钉截铁。
“你觉得没必要吗?”
“不是有没有必要,而是他这个人,我觉得不靠谱。按你前面的描述,你和室友之间并不是特别亲密,至少不是互相带香酥芋头的关系。”宁北之说,“而且现在时机并不合适,你们正在闹矛盾——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和你冷战。哪怕你坦白性向,也改变不了‘他喜欢的女生喜欢你’这个事实。”
“以他的行事风格,性向说不定会成为他日后要挟你的把柄,在你没做好准备的时候替你出柜。”宁北之严肃分析,“当然这是比较极端的情况,我只是想提醒你,留意这个风险,保护好自己。”
张资然不是脑子笨的人,一想也就明白了,他问:“你室友知道你的情况吗?”
“知道,我室友人很好。”
宁北之确实感谢606的相遇,和这三位室友分到一个屋,是他的幸运。
大家天南海北缘分一线牵,在入学宿舍破冰就展现出极高默契。陶天歌蒙着眼背他一路狂奔,颠得他想吐。唐尚轻松猜中齐延莫名其妙的比划,陶天歌在旁边录像,说他俩像在训猴。
一场活动下来,学生街火锅霸王券顺利拿下,四人当晚杯酒言欢。
张资然叹了口气:“好吧,那我还是先不说。”
“嗯,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自己判断。另外还有一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和我们住同一间屋子。你坦白之前,要先做好换宿舍、甚至校外租房的准备。”
“好难啊学长。”张资然恨不得把脑门哐哐磕进粉里。
宁北之安慰他:“往好处想,说不定你室友明天就能想通。如果你最终决定信任他,也没有问题。信任并愿意承担由此带来的后果,是小孩长大成人的必修课。”
“我不是小孩。”张资然浅浅白他一眼,说,“我昨天还觉得这次闹僵是告白事件占主导,但现在我不那么认为了。国奖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只不过之前没表现那么明显。我知道的,他一直认为我打球打出来的综测分是作弊,比不上他的部门工作、志愿活动有意义。”
“综测的计算方式一直有争议,”宁北之斟酌着开口,“无非是大家立场不同,利益不同。但只要在现行规则下,你凭本事拿到的分数就是真实有效的。”
“另外,室友是学校分配的,朋友才是自己挑选的。”宁北之说,“并非所有室友都能成为朋友,泛泛之交才是常态,不必为此太过遗憾。”
“嗯。”张资然顺着杆子爬,眼神发亮,“那我们算朋友吗?”
宁北之淡淡笑着:“算吧?”
张资然把关系定死:“算!”
吃完炒粉,把打包盒收拾好,宁北之环顾一周,说:“我要去买香酥芋头,你去不去?给你们宿舍来个迟到的破冰?”
张资然应得勉勉强强。
“行啦,别太发愁,”宁北之睨他一眼,“以不变应万变,让他自己别扭着,你该做啥做啥,别受影响。”
安慰完弟弟,宁北之又去敲他哥哥:[吃不吃像素鱼头?]
贺启星:[什么东西?你们夏荷整新活了?]
宁北之看着芋头裹着金黄,在油锅里吱吱作响。扫码付了钱,这才发现自己打错字了。
宁北之:[也许是香酥芋头。]
贺启星:[那来一份吧,慎思园区7栋407。]
宁北之:[到了放门口,不要按门铃?]
直接锁屏,把手机揣兜里。这么好的见面的机会递到他眼前,还想让自己送货上门?想得倒美。
回到宿舍,芋头往齐延桌上一丢,这才打开手机看消息。
贺启星:[Hippo信号通路-2024.03 .zip]
贺启星:[在整理材料,芋头就下次约吧。]
贺启星:[这个压缩文件你先看看,后天晚上你有安排吗?约个图书馆讨论室,我们展开聊聊。]
看到资料,宁北之哪还在意什么送货上门的狂妄发言:[哥!你真是我哥!后天可以,讨论室我约。]
这几天,他自己也没闲着,整理出第一版知识框架,还天天泡在文献里,英文一串一串看得他要瞎。
到了见面当天,竟还生出些紧张。
万一自己提的问题很小白,把人尬住可怎么好?再或者,自己整理的材料太粗浅,没体现出价值,贺启星会不会后悔和他合作,当庭撕毁盟约?
怎么回事,这小组讨论整得比见导师还严肃呢。
贺启星提前十分钟到达,刷卡进门。看到宁北之端坐电脑前,抱臂一脸凝重。
“怎么了?资料看不懂?”
“看得懂,”气势不能输,宁北之挑眉,“怕你被我问倒。”
“口气挺大。”贺启星和他并排坐,掏出手提电脑打开,“你整理的文献我也看了,标注的几个问题我没太明白,等会儿讨论一下,再不行我明天问问导师。”
“嗯。”宁北之同样进入状态,打开了贺启星发来的材料,“先从这个开始吧。”
“这里我讲一下。”贺启星指着屏幕,向他靠近,“Hippo信号通路在细胞增殖、凋亡中的调控机制……”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
贺启星缓口气,“可能讲得不够清楚,你对这块还有什么问题吗?”
“差不多,你等等,我脑子要理一下。”宁北之专注着敲打键盘,高速思考,“靶向Hippo蛋白激酶这块,我觉得你讲解的逻辑不太顺畅,中间是不是漏了一环……”
又半小时过去,贺启星紧张得出汗。
谁懂啊,分享变成答辩。宁北之这好奇宝宝,提的问题还挺刁钻,不费点心思答不上来。
一问一答,同样给了贺启星启发。挑破一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半懂不懂和逻辑漏洞,倒逼深入思考。
这买卖不亏。
终于,宁北之趴在桌上:“饿了。”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贺启星其实早就饿了,他没好意思说,“去吃个夜宵?”
“嗯。”宁北之拉伸手臂,身子往后一靠,叠到了贺启星身上。
他一时僵住。维持手臂上举的姿势,转头和贺启星对视:?
……怎么回事,讲材料有必要靠那么近吗?
什么时候靠上来的?你小子藏什么心思呢?
“哼哼。”宁北之眨眨眼,没动,笑得有点憨。
贺启星任他把重量压在自己胸膛,视线很自然地扫进宁北之领口,又缓缓往上走,落在眼尾。
默了会儿,从背后揽他一把,顺势站起:“别傻了,赶紧收拾东西。想吃什么,像素鱼头?”
宁北之暗骂他不解风情,没搭理,不紧不慢收拾电脑。
下了楼,倒觉得有些麻烦,去土街还得拎着大包小包。大学生信任社会没错,但还不至于明晃晃把电脑挂车把手上。
贺启星问:“那怎么说?清风还是夏荷?”
“夏荷。”食堂也有夜宵窗口,只是选择面没那么广。
很清淡的南瓜粥和小葱鸡蛋饼,热乎乎灌进肚里,倒也舒服。
贺启星说:“明天来看我打球。”
“进决赛了?”宁北之盘算着要不要再点个红豆饼。
“半决赛。来么?给你占vip观众席。”
“vip在哪?守记分牌后头啊?”宁北之没轻易上当。除了决赛,其他场次都在室外球场进行,空旷一片,vvip也得站寒风里看。
“明晚八点,排球场,3号场地。我们队服是蓝白色,我号码17,但你不用看号码也能——”
“停——哥,我还没说要去呢。”
“嗯。”贺启星自动屏蔽,“晚上挺冷的,明天起风,你记得多穿点。”
宁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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