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的第三天，宁北之半梦半醒摸过手机，屏幕弹出一条消息：
[你男朋友真棒。]
啊？？！他蹿起身，完全清醒了。
敲个死亡问号发过去。
没等对面回复，贺启星的对话框窜到上方：[没事。]
这话……不说还好，两边比对，怎么看怎么奇怪。
宁北之索性拉了个三人群：[你俩干嘛呢？]
肖清：[给贺启星接风，他差点把我家点着了！]
贺启星：[给我接风是让我做饭？再说，是你锅炉的问题好吧，这都能怪我头上。]
肖清：[我用半年都好好的，怎么你一来就出事？]
贺启星：[不是你说的你家冷冷清清，让我来给你添点火？]
肖清正要反驳，却发现顶头群聊（3）变成群聊（2）……宁北之冷漠退群。
歇火，吃饭，番茄炒蛋。
贺启星转头给人发消息告状：[肖清来这几年没点长进，做饭是真难吃。]
隔着太平洋，隔着16小时时差，隔着博士生颠三倒四的作息，两人新型留言式恋爱正式确立。
“每天一次”属实为难，但两人对此坦坦荡荡，达成共识：既然难以固定，那就彻底随机。
——结果么，随机得有些激进。忙起来几天不动，闲下来从早到晚，差点把人掏空。
事后躺床上瞎聊：“星，我看到一个说法，异国恋 读博是风险对冲。”
“有点道理。咱两边努力，争取利益最大化。”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不瞒你说，上个月我俩黏一块，简直做不了半点实验，天天赶着下班回屋宠幸你。”
“我狐媚惑主是吧？”
“不怪你，是朕执意要宠你。”
贺启星哄诱：“那……开个视频？”
“不开。”宁北之正义拒绝，“我反诈大使——好男不裸|聊。”
说是不裸|聊，其实照片没少发。隔着时差，贺启星常常睡醒就被满屏健身肌肉照暴击，放大一看，隐隐还挂着汗。
宁北之先前拍得起劲，发猛了，后来顿悟照片在精不在多，光线、构图、姿势，看似随意，实则巧思。
贺启星甘愿被这么吊着——真心惊叹，认真夸赞，好看爱看，多多益善。
几个月很快过去。实验室苦熬，学术会议吃饭，组会狂怼导师。
电脑挂着视频，宁北之比对着两校校历：“哥，寒假回来吗？”
贺启星的寒假从十二月中旬放到一月初，包含圣诞和元旦。但对于入学不到半年、时间和经济状况都不足以随心飞的留子……他只静静看着对方。
宁北之也明白。抱着手臂往后靠上椅背，刻意为难道：“为什么不回答？”
不等贺启星出声，他又阴阳怪气：“哦，你回了——回了沉默。”
贺启星：“……”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覆盖，他心里一阵颓丧：“北之，对不起。我得明年八月才回去。”
八月……还有八个月。
“知道了。”宁北之笑着，对视一会儿，却说，“我有点难受。先去洗个澡，回来再聊。”
视频匆匆挂断。
贺启星看着空荡荡的屏幕，胸中酸涩。
“暑假再见”，本就在出国前说好。今天恰巧聊到圣诞，宁北之只是随口一问寒假安排……并不是非要见面，更不是逼贺启星回来见面。
但难受不是假的。
插科打诨、阴阳怪气掩盖下，是汹涌澎湃的思念、是摸不着抱不到的空落落。
浴室抽风机呼呼转着，花洒拧到最大，他独自闭眼站立，感受风雨凄凄。
这恋爱谈不了半点，异国恋谁爱谈谁谈！
洗了澡出来，宁北之冲到电脑前，紧急拨视频——
“你没买票吧？！”
“……”贺启星手上一顿，说，“正在看。”
“我去找你。”
贺启星皱眉，提醒道：“你只有元旦三天假期。”
“我寒假去找你，和你一起过年。”
宁北之一手撑在桌沿，脖颈搭着毛巾，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映在屏幕里，眼神明亮，脸颊被热水激得发红。
留学哪有不孤独的呢？新的圈子，新的环境，新的文化，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否则肖清也不会三天两头约他吃饭，在外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关起门做两个家常菜，小酌几杯，才说想回国了。
现在宁北之说要来陪他过年。
贺启星抹了抹眼下，温柔地答应：“好。我给你订机票。”
“哎哟，水滴键盘里了。”宁北之忙用毛巾兜住头发，风风火火往洗手台走，“我去吹个头，允许你哭两分钟……”
圣诞节临近，大洋彼岸聚会不断。
肖清一个劲在群里叭叭：[今天这顿饭，不夸张，我快要被资本主义腐朽了。]
配图灯火辉煌大别墅，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桌摆满烤鸡牛排披萨水果蛋糕。
宁北之当然被拉回三人群了：[什么豪门聚会啊？]
肖清再配图。
聚会合照，一溜儿东亚面孔年轻人，众星捧月一位穿蓬蓬公主裙的姑娘。贺启星和肖清两人缩在边上，朝镜头微笑。
肖清：[华人老板牵头的留学生青年才俊聚会暨女儿相亲对象面试。]
宁北之警惕：[你可以去，但贺启星去干嘛？]
贺启星：[冤枉，我俩去了才知道有这层意思。]
