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北方,乍寒。清空虽明朗,戾风阵阵扫荡着整个曲城市,凉得激昂,冷得彻骨。
清早起床,唐尧接到了导师诸葛延电话,说是剧组女造型师昨夜开车出了事故住院了,让她速速赶往神驼峰影视拍摄基地救场。
平日里唐尧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如此重要指示她怎敢拖拉。
唐尧身材轻盈如燕,一双女生偏得的丹凤眼,配上平日就很喜欢画风浓淡相宜的一字眉,清纯之中裹隐着一种倔强和坚毅。简单收拾一番携带着行李箱出发了。
她坐在出租车里不时扫一眼诸葛延发来的地址,好不容易熬出了曲城上班高峰期。半个小时的行程,车子停在了一处偏僻的山区地带,偌大的影视基地呈现于眼前。
唐尧虽然从事剧组造型设计只有三年多,只因天赋异禀创意过人,因而小小年纪在造型师行列里已经小有名气。全国各地大小的影视剧组唐尧都参与和见识过,不过作为家乡唯一的影视拍摄圣地,她还真是初登伊始。
下了车,诸葛延迎面走来。墨眉之下双眸像海一样的深邃,鼻梁高挺,单薄的嘴唇看起来有唯美的性感。尤其是一头偏长的波浪卷发随着微风轻轻吹拂显得特别飘逸。这么精致的五官配上这么艺术感的发型,的确俊逸夺人。
诸葛延迎上前随手接过唐尧的行李箱二人并肩直接进了工作室。
诸葛延向窗外剧组现场望了一眼:“十五分钟搞定。没问题吧?”
唐尧手中备着化妆用品胸有成竹:“老师放心。”
工作室里,唐尧开始给女一号郗菲造型。郗菲特别健谈,两个人闲聊起话题。唐尧被问道:“唐尧老师,你说你也在曲城131学校读过,咱们男一号也是这个学校出来的。”
“我只在131读了一年,因为身体健康出了问题就辍学了。后来有缘结识了诸葛老师便走上造型师的行列。”
“那你认识方余吗?我听说他在学校时表演就很有天赋,人长得又那么帅,”郗菲说到这里指了指窗外拍摄场。
隔着通透的玻璃窗唐尧回过头向外观看。
一位身着古装的青年,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眉如墨画,目若秋波,尤其是一袭宝蓝色带雪白内衬的长衣,把整个人衬托得身躯凛凛。头顶水晶玉冠将头发紧紧扣在顶部之上,干净利落,带着万夫难敌的威风。
确实很帅气。
然而对于唐尧来说,神怡的心境突然就被什么东西淤堵了一样,轻轻提了口气借以掩饰内心悄然升起的积怨。她回过头来继续给郗菲造型,漫不经心地反问一句:“你说的可是穿蓝色长衣的那位公子?不熟儿。”
郗菲回道:“嗯,这也不奇怪,一个学校几千个学生,好几个系,怎么可能都认识呢?”
唐尧最后将一个精美的小发饰插在了郗菲的发髻上:“好了,我们的美女可以出场了。”
郗菲照着镜子:“非常满意。尤其是这个小发饰是我最中意的,我得出去了。”
屋子里参演的人员也随着郗菲一起出了场。
唐尧快速地收拾好了工作台,搬来把椅子来到窗前,隔着窗子静静地观看着外面拍摄场演员们精彩的表演,还有搞笑的花絮情节。虽然她听得隐隐约约,但从诸位的表情也猜得出场面的爆笑。
方余背台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放下了剧本抬头向这边看过来。
男二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剧组好像新来工作人员了。”方余随口搭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奇的?又不是你女朋友来了,呵呵。”
方余转过头也随口一句调侃:“万一以后是呢?”
搭档听了敷衍一笑:“万一她就对你的魅力值过敏呢?哎呀,快对台词吧,说错了于导又冷脸了。”
方余手里的剧本敲了一下对方的头:“关我什么事了,每次出错的可都是你。”
“呃,也是。”搭档没词了。
虽然出生在北方,可唐尧最怕冷,一整天她没有走出自己的化妆室。不为躲风,不为避寒,就只是单纯地不想与方余碰面,如此而已。
*
晚上,剧组收工时已经快十点了,唐尧准备回寝室休息,门被人抵住了。
方余一只胳膊支着门框带动眉梢:“听说我们不熟儿?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吧!”
唐尧抬头故意上下打量着方余看。
“不必了,你想说的并不是我想关注的。帅哥以往都是这样的借口与陌生的女孩子搭讪吗?还真是适合北方的地气____土的多了点!”
方余微微抿动唇角:“如果我想关注你怎么办?”
唐尧冷着一副脸:“那就凉着拌,只怕你无福消化。走开,你一个未来的大明星,该不会是人前君子,人后专门骚扰女孩子的猥琐小人吧?”
