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启星不动声色,淡淡收回目光。暗道那两人关系果真不同寻常。
宁北之对面的男生就是上周北门见到的那位。微胖,站大明星身边确实算不得帅,倒是挺会照顾人。第一口汤先给对方尝,边吃边聊。大明星表情不多,但氛围熟稔自在。
不知道下周还能不能在图书馆和大明星对坐。大明星会放弃守了两个月的位置吗,或者干脆成双成对,填到自己对面的空座?
这样的话,他怕是得另寻个窝。没什么歪心思,贺启星只是单纯不喜欢对面坐着认识的人。更别说还要在他面前秀恩爱。
考研人实在受不了这等刺激。
小姜师弟的事情顺利解决,贺启星恢复图书馆复习常态:做题背书、整理材料、看帅哥消遣。
而宁北之的常态更多一项活动:观察人群。
考研么,谁不说一句苦。
宁北之的存活秘诀就是给自己找乐子,比如——观察。
考研人状况一览:
同一排隔两个座的键盘哥,弹琴似的把电脑敲得噼里啪啦;左前方积极向上元气姐,平均每半小时捏紧拳头给自己鼓劲;后排靠过道DJ哥,挂着个头戴耳机,身体受困不影响他灵魂自由;楼梯入口准时姐,每天分毫不差十点一刻到达。
当然最重要的是……右前方的大师兄。纯帅,优雅,像天仙。
并非特意窥探,不带半点恶意。只是宁北之紧张状态的副作用:复习内容牢牢记下,鸡毛蒜皮样样清晰。
稿纸越用越薄,打印资料越叠越厚。图书馆大厅的校徽投影旋转一圈又一圈,悄然入秋。
鹭禾大学地处东南,春花夏荷秋桂,唯独没有冬雪。十一月,天气渐凉,运动场却火热非凡,校运会如约而至。
宁北之关掉桌面计时器,伸了个懒腰。点开手机,看见陶天歌群里疯狂@他。
本科期间最后一届校运会,齐延报了跳高,606约好去加油助威。
回了消息,宁北之把散了一桌的资料归拢整齐,喝水空杯里的水,再拎起椅背上的薄外套披上。
今天馆里冷冷清清,大概是校运会的缘故,合情合理摸大鱼。可大师兄浩然正气,居然也逃复习,把他自己留这儿,也忒无聊。
这两周,两人关系又发生些许变化。宁北之看帅哥的脸,看帅哥写字,顺便就看到帅哥的卷子。
这一看,就不对了。同一套高数练习卷,自己限定两小时四十五分钟完成,大师兄的倒计时却明明白白显示为150分钟。
桌上装订成本的打印资料密密麻麻,虽然看不清是什么科目,翻得也比自己快。
宁北之有那么点微妙的不爽。他喜欢脑子好的帅哥,但最好不要比自己好。
卷他!
于是宁北之也把自己的做题限时改为150分钟,正在艰难接近。
卷王一贯对自己狠,看帅哥的时间强行缩短,同时优先级自动调换:先看卷子进度,再看脸。
田径场外的草坪上搭着一排红顶帐篷。贺启星正在检录,签了字,号码牌随意往身上一拍。
他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实验室、论文、备考忙得团团转。无奈前两年校运会没藏住实力,拗不过院体育部的学弟,还是报了名。
“学长,外套手机给我吧,我全程跟着你。”院里负责跳高项目的学妹才大一,眼里满是对大型活动的兴奋。
“谢谢。”贺启星把外套脱下,在检录处附近空地热身,看操场大门人来人往,看自己的车被层层包围。
宁北之捏下刹车,果断往外骑出一段,找了处开阔的地方停车落锁。考研人时间紧迫分秒必争,看完跳高他就撤,这儿方便取车。
路过场外检录处,大喇叭循环催促,宁北之趔趄一步。
隐隐约约,场内广播宣读着跳高加油词,“你纵身一跃,留下一道绚丽的彩虹”……什么东西?飞行表演喷彩带呢?