肖清：[北之，放心，保护兄弟爱情我义不容辞。要真有什么，我友情提供同城代打服务。]
贺启星：[谢谢你，爱情侠。]
宁北之：[贺启星你少和肖清混，太危险了。]
肖清没反驳，心里还念着大别墅大花园：[唉，这么多人发财，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贺启星：[可以啊，合照让站中间你倒是别拒绝。]
肖清：[总不好冷落你。] 话锋一转，[话说你俩这是完全不打算公开？]
宁北之：[好朋友都知道，其他人就随缘，我也没刻意瞒着。]
瞎扯几句，也到了留子的睡觉时间。互道晚安，宁北之放下手机，进了实验室。
两小时后做完实验，掐着点打卡下班。
一看手机，“晚安”之后有几条留言。
星：[我想发你照片。]
星：[发合照，露脸的，可以吗？]
星：[北北，我好想你。]
公开这个事儿，两人也曾达成共识。他们都不常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生活，也都认为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更何况，当初宣传片被举报的教训属实惨痛——不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是对双方和这段感情的保护。
换句话说，他们的安全感源自内心，而非外界。所以并不在乎公开与否。
但那是从前。在异国这个大前提下，贺启星只想拼命抓住更多。
宁北之又何尝不是。
他一一回复：[我也很想你。]
上一条：[好啊，照片我来选。]
然后是行程分享：[先去吃饭，宁非凡说新出的烧鸭饭巨香，待我品鉴一番。]
二十分钟后：[烧鸭饭.jpg][卖相不错。]
再二十分钟：[光盘.jpg] [巨香，好撑。我想打包一个鸭腿，阿姨说卖完了下次请早。]
骑车回宿舍：[链条有点生锈，明天记得去修车店上点油。]
回到房间，洗手准备选片看电影，先扒个导师给的桔子，评价：[挺甜的。]
转过来一看包装纸袋：[大桔大利.jpg][送给你。]
北京时间晚十二点，加州时间早八点。
闹钟响起——视频接通。
“早。”宁北之说，“今天你那降温，多穿点。然后照片你挑一张，北之精选，必属仙品！”
“辛苦。”贺启星侧躺着，手机架在床侧的固定机位，“但只能挑一张吗？不能都发？”
“干嘛？你要玩恋爱总结，12月男友啊？”
“什么？”贺启星没懂。
“一些小情侣的把戏，等会儿发你看看。”宁北之说，“一张也行，都发也行，随你。不过你编辑好了要和我对一下，我看看要怎么配合。”
“这么正式？”贺启星本来只想简单发个合照，任由解读。这下两边文案一唱一和，给他整得心跳砰砰好像结婚。
“当然。我们大明星物料哪能随意发布？必须得审核啊。”宁北之深谙圈子规则，“不然你就是硬蹭，懂吧？我得回应你，这叫……官方认领？差不多这意思。”
“行。等一位有缘大明星认领。”贺启星柔情满溢，笑着看他，“北北，这睡衣你穿很好看。”
“我也觉得。”宁北之打了个哈欠，顺势伸直手端详。墨蓝色丝绸质地，平静似湖泊，翻腾似海浪。
“你今晚也要穿，喷点我的香水。”
“好。”睡衣同款同色，一人一件，是贺启星临走前留在出租屋的礼物。
……
“晚安北北。”
“嗯。”宁北之伸手关灯，声音黏糊，“星星，今天也要加油。”
吃着早餐，贺启星按顺序回复留言，把自行车上油加入日程提醒，然后认真查看北之精选——仙品合照。
第一张是日照金山。在宁北之第一次对他说“我爱你”之后的合照。
第二张在清风餐厅。宁北之穿着他的全套衣服，吃撑了赖椅子上休息时随意拍的，细看表情还有些搞怪。而桌下，贺启星的手正给人揉着肚子。
第三张是硕士毕业。两个学校的时间果然撞在一块儿，毕业照只能分开拍。在各自运动场大草坪，蓝袍子胸前绣着各自校徽。一左一右，照片拼接，时空交叠。
第四张是北城接机。大头自拍，勾肩搭背，脑袋相抵，兄弟情深。没入镜的下方藏着玫瑰的秘密，宁北之怀里一片红，贺启星胸前一片紫。贺启星还记得自己当时辣评：好一个姹紫嫣红。
第五张在出租小屋。阳光正好，窗台摆着盛放的向日葵。两人倚在桌沿，隔着点距离，笑得同样明媚。那是搬进新家第一天，刚搞完房间布置，眼前大床两个枕头并排，两人时而对视，疲惫中透着兴奋。
第六张是生日许愿。两人并排坐着，贺启星趁他闭眼，举着手机咔擦一声。然后被宁北之扑倒，抹着奶油，舔上他的脸。
第七张……
“为什么不回消息？”
“我回了，回了沉默。”
是韩剧《黑暗荣耀》的台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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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北之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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