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晚饭时分结束,周令宜心中忐忑,知道刘持盈绝不会同意和自己去吃晚饭的,幸好其他也来彩排的主演提议聚餐,刘持盈果然就没有拒绝。
等到出门,周令宜留心观察,惊喜地发现刘持盈没有开车。她知道刘持盈那辆跑车一直存放在香港的一个朋友家中的,但朋友也并非时刻待命,刘持盈今天刚到港,想必是还没来得及将车取过来。
她一颗心怦怦直跳,知道大家一定会把刘持盈安排到她的车里的。刘持盈依然是没有拒绝,笑道:“周姐,那麻烦你了。”
这句话没什么不好,温和礼貌,然而周令宜这种敏感性格,听到只觉得里面难掩疏离,忽然想到这是否也是一种警兆?
她如此迫切地渴望想要靠近刘持盈,倘若对方一门心思地远离,那大约是问心有愧,但不排斥她的接触呢?是不是代表着,刘持盈没那么在意她,抑或是想要脱敏了?
周令宜心事重重,惴惴不安,刘持盈上车之后,也没有特意和她说话,偏头望着窗外的街景。
车内空调开得大,刘持盈知道是因为周令宜怕冷。她心不在焉地将大衣的纽扣解开一颗,这个动作简直立竿见影,她刚随手解开,车内空调立即被人调小了。
她心中泛起一阵细密的痛楚,香港的繁华夜色仿佛朦朦胧胧地罩在了一层雾中,她看不分明。
汽车停在停车场停下,刘持盈将安全带解开,道了声再见,开门走了出去。她自然听到了后面的响动和脚步声,只是她故意不回头,也不说话,周令宜真就这样一路默默地跟着她,和她一起进到了电梯里。
周令宜怕冷,却穿的是一件薄薄的,和里面连身裙同色的大衣,这会儿哪怕在电梯里也在轻轻地发抖。
刘持盈抿紧嘴唇,将目光彻底收了回来。她绝不打算开口说话,她和周令宜现在的关系,正适合彼此沉默无言,这次台庆表演就权当作一次意外吧。
电梯门打开,刘持盈毫不犹豫地走出去,周令宜垂下睫毛,眼底泛出了滚烫的湿意,她已经知道刘持盈的房间在哪里了,还是那个房间,自从刘持盈当年第一次来香港,就从未改变过。
周令宜加快脚步,趁刘持盈关门之前将门把手给握住了:“持盈……”
“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刘持盈道,她的声音近乎严厉,因为她的心内痛楚之中,又燃起了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当初不是说好就当一切没发生过,你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
现在这样又是做什么?说实话,周令宜不知道,她只是泪盈盈地望着刘持盈,恳求道:“好冷,持盈,让我进去好不好?”
刘持盈冷冷地说:“周姐,我觉得你还是矜持一点为好,这种招数对我没用。”
周令宜同样的现在也根本不在乎矜持和脸面了,她用身子抵着门,不让刘持盈关上。不过才一个月没见,她比之前更加消瘦,刘持盈真怀疑即使关上了门,像一张纸片一样的周令宜也能轻而易举地从门缝中穿过来。
“那你就进来说清楚。”刘持盈转过身,在一片黑暗中走到了窗边。她不是为了欣赏景色,只是单纯地想躲避周令宜雪白的脸孔上那些**的泪水。
周令宜合上了门,她彷徨地向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走到刘持盈身旁,只是望着她的背影,靠在了墙上。
真如愿进了这扇门,她反而无话可说了。那些痛楚的,灼烧的思念在她的胸腔中翻滚,烧得她一片茫然。
“有什么话就说吧。”刘持盈强硬地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冷漠,变得公事公办一点,“周姐,我理解你,你无法放弃家庭,无法放弃现在的生活,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你能不能也理解我一点呢?既然达成了共识,就请你不要出尔反尔,这样会让我很困扰!”
