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红灯刺眼地亮着
陆子昕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僵直地守在抢救室外,衣服上还沾染着宋居安的血迹,那抹暗红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皮肤和心脏。
靳泽轩和纪宴辞陪在一旁,面色凝重,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走廊里时钟滴答的声响,敲击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医院,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急诊室的灯光亮起,护士大喊着招呼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
陆子昕虽然也是医生,可当生病的人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他竟从心里感觉到了一股无力感。
“我的专业,竟不了自己爱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陆子昕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宋居安在他怀里瘫软、嘴角溢血的模样,还有蒋其明那疯狂而扭曲的脸。
悔恨、愤怒、以及无边无际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宁愿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也不愿再看宋居安承受半分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走出来的,依旧是陆子昕的熟人。
林山带着口罩从急诊抢救室里出来,林山是陆子昕的同学,两人不同系,却在科室轮转时跟在同一个导师身后学习,毕业后,也任职了同一医院。
可从毕业后,两人因不同科室的忙碌程度,见面次数恐怕只有医院的年终汇报。
“他怎么样了”
陆子昕猛地冲上前,抓住林山的手臂,声音嘶哑急迫。
林山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叹了口气:“急性胃出血已经暂时控制住了,但是……”他顿了顿,语气严峻,“这次巨大的情绪刺激和物理冲击,诱发了他造血系统的急剧恶化。之前的保守治疗方案已经无法控制病情,他的骨髓造血功能正在快速衰竭……必须尽快进行骨髓移植,否则……”
“子昕,你也知道,从这类病人确诊的那天,生命就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陆子昕闭上眼,松开了手,“我知道,可我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
靳泽轩也满是心疼的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纪宴辞满手慌乱的安慰着。
急诊室外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陆子昕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扇隔绝了生死的大门,宋居安嘴角溢血、在他怀中瘫软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脑中循环播放。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走廊里死寂的凝重。
蒋其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他头发凌乱,眼神惶恐,衣服上甚至还沾着之前冲突时留下的些许褶皱和灰尘。
他显然像是一路打听才找到这里。
“陆子昕!居安他……他怎么样了?”蒋其明的声音带着颤抖,伸手就想抓住陆子昕的胳膊。
这一触碰,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陆子昕一直压抑的悔恨、愤怒、以及眼睁睁看着爱人受难却无能为力的恐惧,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温润的医生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充斥着几乎要噬人的疯狂。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陆子昕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如同困兽。
下一秒,他猛地挥拳,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砸向蒋其明的脸颊!
“砰!”
一声闷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蒋其明毫无防备,被这蕴含了所有怒火的一拳直接打倒在地,嘴角瞬间破裂,渗出血丝。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几乎癫狂的陆子昕。
靳泽轩和纪宴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从后面死死抱住还想继续扑上去的陆子昕。
“子昕!冷静点!这里是医院!”靳泽轩用力箍住他的双臂。
“放开我!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发疯刺激居安,居安怎么会……”陆子昕剧烈地挣扎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泪水混着绝望的嘶吼,“他凭什么来这里!凭什么!”
纪宴辞也赶紧挡在两人之间,防止事态升级。
蒋其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状若疯狂的陆子昕,看着靳泽轩和纪宴辞眼中毫不掩饰的谴责,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心头的慌乱与悔恨。
他意识到,自己那疯狂而扭曲的占有欲,可能真的将宋居安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最终在众人冰冷的目光下,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
这场闹剧刚刚平息不久,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
林山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但眼神却径直看向被靳泽轩他们勉强安抚住的陆子昕。
“子昕,”林山的语气严肃而直接,“情况紧急,我就长话短说。
居安现在的状况,保守治疗已经无效,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你是他的伴侣,也是我们目前最快能找到的、进行配型筛查的人选。”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刺破了陆子昕心中的黑暗和狂乱。
他猛地停止挣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住林山的手臂,急切地说:“抽我的!用我的!多少都可以!现在就去配型!”
只要能救宋居安,哪怕抽干他的骨髓,他也心甘情愿。
看着好友眼中重新燃起的、近乎偏执的希望,林山心中不忍,但还是不得不泼上一盆现实的冷水。
“子昕,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居安现在的身体太虚弱了。急性胃出血虽然控制住,但这次打击让他的各项指标都非常糟糕,血压尤其不稳定,根本承受不住移植前的清髓预处理和移植手术本身。”
“什么意思?”陆子昕眼中的光晃动起来。
“意思是,我们需要等。”林山清晰地阐述着残酷的现实,“必须先把他的身体状态调整到能够接受移植的最低标准,至少血压要稳定,营养要跟上,感染要控制。
否则,移植不是救他,而是加速他的死亡。
我们现在能做的,是尽全力为他进行支持治疗,为他争取到那个手术的机会。”
希望近在咫尺,却被一道名为“等待”的悬崖阻隔。
陆子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医生,他比谁都清楚林山话中的专业性和严重性。
是的,不能急,现在每一步都必须稳,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急切而害了居安。
“我明白了……”他哑声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等。林山,拜托你们,一定要让他……撑到那个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对陆子昕而言是一场缓慢的凌迟。
宋居安被转入了血液科的层流病房,进行严密的保护和支持治疗。
陆子昕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那个戴着氧气面罩、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人儿。
他积极配合了抽血进行HLA配型检测,结果需要时间等待。
他每天都会仔细询问宋居安的各项指标,血压是否平稳了一些,血象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好转。
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他欣喜若狂,每一次数据的反复又让他坠入冰窟。
他变得异常沉默,只是固执地守着,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隔空传递给里面的人。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最绝望的时候,开一个更加残忍的玩笑。
这天清晨,陆子昕像往常一样,在探视时间开始的第一刻就来到了病房外。
护士却告诉他,宋居安刚刚进行完一轮检查,可能需要稍等片刻。
他耐心地等着,心中盘算着今天要跟居安说些什么鼓励的话,哪怕对方在镇静作用下可能听不见什么。
然而,十分钟后,负责病房的护士长却行色匆匆地跑来,脸上带着惊慌和困惑:“陆医生!不好了!宋先生……宋先生他不见了!”
“什么叫做不见了?!”陆子昕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我们刚刚准备给他做晨间护理,发现病床上没有人!监控……监控显示大概在半小时前,他自己离开了病房,走出了医院大门……”护士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陆子昕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他猛地冲进那间熟悉的病房——病床上空空如也,被子凌乱地掀在一旁,各种监测设备的导线无力地垂落下来,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守护。
宋居安消失了。
在他病情如此危重、连站立都可能困难的情况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医院,从陆子昕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陆子昕僵立在空荡荡的病床前,浑身冰冷。
他颤抖着手,抚摸着还残留着宋居安一丝体温的床单,终于无法承受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骨节处瞬间渗出血珠,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因为心口的那个洞,已经撕裂得更大,呼啸着穿堂而过的,是比死亡更冰冷的恐惧和无望。
“居安……”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离开我……”
而此刻,城市的某个角落,宋居安裹着一件不起眼的宽大外套,脸色苍白如纸,几乎透明。
他靠在一条僻静小巷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的疼痛。
他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无法被追踪的旧手机,删除了里面唯一的一条编辑好却最终没有发出去的短信收件箱草稿——那上面写着:“子昕,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他闭上眼,任由身体沿着墙壁滑落,意识逐渐模糊。
他不能成为陆子昕的拖累,不能让他看着自己一点点衰败、死亡。那份爱太沉重,他宁愿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亲手画上句号。
只是,这蚀骨的离别之痛,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生命力,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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