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他对眼前女子的忐忑了然于胸,“Vicky叫我浪子,但我不是随意唐突女人的混蛋。一切交给我,你只管站在那里就好。”
言罢,不远处传来朗朗大笑,引人瞩目。
他们拖沓半日未近人群,人群便向他们靠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长相凌厉的中年女人,远远看时见棱见角,及至面前更是气势汹汹。虽是笑着,仍给黎简十分不适的感觉。
“我还说客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怎么一直不见你,小栩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见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她态度亲密,像是陆知嘉的某位长辈。
陆知嘉客气酬应道,“出去接了个人,叫文姨操心了。”
“这话说的哎呀,真是折煞我!这一摊子都是凭你的本事支棱起来的,我哪能操上你的心?”
叫文姨的女人语笑喧呼,一个人似乎占据了整个声场,存在感强得可怕。她左顾右视,见貌辨色,两句话便意会心谋,将话头对准他身旁站着的人。
“这位贵客瞧着脸生,也是知嘉的朋友么?”
黎简想再装哑巴也该答长辈话,但不确定陆知嘉愿不愿意她搭腔,正犹豫着,听得他言而有信地接过话。
“是贵客,我正准备介绍给大家。”
随之臂膀轻动,引着黎简继续往前,苏茗筱目送着他们。
快擦肩而过时,黎简仓促朝文姨点了个头,只是方才还说亲道热的女家长早已撤回对她假意的关注,而是盯着明显存心冷待的晚辈,眼中的寒芒一闪即逝,显出见不得光的怨毒狠戾。
走开一段距离后,她眼角余光感到陆知嘉偏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建议道,“不用这么小心。这儿的人今晚过后就都是过客,与你了不相干,你即便高冷点,不理人也无妨。”
“哦。”
她想问文姨是否就是要对付的敌人,还有她口中的小栩是经理陆栩吗?转念觉得现在还不是八卦的时候,先完成任务要紧。便下意识地点头如捣蒜。
陆知嘉被她可爱到,哑然失笑,“Vicky跟我说过,你虽然有知人论世的敏锐度,但也有天然呆的一面,如今我算是亲眼见识了。”
黎简微微发窘,突然发觉这一路其实有不少打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而她竟丝毫不感到紧张和局促。
不由得暗自叹服,陆知嘉这人乍一看挺不靠谱,其实气场不输在场的任何人,而且能够泽及他人,于潜移默化中化解那些蹑足附耳,鬼鬼祟祟的能量。
他的心,一定强大又自由吧。
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爱过他又抛弃他了呢?
临时演员来到舞台边缘,但陆知嘉出人意料地丢下她,独自走至场中。
他接过助理递过的话筒。
“诸位,”舒缓的乐声渐弱,男人沉着的嗓音响彻大厅。
众宾客闻呼陆续噤声,原本嘁嘁嚓嚓的偌大空间一下鸦默雀静。
“首先欢迎各位百忙之中赏光MF的开业派对。”
“一直以来,我陆知嘉都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然今日竟有幸得高朋满座,胜友如云,我感念至深,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
“从前我年少,多的是离经叛道,狂妄气盛,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有我的同辈,还有些叔伯长辈,无论你们在不在场,借此机会,我都要向你们赔罪,我真的知错。”
“而今,我好不容易长了些年纪,却也如诸位所见,庸庸碌碌几无所成。若不是偶然幸得几位贵人的赏识,恐怕早已潦倒于街头巷角。大概是人至中年,总会对生活产生些新的感悟,看透这漫漫人生路,急流险滩过后,生死之外再无大事,而家人和朋友才是我们要穷极一生守护的存在……”
黎简站在他侧方少人的位置。听得他讲起场面话来一本正经,和之前判若两样,又刷新了对他的认识。与此同时却灵机一动,诞生了新的怀疑。
如苏茗筱所言,他并无出色的商业才能,那么在因为个性到处树敌的情况下,他真的有那么大的人格魅力,吸引众多大佬来做托举?