“我想你。”周令宜低声说。
她长长的睫毛垂着,目光落在一片沉沉的黑暗里:“我想不到那么多,我只想着,如果这次见不到你,是不是从今往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句话说出口,她越说越顺畅:“我好高兴,好高兴能有这个节目,我想到你不愿意了,可知道的时候,还是特别难受。我特意想打扮得漂亮一点去排练,因为你可能会来,我想漂亮一点的见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没办法……”周令宜哽咽道,“但是我更没办法,这就这样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我想过去看心理医生,想去做其他事情,总之不要再想着这件事了……很失败……”她的国语混乱起来,“好失败,我不知道,怎么办,要怎么样……”
“周姐,你冷静一点。”刘持盈心痛如绞,仍强撑着说,“你不要拍了这两部戏就幻想自己能够接受做同性恋了,还是去看心理医生,回归你的正常生活吧。”
“这是什么话?”周令宜的声音也是湿漉漉的,她按捺不住,快步走到了刘持盈身旁,“你说的这是什么?那你呢?你能够接受做同性恋吗?我们的关系……”
“我和你不一样。”刘持盈打断了她的话,“不管怎样,我现在一身轻松,周姐,你多考虑考虑你自己吧。你今晚的做法实在很不理智,为什么不学着之前那次呢?”她一颗心几乎已经不跳了,强迫自己再次回溯,再次将那残忍的一幕拉出来,同时伤害她和周令宜两个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不好!”周令宜不假思索,她的泪珠扑簌簌直往下掉,“持盈,我做不到!”
刘持盈心神大震,周令宜性格柔婉,平日里说话,从不用这样坚决的语气。
“我做不到,我放不下。”周令宜伸手攥住她的手腕,“我没办法去考虑,根本没办法去想,只有你……持盈,只有你,这么多年我只遇到你爱我,真的关爱我,把我当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狠下心,一把将刘持盈拉的转过身来,随后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脖颈。
“持盈,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我想你,我不能、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你给我的爱,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或者只有孩子的妈咪。”
她如此充沛的感情像一股浪潮一样席卷了刘持盈的周身,“周姐,”她终于也忍不住流泪了,“你也可怜可怜我好不好?你不愿让我离开,那么你准备让我以什么身份留在你身边呢?你的朋友?还是你的婚外情出轨对象?”
刘持盈感觉到周令宜在她怀里一阵阵地发抖,可她必得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才行:“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我也有份,但既然知道是错误,我们把它矫正好不好?我不后悔爱你,周姐,我现在也爱你,我也不在乎做同性恋,可从小到大,我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你可怜可怜我吧周姐!”刘持盈抽泣道,“是你该可怜我!你做不到放弃现在的生活,就放过我!”
周令宜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她不记得是如何离开的这个房间,只记得那晚月亮暗淡星子稠密,无数的星星,将她晃进了一个斑斓的,看不清现实世界的万花筒。
回到家后,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睡得很香的小煦,渐渐地,她头晕目眩,彻底支持不住,缓缓跌坐到了冰冷的瓷砖地上。
她什么都没想,因为什么都想不清。渴望做一个拥有爱情的女人的念头像一枚钢针一样,本能地扎在她的潜意识里,现在浮出了水面,裹挟着剧痛,日日让她辗转反侧。
对不起,周令宜胡乱地想,小煦,对不起,妈咪只有你的爱是不够的,妈咪太贪心了,想要其他的,是妈咪太贪心了!
台庆前夕,周令宜发了一场高烧。玛迪早晨发现她躺在尹煦的门前,地砖都被她焐热了,已经人事不省。
等到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打上了点滴,尹煦坐在她床边,圆溜溜的大眼睛发红,小脸上全是泪痕,显然已经哭了一场。见她醒来,想扑到她怀里,又担心吊瓶,特别乖地坐在原位,只叫了一声:“妈咪!”
周令宜张了张嘴,发觉口舌胀痛,一时之间无法开口说话,便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尹煦的脑袋。
尹方德拿着手机走进卧室:“剧组嘅人话要嚟睇你。(剧组的人说要来看你)”他看了周令宜一眼,“琴晚點解噉,點解瞓喺地下。(昨晚怎么回事,怎么睡在地板上)”
“头有啲晕。(头有点晕)”周令宜应付了一句,尹方德也并不很在意这个回答,说了一句下次留意啲(下次注意点)便出了卧室继续去日理万机地打电话了。
尹煦从椅子上下来,从床头的托盘中试图端起玛迪阿姨煮的一碗双白玉粥给妈妈。周令宜赶快阻止了,瓷碗沉重滚烫,她怕小煦伤到,微笑道:“小煦,小心,妈咪饮橙汁就得。”
这下尹煦轻松地把温橙汁递了过去,周令宜喝了小半杯,喉咙里干渴痛楚稍解,这才很轻地揽住女儿,轻声安慰着她,让她别担心自己。
她一边和女儿说着话,一边忍不住想,持盈会来吗?她心中无限的窘迫和难受,自己便是这样的出息,持盈一定瞧不上自己,一个女人都三十七岁了,谈到感情,如此的优柔寡断,却又是如此的发痴,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持盈,她怔怔地想,持盈会来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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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998夤夜起火(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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