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我车回去吧。我明天就在这复习,用不到车。”
俩宿舍区一东一西,走路回去少说也得二十分钟。贺启星车子停室内停车区,就在活动室边上。
宁北之看他弯腰开锁,提醒道:“你后天复试总得用吧。”
“用的。”贺启星算盘打得响,“所以要麻烦你,明天再过来一趟。”
“嗯。”宁北之没有道理拒绝,“我明天找你吃午饭。”
车子推出楼栋,贺启星将把手交给宁北之:“那就,晚安。”
路灯下,人影长长短短地变换。不到十分钟,银色车子并着红色车子,停在一块儿。
宁北之锁了车,闷头向上走,拧开门,和陌生兄弟面面相觑。
——遇事不慌。
“走错了,不好意思。”宁北之优雅微笑,礼貌退场,再抬头一看,门牌明明白白506。
辗转反侧到天明。第二天是周五,早十点,A大官网正式公布复试成绩和拟录取名单。
表格很短,仅仅八位考生,按总成绩由高到低排序。录取和未录取、第五名和第六名之间,以加粗线条相隔。
隔开南北两千公里的距离。
他在线上,贺启星在线下。
不出所料,宁北之复试发挥得极好,尤其面试刷了个高分,单项排在第二。而贺启星的面试远没有想象中的低,和前几位考生基本持平,算是正常水准。
唯一的黑马是初试排名夹在两人中间的第五名,复试的笔试面试都是第一,抵消初试分差,总排名强势冲到第二。
宁北之握着鼠标,浑身冰凉。
所以,和初试排序的前五个位置对比,仅有的变化是——他把贺启星挤掉了。
以0.3的分差。
伏在桌上,宁北之有些喘不过气。
许久,他转头看向窗外。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阳光驱散所有阴暗,却冲不破头顶阴霾。
心底升起巨大的疲惫。他抗拒出门,但无奈有言在先,邀约信息已经发来。
鹭禾大学北边地势高,从夏荷到清风,需要先上坡,再下坡,反之亦然。
烈日下,宁北之慢慢蹬着自行车脚踏,第一次觉得他们距离那么遥远。
无论是你过来,还是我过去,都注定不是坦途。
贺启星没有先行点菜,就等在清风餐厅门口。远远看到人,上前迎接。
帮人遮着太阳,关心道:“几点起的床,吃早饭了吗?”
“九点起的,在宿舍吃了牛奶小面包。”宁北之调整好情绪,“我想试试鱼粉,五颜六色那个。”
“好,推荐你点骨汤原味。”贺启星柔柔笑着,领他往里走,“烤鸡腿要不要试试?中午限量供应,比晚上普通鸡腿好吃。”
“吃。”宁北之感叹同鸡不同命,“鸡腿也分三六九等,还是你们清风会整活。”
“那还是得整一整,否则抢不到夏荷的客户。”
夏荷客户表示同意:“支持饭堂互卷,提升服务品质,共建幸福餐厅。”
谈天说地,一顿饭很快吃完。宁北之却味同嚼蜡,使出全部演技才没让贺启星察觉丝毫。
强颜欢笑竟是如此艰难一件事,他也没比贺启星做得更好。
“下午什么安排?”贺启星问。
“去上哲学课和戏剧鉴赏课。”借口罢了。宁北之今天没心情,并不打算去,但以他现在的状态,更做不到陪人复习。
“那现在回宿舍午休么?或者去我自习室?正好我也歇会儿。”
宁北之不想继续在贺启星面前表演,却发现自己陷入自行车困境:现在正午日头毒,如果要回寝,贺启星一定会让他把车骑走,再顺势约个晚饭。
并且午休也就不到一小时,回宿舍的路程大于从这去教学楼的路程。按正常思维,在自习室午休、下午直接去上课才是最优解。
说谎容易,圆谎艰难。宁北之无奈做戏做全套:“去自习室吧。”
自习室隔壁是个学生活动空间,摆了软沙发。贺启星带着他进门:“我上楼给你拿U型枕。”
“不用。我不太困其实,坐会儿就行。”宁北之又撒了个谎,他昨晚根本没怎么睡。
“好。”贺启星把朝阳的纱帘拉上,像是第一次领对象回家,担心招待不周,“你口渴吗?我去给你买瓶水。”
“星星,别忙活了。”宁北之哭笑不得,忙把人拦住,拍了拍旁边沙发,“你过来,陪我坐会儿。”
贺启星挨着他坐下,关心道:“昨晚没睡好么?”
“嗯?”
“有点黑眼圈。”
“不帅了?”
“帅,没人比你更帅了。”同坐一张沙发,贺启星忽然回想起几个月前图书馆午休,“北之,其实那天……你抢了我的位置。”
话音落下,宁北之脸上还挂着笑,心跳却空了一拍。
什么……位置?
