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憋着股火气,对着他老妈和小伙伴不能发,对着工地那群人他还得装傻逼。
这股火烧得南英俊整个人都压着股脾气,烧得他满脑子都是必须尽快把工地上的事儿给弄清楚。
上学?
等他查清楚这档子事再说!
就算放个一两年又怎样?
他到时候再捡起来继续学就完事了。
钱多多听着就觉得不对。
他俊哥这是钻牛角尖了!
工地什么时候都能干,但上学才是要紧事啊!
到时候考个好大学出来,学历就是块敲门砖!
之后再找什么事儿不好找啊?
但上课铃响了。
高中本来就不让带手机,钱多多还是躲犄角旮旯里跟南英俊打的电话,这下也只能含恨挂断,只想着该怎么劝他俊哥回心转意。
找俊哥老班不好使,找赵阿姨肯定也不好使,俊哥主意大,这两人根本掰不过来。
钱多多愁啊,课都听不进去了。
但他想破头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平日里的利索嘴皮子在南英俊面前根本不作数。
另一边,南英俊还不知道自己漏的口风差点把小伙伴整抑郁了,他正一门心思扎工地里头呢。
老周是个突破口。
虽然老周被工友暗地里鄙视,但老周讨好南英俊抽上了华子,喝上了小酒,吃饭从馒头咸菜变成了大鱼大肉……
这就足够让其他工友眼红了。
就这么着,南英俊算是一点一点在工地里立住了。
但他叔伯瞧着这苗头就不对劲了。
怎么地?
南英俊这见天地不上学在工地转悠想干嘛呢?
之前打着理账的名义在工地待着也就算了,但现在离南英俊他爸没了已经有小两月了,再糊涂的账也清完了。
南英俊怎么还不打算走?
难道这孩子还想着把项目抢回去?
已经扒拉到手的项目断没有再拱手让人的道理!
南英俊身份摆在这里,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话。但工地上的小话已经传开了,有人劝南英俊好学生不应该小小年纪就混工地的,还有人暗啐他这是心散了,不想上学了,还有说不甘心自家的生意被瓜分了的……
林林总总,南英俊听了个遍。
就连老周都欲言又止地找上了南英俊:“小老板,你真不打算上学了啊?”
“谁说的?”
南英俊笑了一声,面上没显出来,但心里已经把传小话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才跟这群工友混熟,结果就有流言冒出来提醒这群人他前老板儿子的身份,还有他得上学的事儿……
这下他还怎么打听那个渣土车司机的事儿啊?
保不齐他拿想学开渣土车的理由搪塞人家,人家都会反过来劝他去上学呢!
他现在只弄清楚了那个司机不是他们工地的人,但确实也会来这工地拉货。
至于关系……
人还真不是他叔伯的亲戚,就连远房亲戚都扒不着。
但那小子说的那句话又是怎么回事?
南英俊好不容易打听清楚了那个渣土车司机的住址,准备从人老婆孩子下手问问。
“没打算不上学就好。”
听着这话,老周长长松了口气,也打散了南英俊的思绪。
“怎么说?”南英俊随口问道,“在这工地上班还能一天两三百呢,上学出来可不一定找得到这样的事儿。”
“老周,我跟你说句实话,其他地方的职高我不清楚,但我们五明县这破职高……”南英俊嗤了一声,“您儿子在里面也就当个三年山大王,出来照样得学手艺才混得下去。”
“您把您木工、电焊、扎钢筋、抹灰的手艺交给您儿子,再让他考个证,手艺在这,到哪都不缺口饭吃。这不比人上个普通大学出来混的好多了?”