手机在兜里断断续续震动,他知道自己耽误了点时间,急急赶向跳高场地。
“北北北,这里。”陶天歌在场地另一侧夸张招手。
宁北之一路道歉,穿过人群,走向陶天歌给他占的座位——其实也不是故意占的,只是陶天歌体型比较大,又来得早,选的地比较空,挪一挪挤一挤,两人座就成了三人座。
“可算来了,齐延排在十号,现在是第一轮,三号选手刚跳完。”说话的是唐尚。黑框眼镜,身形颀长,浑身散发着令人羡慕的保研气息。
宁北之点点头,看向场地中央。
跳高算是个专业程度比较高的项目,但大学生毕竟不是专业运动员,因此各院选拔标准是——能跳过基础线就行。
哨声响起。四号选手起跑,起跳,过杆,落垫。观众席爆发一阵欢呼。
倒不是说多厉害的高度,而在于他是目前上场选手中唯一一个使用背越式的选手。动作干净利落,姿态优美,外行人哪怕不懂,也能看出些“专业”。
宁北之跟着鼓掌,他同样不懂跳高,但比赛确实是好看的。紧绷的肌肉,弯折的腰背,展现着一项运动的极致魅力。
运动员轮番上场,节奏很快。跨越,背越,不讲招数的翻滚。基础杆结束,全员升杆,对决才刚刚开始。
稍稍眯着眼,宁北之目光紧紧锁着身穿深蓝运动短装,号码贴为18的选手——大师兄。
原来不是和学弟约会,是来比赛了。
但在如此紧张的备考阶段,他竟还能抽出时间训练参赛,说明极限不止于此。宁北之在惊叹的同时,又被狠狠卷到,心里直发苦。
基础杆一米四,每轮升杆五厘米,三次试跳机会。宁北之没想到,五厘米的高度提升,竟刷掉六个人。
唐尚低声解说:“专业比赛都是两厘米三厘米往上升,能多跳一厘米都不容易。五厘米算是很大的跨度了。”
两人点点头。
唐尚又补充道:“不过咱也别和专业的比,人家起跳高度直接破我们校运会记录。”
两人:……
“延哥去年记录是多少来着?”陶天歌问。
宁北之记得很清楚:“一米六,并列第三。”
齐延和贺启星都是背越式,轻轻松松跳过第二杆。部分运动员第一次试跳失败,进入第二第三轮试跳。
场上比赛有序进行,运动员不停轮换位置。每位运动员衣服上有两个号码,胸前四位数运动员编号,右下角是跳高抽签序号。
此时贺启星正对观众席,宁北之终于看清他的号码布以及上方的小字:生命科学学院4308。
先前那场急救,宁北之以为对方是医学院,竟然是生科……兄弟院系,同行啊。
贺启星专注于比赛,完全没注意观众席投来的目光。他大二参赛的最好记录是一米六五,大三没参赛。这半个月他测过自己的成绩,人得服老,一米六顶天了。
战况激烈。一米六的轮次只剩下九名选手。宁北之关注的两人第一次试跳都压杆,进入等待区。齐延在第二次试跳成功,贺启星来到第三次。
同为第三次试跳的另几位选手编号在贺启星之前,都遗憾收场,场上孤零零剩下贺启星一人。
“贺哥压力来了。”唐尚看着场上局势,捏一把汗。
“谁?”宁北之转头。
“就场上这个,贺启星,生科大神。”唐尚问,“上次论坛你们没听?”
“暑假那个院系线上分享?”
“嗯,他们实验室项目挺牛的,他导师作报告,还留了一part给他讲。”
“我没听,那会儿实习开会。”宁北之答。
陶天歌不服:“我听了,但也记不住长相啊,你看看视频就能认出来?”
“哦,那倒也不是。”唐尚说,“这学期我导师和他们实验室有合作项目,联合组会见过一次。”
得到裁判指示后,贺启星调整呼吸,在原地小跳几下,起跑。身体紧绷,世界在眼前颠倒,青草绿地,蓝天白云,疾风飞鸟,感受自由,再归入重力的拥抱。
落地姿势没控制好,贺启星在垫子上翻滚一圈。不必回看,他听到掌声雷鸣。
宁北之也松下一口气。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他项目这么牛,成绩也不能差吧,怎么不保研?”
唐尚也很惊讶:“他没保研吗?”
“你咋知道他没保研?”陶天歌抓住漏洞,“你刚刚还不认识人家。”
“我在图书馆见过他,跟我一样备考呢。”
唐尚皱眉:“这我就不知道了。”
陶天歌幽幽感叹:“北啊,你成绩好,兜兜转转,不也要卷考研么。”
宁北之噎住。
到了一米六五的高度,竞争者只剩五人。场上工作人员正在调整横杆,重新测定高度。
运动员或沉默蓄力,或朝观众席热情招手。一时间,加油呐喊此起彼伏。
陶天歌就是那个显眼包:“延延勇敢飞,北北永相随!”
宁北之:“……?”
陶天歌顶着宁北之的死亡视线,撑着他肩膀笑得不行。
场内,贺启星也被声音吸引,抬头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微胖男生一头埋在宁北之胸前,大明星有些呆愣地任他搂着,细看,还显出一丝羞赧。
行吧。三次遇见,那两人的关系总不会判断错了。
既然如此,大明星怎么还偷偷看他呢?
这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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