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万一是我老公呢。”

江序清已经回来了,但他此刻忙着收拾屋子,无暇安抚母亲的担心。

他找了这么久,尝试了很多方法,大多以失败告终,但并不是一无所获。

一进门,他立刻放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保护了一路的几个泥罐子。带着这些上飞机不方便,他费了些事儿才带回来。

打开后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面而来,泥土的腥,混着某种腐烂发酵的怪香。江序清从腰间掏出一把小刀,在掌心划了一道,然后小心翼翼的挤出鲜血滴了进去。

“对了,”江序清从地上爬起来,跑进卧室,把床边柜上一个圆滚滚的瓷瓶抱出来,摸了摸盖子小声说:“大师说用这个效果更好,我试试,你别生气啊。”

“要是生气了,就回来看看我。”

那个神兮兮的老僧帮他算过日子,说人已经死很久了,招也很难招回来,就算真招回来了也成孤魂野鬼了。

孤魂野鬼这四个词刺痛了他的心,说什么也要试一试。

他放下骨灰,照着手中的图,沾着罐子里的液体,在房门上涂画起来。

画完后,他直起身,将东西收拾好,把骨灰摆到正对那扇房门的祭台子上。

洗完澡后,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着拖鞋出来。

“啪。”

卧室灯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他愣在原地,忽地睁大眼睛,直直盯着床边的相框,轻声问:“江觎……是你吗?”

没有任何反应,几秒钟之后,滋滋电流声中灯重新亮了起来。

什么变化也没有。

江序清失望的叹出口气,走到床边坐下,烦躁的擦着湿发,闷闷道:“唉花了我一百多万,还以为有点用呢。”

“没关系,过几天我在国内再找找。”他抬起头,冲床头静静凝视他的遗像笑了下:“反正你得回来陪我。”

“我要活下去,”他的笑没挂一会儿就垮了下去,语气也带上几分委屈:“没有你我不行。”

他在国外跑了一周多,这次回来累坏了,关了灯很快就睡着了。

钟表跳到零点,一个虚虚的黑影极快的掠过床尾,它模糊的就像月光虚了焦,形状扭曲,以一个怪异的角度贴到江序清脸前。

随着它和床上人贴的越来越紧密,样子也逐渐变得具体起来。

第二天一早,江序清起来时感觉浑身上下累得发酸,头也昏昏的没什么精神。点了一份外卖后就继续睡了,一直被门铃吵醒才睁开眼。

外卖员到了,他起身去开门,眼睛还没睁开,先听到一声刺耳的惊呼,那送外卖的扔下餐慌忙跑了。

“……”江序清挠挠头发,拿起饭回客厅,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异样啊,除了有些疲惫,眼下两块黑眼圈,嘴唇没什么血色外,一切都很正常。

江序清打开水龙头低下身子洗脸,镜子里映出一张乌青的,死气沉沉的脸,眼眶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眼白。

刚才外卖员开门时,这张脸就阴气沉沉的搭在江序清头顶上。

他站起身,镜子里的脸消失的一干二净。

江序清坐在餐桌边吃饭时,它就坐在对面,在江序清张开嘴时,伸出一根类似手指的触须塞了进去。

“嘶,好痛——”江序清一不留神咬到了舌头,疼得皱起眉。他起身去冰箱里拿水,刚一转身,餐盘就被它推了下去。

“啧。”汤汁贱的到处都是,江序清头痛的站在原地看了会儿,食欲顿时没了一半。他去找拖把,打扫的过程里,它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他刚准备把垃圾扔出去,哗啦一声,垃圾袋破了,又撒了一地。

啪——江序清把袋子往地上狠狠一甩。

它慢慢站了起来。

面对面瞪了一会儿,江序清闷闷的嘀咕:“算了,不骂了。”

“万一是我老公呢。”

他又重新扫了一遍,接下来的一整个下午,家里都很安静。

安静到他有些着急了。

“这到底有没有用啊?”他歪头看着门上画的符咒,又看看同样按照大师的话摆放的祭台,没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它靠着门,漆黑的眼眶盯着走来走去的人,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着“江觎”两个字。

“啪。”

客厅灯灭了。

摸着黑,江序清还在问:“江觎,是你吗?”