“是我拖累他了……”
老周还是那句话。
但也许和南英俊混熟了,知道南英俊不是工地上那种捧高踩低的人,老周话匣子也就略微打开了。
“小老板,你说的事儿我想过。但是……”他抹了把眼睛,“我现在跟我儿子一个月都说不了几句话……我之前不该打他的……”
南英俊现在知道这个“之前”就是老周妻子偷人那时候,他不好说什么,只能劝:“父子哪有隔夜仇的?您好好跟您儿子谈谈话,有事儿说开了就好。”
“谈不拢……谈不拢……”老周摇头,“小老板我也不瞒你,估计你现在也知道我家的事儿了。”
“那事儿之后,他一直觉得我是个窝囊废。我吧……”
老周有点说不下去了。
南英俊适时递了根烟过去。
老周接过嘬了一口,烟草味混着眼泪散开:“我也这么觉得……”
说着他抬手又准备抽自己,反应过来面前南英俊还站着呢,抬起的手就松了劲,只抽了下自己嘴巴:“小老板,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当时他拿刀子吓人,还有后来跟着人……都是为我出气。”
“但是——”老周长长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过不去心里的坎……我都这把年纪了,委屈受了也就受了。但他毁了……”
“明明他成绩挺好的,能上一中的好成绩,被我拖累到职高……而且他妈跑了,他在学校还怎么抬得起头?背上个没妈的孩子的名头……”
南英俊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他这会突然发现,人老周好像没那么蠢……
不说话,老实巴交,但人心里门清。
他突然打了个冷颤。
“我早就知道她偷人了。”老周下一句话砸实了南英俊的猜想,“但是儿子不能没妈……”
南英俊这下彻底把这事捋顺了。
周平安觉得老周忍下这事窝囊,不上学替老周出气。
但老周觉得自己受委屈没啥,不能让儿子受委屈。
这事儿闹的……
他心情有点复杂:“那您更得好好和您儿子谈谈了,趁现在他还没出社会。等到他职高毕业了,到时候往沿海一跑,您上哪逮他去?”
“就算为了您儿子的前途,您也得把这利害关系给您儿子说明白了。”
“也……是这么个理儿……”
老周被劝住了。
好像所有的事儿沾上儿子两字,他就主动自觉地让了道。
自己心里那点拧巴放在儿子的前途面前根本不算事儿。
“那我……”老周想了想,“那我这周末回去跟他说说。”
他们工地偏的没边,下工了想回去要么自己有车,要么舍得打车。
老周舍不得买摩托,也不舍得打车,骑自行车又太远,路也不好走,所以就住在工地里。
南英俊不一样,他还没把那点打车费放眼里。
但他心烦,跟老周磕唠完之后,也没打车,瞅着工地熄灯了才慢慢往家里走。
吹着冷风,打着手电,一步一歪地在路上慢慢磨。
他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人渣土车司机的家里人搭上话。
那破手电也不好使,勉强撑到了市区就彻底没电了。南英俊骂了一声,也只能捏着鼻子就着路灯往家里走。
主干道还好,几米一个的路灯都还照得到。但偏一点的路就不行了,路灯坏了也没修,两边的树又种得密,这一条路看过去都乌漆嘛黑的。
南英俊胆肥,直接就撞进黑暗里去了。
但他刚走过拐角,就和另一堆人撞了个对脸。
路上黑黢黢的,车都没一个,但南英俊还是看到了,对面领头人手里拿着刀,反光。
“哟,这不一中的高材生吗?”
对面人先站住了。
南英俊不想理。
这语气流里流气的,一听就是职高的。
但他让了,对面的却没打算让。
见着面前的道被人拦死了,南英俊就知道今天他大概得见见血了。
踹兜里的手电筒被他拿出来了,勉强当个家伙事。
南英俊下意识推了下手电,原本没电的手电又挣扎着闪出两道光。
虽然光很快就灭了,但南英俊还是看清楚了。
对面不是别人,正是他之前还跟老周聊着的老周他儿子。
“周平安?”南英俊眉毛拧死了,“你有事?”
他不记得他和这位有交集,也没听说这人还有在路上打劫的爱好。
职高的浑是浑,但这位还真和一般的职高人不一样。
人不找女朋友,也不拿搞大女生肚子当谈资,也不路上堵人玩勒索……
说实话,南英俊职高瞧得起的真没几个,但周平安在他心里还真算一号人物。
“原本没有,但这不是正好撞上了吗?”周平安道了句,头也不回地摆手赶人,“你们走,我和这位聊点事。”
他最近有点气不顺,源头就是南英俊。
南英俊爸爸死了,然后南英俊请长假去工地交班的事儿他听说了,但他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可偏偏他老子回来就在他耳边念叨南英俊长,南英俊短。说人家小小年纪没了爹不容易,说人家成绩好,说人家在工地会来事……
说这些也就算了,千不该万不该老周之后还来了一句“你得多跟人学学”……
周平安快被这种话烦死了,天天冷着脸进出,心里还盘算着要是这好学生出现在他面前,他非得让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可巧,南英俊今晚撞他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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