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柔怎么也不会想到，竹闻也有着和偷窥她的人一样的眸子。在竹府上住着，身份尊贵，离她的住处也近，就连身量也和那人差不多，一切都能对得上号。
只有竹闻也自己，才敢讥讽自己。
萧柔不知道竹闻也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在试探她的心，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愿意嫁给他吗？
准备好的一切说辞，在这时候都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萧柔呆愣地看着竹闻也，动作迟缓，目光追逐。这一切在竹夫人的眼中，便认成了是萧柔对竹闻也一见钟情，喜欢上了这张脸。
一切都好办了，竹夫人拉着萧柔入席，对竹闻也道：“儿啊，来看看萧姑娘。”
竹闻也早就看到了萧柔，他等自己的娘亲说完此话，这才抬头，正眼看向萧柔，对着她客套一笑：“萧姑娘好。”
果然如莲心所说的那样，竹闻也是个懂规矩的人，也温柔，只是太过客套，冷冰冰得很。萧柔立刻起身行礼，对着竹闻也温柔一笑，可是竹闻也并没有回应，低着头温顺地侍奉着竹夫人。
萧柔想要看看，再分辨分辨，那偷窥她的人到底是不是竹闻也，可是她将竹闻也的脸看了个彻底，除却了那双狭长的眸子，她也只能看出冰冷，再无其他。
甚至连偷窥萧柔的那么一点愧疚的神色都没有，偶尔飘过来的目光里，也只是带着冷漠，对她微微颔首。
萧柔小声叹息，放弃了打探。
这样的你来我往，在竹夫人眼中，就是眉来眼去了。这一次相看，并不是要合家团聚，在一起吃饭，竹夫人拿出手绢，轻轻擦了擦唇瓣，将筷子放下来，咳嗽了几声：“这日子慢慢暖和起来了，我倒是容易觉得累了。闻也啊，你和萧姑娘好好聊，可不要怠慢人家。”
竹夫人起身，她特意从萧柔的身边走过，轻轻捏了捏萧柔的肩膀，压低了声音对萧柔道：“柔儿，昨日学的那些本事，可不要忘了。”
萧柔明白，这是为了让他们二人独处，为了让萧柔能够施展昨日的本领。萧柔起身，对竹夫人行礼，等竹夫人的身影消失，她才回过身来，看着竹闻也。
她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该怎么开口。
在这时候，竹闻也先破局：“我知道你为何入府，娘想让你与我成婚。”
“是，见过闻也少爷。”萧柔走过去，为竹闻也倒了一杯酒，将酒盏轻轻推过去。
手指放在酒杯下缘，萧柔没有急着把手退回去，等竹闻也的手过来，拿起酒杯，萧柔才松开自己的手。她故意擦着竹闻也的指节，掠过去，她能感受到竹闻也指尖的暖意，她的心也痒痒的，这可比春风更让人心动，萧柔的目光柔软了起来，不由得看向竹闻也。
仆妇教的，她学得很好，按着道理，竹闻也应该也无心喝酒，目光应该看过来，与萧柔的目光对视纠缠了。可是竹闻也没有，竹闻也只是身形微愣，而后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搁置在桌子上，清脆的声响，展示着竹闻也的怒气。
“下次，不要这样做。”
“为何，少爷嫌弃我，看不上我？”萧柔没被人摔过杯子，她来到竹府，也是被人规规矩矩地对待着的。竹闻也为何如此对她，她想要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让她学着闺房中的情事，她学了，让她温柔着贴上竹闻也的冷脸，她也照做了，所以竹闻也为什么生气，要摔她的杯子？
“不，你很俊美，只是不适合我，”竹闻也乜了一眼萧柔，“我也知道娘亲的良苦用心，她是害怕来日我无后无妻，我想问萧姑娘，你听我娘亲做了这些，今日与我相见，你觉得你有必要，在我的身上耗费心思，虚度青春吗？”
“换句话说，萧姑娘，喜欢我吗？”
萧柔没明白竹闻也这话里的意思，她静静地看着竹闻也。她虽然咬着唇，可是心中起了征服的心思，她不知道竹闻也口中的合适是什么样子的，但她知道，若是竹夫人安排了仆妇专程教她，她还被竹闻也嫌弃的话，那就是她的罪过。
“喜不喜欢，都看少爷。”萧柔坐了下来，她将身子贴近竹闻也，目光也不避讳了，直视着竹闻也。
“我与少爷，是经过夫人算了八字的，是最合适少爷的人。少爷既然也觉得我容貌俊美，为何还要拒绝我呢？”
萧柔身上香甜的味道，裹挟着酒的味道，全都往竹闻也的身上去了。萧柔媚眼如丝，还要上前，为竹闻也再倒一杯酒：“少爷，不喜欢吗？”
萧柔整个人的身子都要贴着竹闻也了，她眼中含着泪花，扁着嘴楚楚可怜的样子。仆妇和她说过的，只要示弱，便一定会拿捏住男子的心，而这酒和身上的香，便是助情的药。
竹闻也没有推开萧柔，他狭长的眸子低下来，和怀中的萧柔对视，而后许久竹闻也说：“萧姑娘，请自重。”
果真是块冷铁。
萧柔心头冰凉，这些招数都未能奏效，那么还能如何呢？萧柔想，到底还是自己学艺不精，没有学到精髓所在，她起身，不再为竹闻也倒酒，她想要认输了。
可是就在她起身之时，未能站稳的脚一松动，萧柔完全跌落进了竹闻也的怀抱中去。温热包裹着萧柔的身子，让萧柔脸颊一红，害羞起来。萧柔的手胡乱放在竹闻也的膝盖上，她害怕着要收回，可才一动作，她就不小心扫到了腰腹之下。
她摸到了不该触碰的地方，等萧柔看清楚那是何处，她的脸更红了。
“少爷，我并非是故意的。”
连带着桌子上的酒瓶，也被震倒，瓶中的酒倒出来，全都洒在了竹闻也的身上，湿润了竹闻也的胸口。
“好，没关系。今日一去后，我会和娘亲说，给你银子让你回家，我不需要你和我成婚。”