身体骤然发冷,目光被控住,不敢偏移半分。
“图书馆沙发和座位一样,谁坐哪儿都是相对固定的。”贺启星温温柔柔沉在回忆里,“当时午睡人不多,一人占一张,或是一对情侣占一张。那天我吃了饭回来,座位被你撬了。”
空气重新流动。宁北之猛地闭上眼,控制幅度,做了个深呼吸。
他说:“谢谢你没把我赶走。”
“座位没写我名,我哪敢。”贺启星轻轻笑着,“再说,天上掉下个大明星,我很高兴。谢谢你选择我这张沙发。”
宁北之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几种情绪对撞,又酸又涩。
再往下聊,贺启星再这么暗戳戳说情话,他怕是会崩溃。
所以他侧头靠在贺启星肩上,再一次选择逃避。声音渐低:“星星,我睡一会儿。”
“好。”贺启星定了闹钟,伸手把人环住,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睡吧,两点我叫你。”
下午四节课全部上满。哲学课讲到柏拉图,有学生提问柏拉图式的爱情,引发讨论。
老师说,现在的“柏拉图式爱情”多指的是精神恋爱,虽然是以“柏拉图”命名,但和柏拉图《会饮篇》众人阐述的爱情观并不完全一回事。并且,在当时古希腊的风俗背景下,主要探讨的是男男同性之爱。
大学生净爱起哄。
老师压了压局面,又说,爱是向往美好,向往永恒的、不朽的美好。也正因为爱,我们希望这份美好永远不朽,所以我们在爱里创造、繁衍,使之生生不息。
而“繁衍”,包括肉|体上的,更包括灵魂、精神上的——即理性之爱。
宁北之听得头昏脑胀。
爱不爱,怎么爱,他想不通。
熬到下课,原打算回寝休息,却收到小姜消息。说有事商量,约他戏剧课后一起吃饭。
宁北之长叹一口气。算了,在哪都是睡,教室也能睡。
——但失算了。
他上周没来,也没注意课程群消息,今天是节讨论课,主题中外爱情戏剧。
宁北之脑袋开始嗡嗡,今天不是情人节吧?他撞了什么爱情窝吗?
下一秒,大屏幕ppt刷出来第一小节标题页:《仲夏夜之梦》——真爱无坦途。
对对对,自行车上坡下坡翻山越岭,真爱无坦途。宁北之差点没晕过去。
“北哥,你不舒服啊?”简亦航撞了撞他手肘,小声问道。
“没事。”宁北之揉揉太阳穴,“可能没休息好。”
“哦。”简亦航没多问,“最近天气变化大,容易着凉。注意点身体。”
这节讨论课质量很不错,有来有往不冷场,辩论赛似的大战三百回合。简亦航找准机会也掺上一脚,疯狂输出。
要是宁北之大一大二那会儿,高低得说上两句。但现在他已经是大四的宁大爷,精神欠佳,只懒懒抱着手臂当观众。
下了课,姜轶珩在楼下等他,见面第一句:“学长,你看起来有点累。”
“……这么明显吗?”宁北之无奈一笑,很想去照个镜子,看看自己是得多憔悴。
“嗯。”姜轶珩微微蹙眉,“我们去夏荷吃吧,吃完你能早点回去休息。”
宁北之心里一暖:“好,谢谢小姜关心。”
姜轶珩知道自己师兄在准备调剂,自然也关注着A大的成绩公布。眼下这情况,他完全理解宁北之的心情。
当竞争关系参杂其他,占优势者所背负的压力,并不比另一方小。
两人安静吃了会儿,挑起话题,聊先前约好的游泳,聊戏剧课上听来的有趣观点,聊简亦航的犀利发言。
宁北之知道小姜不会无缘无故约他吃饭,大概是宣传片有什么改动。剧本大修、加演员、加戏、改时间,片场没有新鲜事。
但直到吃完饭,姜轶珩也没聊到正事。他不打算现在说了,毕竟宁北之的状态肉眼可见的差。
出了餐厅,两人去了趟小超市,最后在路边石椅坐下。
“没事,我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宁北之和小姜开玩笑,“你要是自己憋着,今晚轮到你睡不着。”
姜轶珩勉强地笑了笑。确实,都约人吃饭了,现在相当于话说一半,吊在半空,不说完谁都难受。
何况这事儿……早说,总好过晚说,自己人说,总好过外面人说。
“我们的宣传片被举报了,可能要换人出演。”
“什么?”宁北之觉得自己理解能力出了些问题。
“你,和师兄。”姜轶珩忍者心疼,“有人针对主演性向……举报,说片子价值导向不正确。”
宁北之沉默半晌,忽然笑出声。
不是剧本的问题,竟然是主演的问题,是他和贺启星关系的问题。
他镇定地问:“举报到哪儿?团里怎么说?”
“举报到校庆筹备委员会。团里还在讨论,冬雅姐让我先私下和你说一声。”
“我能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应该不能。大概率是匿名举报。就算是实名,筹委会也不会把人爆出来。”姜轶珩沉静分析,“目前片子还没有对外发布,主演信息只有团里戏剧部、宣传部和冬雅姐他们知道。我认为可以从性向这个方向去排查。”
“完全没有发布?”宁北之抓住重点,“就是说,如果现在有人知道了这个片子,那么他的消息来源,这一整条线有问题,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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