方余故意端详着唐尧气从丹田的运气架势,不由觉得好笑。
三年前的唐尧在他眼里还只是个刚刚入道诸葛延身边的小助理,一转眼竟变成了大家开口尊称的唐尧老师。
方余低下头在唐尧耳旁低语一句:“我猥琐还是更加卑劣,那可全凭你对我的态度。”说实话,动作有点儿过于撩人。
唐尧可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伸手直接去拽方余抵门的肢体,话语生硬地喊了一句:“躲开!我不认识你。你现在是剧组的演员,我是工作人员,我们充其量不过是同事关系。我要休息了,作为新同事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吧?”
方余也不多说话,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唐尧,伸手在她的头上重重地弹了一指。
“你好啊新同事,我叫方余,重新认识一下,挺好。”
唐尧抬起胳膊捂了一下自己的头:“帅哥,你可千万别自来熟儿,我可没打算和你扯上什么关系,因为看见你的脸无形中就会让我想起曾经在路上见过的一条白眼狼。
我供它吃,供它喝,供它住,全心全意照顾它,结果有一天它抬腿走了,连尾巴都没朝我摇一下。”
方余听到这里抬起胳膊反手背捂住自己的嘴唇,强忍出笑一躲身子将门又堵上了:“我错了。”
唐尧懒得看他:“信号不好,没听清。”
这时,剧组的两名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方余一手夺过唐尧手中的门卡。对方很主动与他们招呼:“方余,还没休息呢?”
方余反应很快,一边低头弄门卡一边回应一句:“讴,马上。唐尧老师的门打不开了,我帮下忙。”
两个人一声招呼而过,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方余打开门让唐尧进去,却招来一记白眼。唐尧伸手想夺回自己的房卡,方余一抬胳膊手背到了身后没给她。
唐尧干脆不理他,气嘟嘟一个人进了屋子,却没想到方余一个箭步紧跟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了?”唐尧转身想把他推出去。
走廊里又有人说话,方余一手合上了门直接向后靠在了门板上。唐尧要开口说话,方余伸出食指在她唇前比画了一下,她没再敢出动静。
“你要是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新来的小唐老师勾引剧组中的男演员的爆料,你就对我改改态度。”
唐尧挺直了身子咬着嘴唇看着他:“三年不见刮目相看啊!你跑到我屋子来了,谁的眼睛长在后脑勺了?颠倒黑白说我勾引你?”
唐尧将身上的挎包摘下来气嘟嘟地撇在了床头,然后直接躺在床上。她一只胳膊压在脸上,另一只手指着门的方向。
“如果你还认识哪个东西是门的话,请你马上给我出去,我要睡觉了。”
唐尧闭门逐客,本想着以方余的性格不摔门而去,也该灰溜溜地溜之大吉吧。结果就听见“扑通”一声,方余紧挨着她也躺下了。
唐尧扭过脸来看见一张英俊的脸差一点就碰到了自己,吓得她屁股像安了弹簧一样嗖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干嘛?”
方余一只胳膊压在头下大模大样地看着她:“反正今天晚上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就没打算离开。”
“随便,这是剧组安排的客房,孤男寡女的,我无所谓呀。除非你这个刚入演艺圈的新人,第一部剧还没拍完就自行作死想遭炮轰。”
方余浅浅一笑:“我也无所谓呀。别人问,我可以公开对大家讲,三年前我们就已经住在一起了。”
唐尧听到这里气得从床上站起身来,随手抓起一个枕头直接砸到了方余的身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臭无赖了?三年前我只是临街捡了一个没人要的流浪猫而已。”
方余在床上扁扁地躺着就是不动坑,唐尧捡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辙,只好把态度软下来。
“方余,你明天是不是不拍戏了?这都几点了?我跟你说,你要是睡眠不好,休息不好,脸色可是会很难看的。弄不好还会有黑眼圈,这样拍出来的效果就会直接影响你英俊潇洒的宏伟形象。你说是不是?”
方余:“。。。。。。”
“你注意点儿影响好不好?让人看见了我们怎么解释呀?”
方余:“。。。。。。”
“行,你厉害!你房间在哪?我去你房间睡总可以吧?”
“你隔壁。”方余手指了一下右面的墙。
唐尧听了鼻子差点儿气歪, “你故意的,为什么这么做?”
方余终于舍得离开了那张床,枕头依然在自己的怀里抱着,眨动着男生少有的羽睫看着唐尧。
“我就是故意的,这样有利于我更近距离接触到我们的唐尧老师。”
唐尧实在不知所措,憋了好半天终于服软认输,她推推搡搡将方余从床上弄下来给哄走了。
唐尧把手机放到了枕边又拿了起来,对话框里唯一显示出的一句话是三年前自己发给方余的。
——“你敢不回来,我们就此绝交。”
满目凝神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句话,她一键点了删除对话。
夜风凛凛吹到窗口,并着春寒让人听出不暖的声音。
唐尧随手拉开一侧窗帘,远远的夜空星汉灿烂。星星轻颤着,就像她一直想抹却抹不掉的回忆在夜空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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