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我真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张赞在电话那头恨不得千恩万谢，刘持盈赶紧把她打断了：“张导，演员到位就好，你专心做准备吧，我们尽快乘飞机回北京。”
“好！”张赞一口答应，而后她有些为难地说，“不过得和周姐说清楚，咱们的班子一半是李总在大陆拉起来的，这部分好说，一半是我之前在香港拍电影的时候用的摄像师和灯光师，我让她们这些天陆续地都偷偷地来北京了。”
她讲得有些吞吞吐吐：“广灿一直在运作许可的事情，但是很困难，咱们很难拿到特批……李总说要么阴阳剧本送审，要么就直接瞒着相关部门拍。”
她这些天，一边是无与伦比的兴奋，一边又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
张赞万没想到电话那头刘持盈很爽朗地笑了：“李玉珀是攒局的，她都不怕，你害怕什么呀！我一定和周姐将其中的利害讲得清清楚楚，要是因为这事不愿意，那咱也就绝对不能再纠缠她。”
刘持盈毫不畏惧，哪怕真因为这事上了黑名单，禁止拍片个三五年，为了这个好本子，她也愿意！
她拿上车钥匙，开车直奔周令宜家，这次出乎意料，是尹煦开的门，小姑娘眼睛圆溜溜，又要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你果然没有过河拆桥呢！”
刘持盈揉了揉她的脑袋，听她说道：“妈咪答应你了，你今天还送来玫瑰花，果然是个好人！”
“请你放心。”刘持盈道，“等到了北京，我也每天都送你妈咪一束鲜花，一天都不会断的。”
“妈咪在卧室呢。”尹煦笑得鼻子都皱起来，“她在整理行李，到时候，我也要去北京玩，你要带我听那个，报菜名的相声！”
刘持盈一口答应，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这才进到卧室里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这间卧室，第一眼看到的还是花。床头柜的花瓶里放着两枝鲜嫩欲滴的香水百合，刘持盈一见之下，不禁想到，我上次送她百合是哪天？
周令宜仿佛知晓了她的心中所想，温柔地抿唇一笑：“百合养在水里，可以开好久的。”
雪白的百合花在花瓶里开得美丽，刘持盈凑近一闻，仍然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她不会侍弄植物，这会儿真是由衷地敬佩。
“我们什么时候走呢？”周令宜问道，她以为刘持盈是订好了时间，特地来告诉她。
刘持盈轻轻地摇了摇头，将她拉到小沙发上坐下。周令宜见她神情严肃，心中惊疑不定，十分忐忑：“持盈，你这是……”
“周姐，你如果后悔的话，现在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刘持盈道，她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周令宜，“之前想要劝你来演，对你讲的全都是好处，但还有些事情，必须得告诉你。”
周令宜望着她的眼睛，感到那是两团流着火的漩涡，将她的心神和注意力全都攫了进去。她出乎意料地没有那么紧张，后来她想，大约那时候她已下定决心出演这部她真心喜爱的电影，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止她了。
“这部电影因为题材原因，在大陆有诸多限制，周姐，你还记得五年前那部电影吧？”周令宜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名导名编剧名演员，那部同性片夺得了多项大奖，最后在大陆特批上映。
“我们九成九是拿不到特批的，不仅是上映的特批，拍摄的特批也拿不到，那条路子走不通了。”刘持盈道。“我们这次去北京，得偷偷摸摸地拍，周姐，你能接受吗？”
“我之前还对你说，等你两年约满，大陆的经纪人都要一窝蜂地来带你，让你在大陆发展，但是很有可能，这部影片拍完，咱们就被当局警告，拉入黑名单禁拍个两三年也是有可能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周令宜不假思索地说，她这样痛快，反倒弄得刘持盈一怔：“周姐，你想好了？过了这次，你可要被我绑去北京，没有一点后悔的机会了！”
“我想好了。”周令宜语气平静，“我答应你了，就会拍呀。”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无论掺杂了多少利益，这都是她自主选择的第一部，真正想拍的戏，她不会放弃的。
刘持盈粲然一笑，周令宜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了个满怀，当即吓得呆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谢谢你，周姐。”刘持盈道，“明天我们就去北京！”
那是她们的第一个拥抱，那时候她们都兴高采烈，对未来的所有充满期望，这部电影也果然，十倍百倍地反馈给了她们。