“不行，”萧柔立刻摇头，她顾不得自己还在竹闻也的身下，情急之下抓着竹闻也的衣裳，整个身子都贴了过去，“我爹娘将我送来，换以银钱，若是我被竹府退了回去，我爹娘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人人都会以为萧柔做错了事情，是萧柔没用。
萧柔认命了，今生她或许不能得到一位体贴的夫君，但是她也学了许多的本事，只要竹闻也和她相安无事，只要她日后能够诞下一儿半女的，她能在竹府了却此生，她什么都不会争抢。
她不求竹闻也真的喜欢她，可是竹闻也不能将她送回去。
竹闻也身上的酒味浓烈，怕萧柔摔倒，他还特意伸手去扶了萧柔一把。萧柔的腰身传来的暖意让萧柔身子一下子柔软下来，她喜欢这样的触碰，喜欢被这样的暖意包围。她轻轻嘤咛了几声，又往竹闻也的身上凑。
反正他们是要成亲，是要拜堂的，这些事情也不算是逾矩。萧柔今日是奉了夫人的命令，专程让竹闻也心肠柔软，爱上她的。
若是常人，有了这样千般万般的触碰和勾引，早就该有了反应了，可是竹闻也没有。竹闻也似乎并未触碰到萧柔，也感受不到萧柔身子的柔软，他按捺着不悦，用仍然还是礼貌的语气，对萧柔道：“既然不是有意的，那便站好了，我去换身衣裳，萧姑娘自便。”
忽然撤开的距离让萧柔扑了个空，她扶着桌子，勉强站住。她都不敢想自己有多狼狈，也不敢看竹闻也慢慢离去的身影。她让竹夫人失望了，也让自己的爹娘失望了，她收起了方才的那一股子媚态，冷了目光坐下来喝了一杯酒。
这竹家的少爷，真是和寻常人不一样的。
酒不能消愁，萧柔站起身，打算去和竹夫人说起今日的情状，去竹夫人面前谢罪。她要说自己一身的本领白学了，她摸不清楚竹闻也的脾气，她也不知道为何偷窥的人是竹闻也，可在堂中，一本正经推开她的也是竹闻也。
竹闻也到底是为什么如此？
真是反复无常，还有些无趣，白瞎了今日她这一身装扮。
萧柔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确认自己得体能见人，这才迈步出了厅堂。她记得路的，知道竹夫人的屋子在何处，也能自己回到屋中去。
她才转过回廊，就被一道身影拦住，萧柔抬头，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一双狭长的眸子。
又来了，这竹闻也真是过分，方才拒绝她，可出了厅堂，又要拦住她的去路。
萧柔被耍弄了几次，她也有些不悦，她挺直了腰板，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她记得今日竹闻也穿的是一身素色的衣裳，方才酒瓶被撞倒，那酒渍格外明显，竹闻也是因为这个才要去换衣裳的。
眼前的人分明是竹闻也的模样，只是唤了一声玄色的衣裳。萧柔哼声笑了笑，对他行礼：“少爷这么快就换好了衣裳，还真是快呢。”
“方才拒绝得厉害，为何眼下又要拦住我的去路？”
那人听了这话，扬着嘴角露出笑意。他并未答话，只是一步步将人逼退至了回廊的拐角，让萧柔整个身子，全都贴在了墙边。
才换了一身衣裳，换掉了方才的酒气，眼前的竹闻也又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挑着萧柔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竹闻也，我虽然是被我爹娘卖进来与你成婚的，但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萧柔积压了许久的委屈，这时候缓缓爆发出来。这时候她眼角的泪才是真的，才是发自内心地流淌出来的，不是演的。
“如何过分？”
明知故问，萧柔噘着嘴，红着眼睛往对方的身下瞄着：“昨日夫人专程请了仆妇教我学了许多的本领，那些本领是最能增进情感的，可是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是我的本事学不到位，少爷若是不喜欢，也不用那样冷淡。”
“学的什么本领，再来一次我看看？”
萧柔察觉不对，什么再来一次，这过去并没有多久，竹闻也怎么会忘记发生过什么呢？萧柔仔细看着眼前的人，狭长冰冷的眸子是对的，她没有认错，那张脸也一样，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萧柔是吧，我不是竹闻也。”
“偷窥你的人，是我不是他，竹闻也他不行，他感受不到你身子的柔软，他也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有多香，靠过来的时候，有多动人。”
“你怎么...”萧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眼前的人不是竹闻也，那为什么会有一张和竹闻也一样的脸。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你身子的柔软。”
“萧柔，那些本事，你学得很好。”
萧柔：见鬼了，怎么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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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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