“我知道你在这儿……”

“你回来看我了吗。”

“啪。”

灯又亮了。

它在江序清身旁蹲下,盯着他哭,漂亮的脸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

这个人类话真多。

它感到有点无聊,于是这天夜里,它再一次爬到江序清身上时,用的是遗像里的脸。

“大师……我最近总是梦见我的爱人,我觉得他好像回来了……”

江序清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给那位老僧打电话的时候,那只鬼正紧紧的缠着他。

“我不知道,没什么异常……我的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的。”江序清伸手拿过床头的照片,失落的抚摸着里面的男人。

黑色的舌头滑过江序清的侧脸,它贴在他头旁边,角度扭曲,目光阴沉的瞪着照片里的男人。

“可是我看不见他,大师,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也回来吗,我可以花更多的钱……”

不要看他。

它伸出手捂住那张照片,缠着江序清身体的触手变得更多了。

他在梦里看见的人明明是自己,只不过就是用了这张脸而已。

“江觎”……它就是江觎。住在这房子里这些天,它已经把江序清从里到外都摸清楚了。

待在他身边很舒服,待在他的梦里也是。

不要看他。它伏在江序清身上,漆黑的视线一寸寸扫过他的脸,舌头舔过那被泪淹湿的双眼,轻柔的叫出梦中那两个字:“清清。”

清清,是它存在的原因。

这个脆弱的人类,是它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必须要紧紧地抓住才行。

第二天早上,闹钟第一遍响起,江序清不想起床,迷迷糊糊间,他伸手往旁边摸手机。

却摸到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一惊,猛地睁开眼睛,然后结结实实倒吸一口凉气。

还来不及反应,床上人悠悠转醒,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清清。”

“江觎……”江序清浑身汗毛倒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你、你是鬼吗?”

“你怕我吗。”

下一秒江序清就翻身压了上去,他将头深深埋在江觎颈窝间,责备又欣喜的问:“……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一直都在。”

被他压在身下的部分突然瘪了下去,江觎的表情有点无奈:“……你看。”

“抱歉抱歉。”江序清手忙脚乱的从他身上下来,对视两秒,他捧着江觎的脸吻了上去。

能感受得出来,江觎的身体不是那么好用。

起码没有以前那么好用。

“我还想着,如果你再不回来,过两天我就再去找那大师一趟……”他轻轻理着江觎的黑发,深深吸了口气。

“别去,清清。”江觎压在他身上,低头咬上他的下颌:“我不要你走。”

“可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江序清很担心,因为他现在这样子一点儿也不可靠。

江觎克制的吻他:“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很快就好了。”

获得阳气最快的办法就是从活人身上吸取。

江序清是最完美的养料。

江觎回来了。

虽然和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但只要他在就好。

虽然和江觎接吻时,他那非人般的长舌总是想钻进自己肚子里。

虽然早餐里偶尔会夹着几根,他不小心掉进去的手指头或者眼珠子。

虽然他们总是寸步不离的黏在一起,一天中一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虽然他的记性变得很差,有时候连自己在叫他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都可以理解。

毕竟,江觎已经不再是“人”了。

“清清……清清。”

“不行,”江序清推开他的脑袋,拒绝道:“你要太多次了,我好累。”

这些天他们不分昼夜的胡闹,好像是要补上中间这段没有彼此的空白一样。江觎不吃不喝还能精力充沛,他是人,他不行。

江觎的下巴搭在他胸膛上,漆黑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他抬手摸摸这张苍白俊美的脸,说道:“你怎么变成鬼也这么黏人,再折腾我就要下去陪你了。”

“好吧。”

江觎皱起眉,抬头亲了亲他,乖顺的从他身上爬了下去,躺到一旁睡好了。

没一会儿,江序清就躺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

江觎盯着他,目光贪婪的扫视着他的脸。

真漂亮。

他抵着江序清的额头,宝贝般搂住他,小心地忍住把他捏碎的**,暗暗的想:养好一只人类真麻烦。

怎么样才能既不弄死他,还能和他在一起呢?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江觎收敛了许多。

不触碰江序清对他来说,就像人不进食一样难以忍受。他们整天呆在一起,只要闻到江序清身上那股诱人的香气,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扑上去。

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江序清会死。

他感受到自己正在快速的适应这个世界,之前他只能在夜晚出现,现在白天他也可以露面,前几天他还不能走出这个房间,现在他已经可以离开这栋房子了。

这意味着江序清也在以同样的速度衰弱。

尽管他们结合的次数已经在减少了,清清依旧很累。

今天早上,江序清蜷缩在床上,整个人陷进被子里,还是在瑟瑟发抖。他很脆弱,声音听着无比虚弱,拽着被角对他说:“老公,我有点不舒服。”

他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喂给江序清喝下:“好一点了吗?”

江序清摇摇头,眼下乌青,脸色死白,眉尖皱得更深了。

他拧着眉在床边站了会儿,然后一步一步退出房间,万分不情愿的消失了。

他走后,江序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到了晚上,江序清被饿意叫醒,精神感到好了一些,下床起来找他。

站在客厅里叫了半天也没见江觎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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