多美好的回忆啊，尚未出现危险的预兆，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季，也像春天一样轻盈甜美。刘持盈想倘若自己和周令宜在这部电影之后就分道扬镳，享受各自鲜花着锦一样的事业与生活，是否所有的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呢？
她知道周令宜一定也想过这种可能性，并且她们两个给出的答案也一定都会是否定。
因为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周令宜在明珠的长约结束之际，无论如何，她们必将重逢，然后走向两人无可挽回的，熊熊燃烧的，无法抵御的烈烈爱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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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走得突然，周令宜几乎是一夜没睡，将所有对女儿的叮嘱都写到了便签上，特地托菲佣玛迪阿姨好好照顾，她也没带助理，第二天就连媒体都不知道她们已经离开香港，落地北京。
张赞不敢在机场冒头，捧着一束鲜花在饭店等着她俩，周令宜一下飞机，人还有些茫然，行李便被一辆驶来的黑色越野车全数拉走了。
一个年轻女人开着另一辆绿色的捷豹车将她俩接上，刘持盈向她介绍道：“周姐，这是我的助理菲菲。”
周令宜笑着同她握了手，问道：“持盈，我们这是去哪？”
“饭店。”刘持盈神神秘秘地不肯细说，等到达目的地，周令宜一看，阔大的招牌上正写了三个大字：全聚德！
张赞怀里抱着束火炬一样的粉红色落新妇，一见她进门，立即递给她。周令宜还有些吃惊：“怎么只我有花？”
“这不是欢迎你俩到京的鲜花。”张赞有点不好意思，“持盈同我说不必搞这些形式主义，这花是她托我买的，每天送给你的那束花。”
刘持盈笑道：“小煦不是说了吗，要是你答应我拍戏这话就不送，岂不是过河拆桥？”
“真不要送了。”周令宜认真地摇摇头，“小孩子的话，别当真。而且我到北京，没条件把花养起来，看着凋谢，多不好呀。”
“怎么没条件。”刘持盈拉着周令宜坐下，菜都是提前订好，见人来齐，一样一样地上了来。“不让你住酒店的。”
她转头问张赞：“房子租好了吗？”
“租好了。”张赞向周令宜解释道，“周姐，这次电影拍摄不能张扬，主要的拍摄地是对门的两栋房子，我们都租了下来。我们这些工作人员一部分也租民房住，一部分住酒店，分散开不容易惹人注意。”
“我家就在北京。”刘持盈轻快地说，“周姐，要委屈你和我住上俩仨月了。”
“这太麻烦了。”周令宜下意识地就要拒绝，“我还是住酒店比较好。”
“那媒体可马上就知道咱们要拍电影了。”刘持盈道，她拿起一张荷叶饼，又夹起一块连皮带肉的鸭子，蘸了一些甜面酱，加了几根葱丝和黄瓜包起来，“周姐，尝尝。”
周令宜确实是没吃过这样的东西，真像刘持盈之前说的，油脂烤化了大部分，不觉得油腻，只觉得有股肉香和果木的香气。
她心里知道刘持盈说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可她和人家的关系并非多亲密，她又不是那种自来熟的性格，实在没办法就这样坦然地接受这份好意，真的住到别人的家里去，只好暂时默默不语。
“可以再用皮蘸白糖试试。”刘持盈知晓她心中的顾虑，“周姐，别担心，我家里还算大，你想挑哪间卧室都可以，浴室也是单独的，每周都会有人来打扫，你负责住就好了。”
周令宜听了，反而更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如果这样，那我一定要付房租的。”
“好呀。”她没想到刘持盈痛痛快快地答应了，“等到这部电影拍完，你再一次性地付给我。”
这下周令宜再没有推拒的理由，她知道刘持盈是为了让她安心才答应的，心中感激之余，仍掺杂着一些第一次离开香港，到外地工作的惴惴不安。
她一面想着女儿这会儿怎么样了，一面想着自己之后的拍摄会怎么样，不由得就多吃了几片刘持盈推荐她的鸭皮蘸白糖。
等到她晃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盘子里又铺了好几片酥脆的鸭皮，刘持盈正冲她笑，眼睛明亮，神采飞扬，处处透着一种从容和坦荡。
自己比她明明多活十余年，还是束手束脚。周令宜也笑了，她轻轻地想：年轻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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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1998夤夜起火（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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