想不通,她按耐住怀疑,继续听陆知嘉的开台锣鼓。
“……过往种种,皆为序章。在场诸位若当真还看得上我,就请发发慈悲,看在大家过去或多或少曾受益于我母亲的份上,嘉言善行,为我和我旁边的这位女士送上祝福——”
“是的,旁边这位,就是我今天要隆重为大家介绍的客人,也是我的未婚妻,阿黎。”
台上的演说家优雅地伸出手,示意黎简走上前来。
要死啊啊啊啊。
她刚刚有些放松了,还没来得及找回状态呢。
“婚礼将于下月在国外举行,不宴宾客,只有家人到场。实在是家母身体抱恙,无力接待外宾,还请诸位海涵。”
黎简来到陆知嘉旁边站定,看着他轻轻吻过接住的手背,然后将她戴着戒指的左手举至两人中间。
她才注意到场下没有想象中应有的祝福,一时竟陷入令人尴尬的哗然,众人神色各异,整体惊讶多于欣喜,反应跟悻然离开的徐翎珺刚得知消息时相差无几。
奇了怪了。这姓陆的放下旧爱,另觅新欢,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人群中有人鼓起了掌。
刚被致过谢的宾朋们才如梦初醒,跟着欢呼起来。
“谢谢,谢谢大家。”陆知嘉鞠躬致意,“婚礼当日,会给各位寄去伴手礼,届时还请各位笑纳。”
说完,他风度翩翩地护送她走下台。
台下的观众也知趣地散去,乐音再次奏响,场面又恢复成初时模样。
一个带眼镜,面相稍显憨厚的男子穿过分散的人流,开眉展眼地挤到他们面前。
“陆总陆总!哦不对,陆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该这么称呼您吗?”
陆知嘉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里捡起杯酒递给对方,自己也拾起一杯。
“都什么年代了,陆少这称呼太陈腐,张伯伯,您是长辈,今天这场合,叫我知嘉就成。”
“啊哈哈,好好,”张伯胁肩谄笑,惊喜交集。
“小陆总真是有心啊。”他嘴上答应着,并未敢真的逾越,“多年未见竟然还记得我?”
“应该的,您为我母亲的病费不少心,国内国外几次奔波,原本该多走动的,是我失礼了。”陆知嘉说着,下倾杯口,朝对方手中的杯身随意一碰。
“言重了言重了,”张伯也举起杯,看着身前澹然浅酌的人,有些不敢当似的,“我也是饮水思源,结草衔环而已,跑跑腿的工作,能帮上忙就是万幸。”
陆知嘉没再说什么。张伯便转过话音,“今天真是喜上添喜啊……”他和气地朝黎简欠身。
后者一时忘了先前收到的建议,微微垂首还礼,紧接着听到他说,“这么多年没再听说你身边有过女伴,原来是和佳人有约,我就说那些风言风语不可信。”
“风言风语?”陆知嘉笑着问。
张伯瞬间会意,“没什么,都是些哗众取宠,别有用心的传言而已,您瞧,现在谣言不是不攻自破了——”话出口他面露惶遽 。
“不是不是,”竟然是在对黎简解释,“我是说,小陆总为人不羁,总有些不服气的无名小辈,暗地里造谣生事。小陆夫人千万别多想。”
大概是觉得言多必失,他凭空找了个托辞,讪讪走掉了。
黎简满头雾水,无法判断这人究竟是无心还是故意说漏嘴,以此勾起人的好奇。
任务到这里该结束了吧?她想,抬头对上陆知嘉的眼神。
他会心一笑,“累了?”
边说边引着她避开人多的地方,往较为清静的角落里去。
男人凑近耳语,落在旁人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温柔关切,情意绵绵,说的话却保持着原有的矜持和客气——
“抱歉,还要麻烦你再等等。真正的丑角还未登场,如果我想得没错。”
他带她来到一个看上去像公共休息室的地方,也是个一通到底的大房间,只用素雅的屏风将疏落有致,华丽松软的大沙发隔开。
“在这里稍坐,我去去就来。”他竟又丢下她走了。
黎简错愕地环顾着四周,除了房间尽头坐着聊天的两个客人,这边只她一个。
真正的丑角还未登场……
陆知嘉这是把她明晃晃地摆在这儿当鱼饵吗?
她无语地叹气,后悔怎么临时脑热,就给第一天才认识的朋友当了没头没脑的前卫。而且从台前到这里,很多异样探究的眼光投射在她身上,有惊奇,有玩味,但除了那个张伯,似乎没有人想要上前寒暄攀谈。
她想起张伯最后无意间脱口的“谣言”,还有陆知嘉给予她的莫可名状的心安,脑中浮现出一个鲁莽大胆的猜测——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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