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他曾觉得一直蒙头向前走就会有好结果,这道理他信了好多年。

宋清和一直在他信奉的人生大道上平稳走着,研三这年因偶尔起兴捡到个不爱说话的小拖油瓶,他离他预设的生活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那时他已经没了毕业的后顾之忧,正兢兢业业地跟着一位姓薛的师兄在一家公司做有机。

虽然有毒,但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实验,几乎每天接触那些药品,也没见出什么事。况且他做事一向小心,经常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为这事还曾招来同门的调笑,说他惜命。

宋清和抱着这样的想法,每日早出晚归,他再过几个月就要读博士,有一些可以称得上奖励和幸福的东西正等着他,一点儿都不觉着累。

他已经有了点积蓄,心中渐渐有了底气。也想象了下毕业之后的生活,应该还要比现在好很多,因此他那段日子过得前所未有的舒心。

这日刚结了一个小项目,难得不用加班,吃晚饭还很早,于是顺路去接将要下班的梁轲。

梁轲比起他刚捡到那会儿,已经乖了很多。

其实捡梁轲的事情并不顺利,他跑了几回,然而很神奇的,宋清和总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碰到这个狸猫一般乱窜的少年,捡的次数多了,两个人便熟了起来。

以致现在梁轲就在宋清和原本给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准备的一张沙发床上安了家。

宋清和也不问他为什么东躲西藏,因为从他固执明亮的眼神里就能看出,他并不是无家可归。

他身上看不出困苦的痕迹。

一个男孩子,身上是有些疤痕,但那一看就是些新伤,他手上连个茧子也没有,身姿挺拔,牙齿整齐,眼睛里全是对生活的无畏,好似天生就明白自己永远不会跌落。

用很朴实的话说,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

当然宋清和做出这样的判断,并不仅限于梁轲的外表。

他记得只有起先的时候梁轲对他语气很冲,那只不过是害怕宋清和是坏蛋的伪装,熟悉起来之后,梁轲说话便很有分寸,礼貌但不疏离,偶尔会冒出些天真的想法,让人不忍心苛责。

但他也许是在同谁赌气,能见到一点点的不甘。

在生活逐渐平静下来之后,有一天梁轲忽然告诉他,他找了个便利店收银的工作。

宋清和并不过问他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明白,梁轲并不会一直做这份工作,等他想通了,就像他不经意的来一般,也会不经意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宋清和到达便利店时,已经五点二十多,最近梁轲是早班,还有几分钟就会下班。

于是他就在外面站了一站,刚立春的天气,天还冷着,刚刚走路并不觉得冷,如今静静站着,就觉得寒风凛冽,他将围巾裹紧了些。

从玻璃门往里看去,很容易就能看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瘦削身影,离得远,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在宋清和的想象中,应当是一个嘴巴轻轻抿着的淡漠表情。

他摇了摇头,不知是怎样的父母,竟舍得将用心养了将近二十年的小孩不闻不问这么久。

他略微一算自从去年10月份捡着他,到今天,已经有了4个多月。

这种际遇,可真是有够奇妙。

正感叹着,梁轲已经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看见宋清和,眼睛倏然一亮,“清清!你怎么来了!”

听着这雀跃的语气,宋清和极想抚额,明明刚捡到的时候一副狼崽子模样,现在看来,却逐渐纯良得像小狗了。

宋清和道:“我今天下班早,没什么事,正好有时间接你去吃饭。”

“你难道发工资了?”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表达出纯粹的问询。

宋清和背过手,“不,是发善心了。”

这样的事近来也常见,于是梁轲便不再追问。

只是宋清和虽说已经有些积蓄,然而他心中总像有个无底洞,总觉得不够,即使是带人下馆子,也下的是学校的馆子。

但好在梁轲也十分好养,除了第一回没吃他给的包子,后面都接受良好。

吃完饭,出了校门,时间尚早,太阳都还没落下去,学校离出租屋又近,便打算走路回去。

宋清和见梁轲闷闷地不说话,以为他今天在工作中受了什么委屈,于是逗他,他叹口气,“我明明可以带你去公司食堂吃,那里的饭更便宜。”

本来以为梁轲会笑他吝啬,却没想到他说:“那很好啊,我也想知道你最近吃什么样的饭。”

宋清和一瞬间愣住了,但他立马笑着回答:“好啊,明天就带你去。”

因为是大学城的周边,两边街道上都是商铺,即使天还冷着,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三两结伴的大学生,他们混迹其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在路过一家蛋糕店的时候,宋清和不经意转头瞟了一眼。

忽然福至心灵,他猛然意识到,明天是2月23。

“怎么了?想去买明天吃的早餐吗?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点面包。”在察觉到宋清和眼神的方向后,梁轲问。

宋清和本想装作没事,但人心中**的由来,很多时候不受脑袋控制,他心中像长了野草一般。

“这个啊,”伴着呼呼的风声,宋清和用着梦游一般的声音,说:“我突然记起来,明天是我25岁的生日。”

望着也许味道很甜腻的蛋糕,但他鼻子里却满是诱人的谷物香气,“我在想,要不要买个蛋糕。”

梁轲显然很震惊,他声音很大,也很坚定“当然要买啊!”

“你怎么连这个都会忘记?”

刚说完,连停顿都没有,便拽着宋清和的手进了店门,丝毫没给宋清和犹豫的余地。

宋清和远远地站在一边,看梁轲在一边在平板上划来划去选着款式,一边不时提些要求,直到忽然一个“十二寸”的字眼飘进他耳朵,宋清和方如梦初醒。

他忙制止:“最小的就够了,只有两个人,多了吃不完。”

一直在旁服务的店员在旁听到这话,回应道:“最小的话,是四寸。”

梁轲听到这话,脸上明显有失落感流露出来,“四寸?”他拿手比划了一下,“这哪是生日蛋糕呀!”

他朝宋清和露出亮晶晶的眼神,做了很大的妥协:“八寸的怎么样?再不济六寸。”

“我来给你买好不好,我白吃白喝了那么久,难得给你买东西。”

宋清和好半晌没有说话,他首先想到的是拒绝,但可笑的是,他连拒绝的话一时之间都说不出口。

他对这样明晃晃的善意,不知如何应对。

最终他们竟提了八寸的大蛋糕回了出租屋。

宋清和并不记得他当晚十二点钟时,他在烛火掩映中究竟许下过怎样难以实现的愿望,但那种心口漫出来的膨胀情绪,他能回忆好多年。

然而乐极生悲,这是宋清和逐渐从生活中体悟明白的四字箴言。

他第二日早上一睁眼,手机上赫然是6点47分。

由于小时候周围人的念叨,宋清和一向认为4和7是不吉利的数字。

他没来由的感觉烦躁。

出了卧室门,见梁轲正在沙发床上安稳睡着。

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后,打开小冰箱的门,从昨晚剩下的蛋糕上取下一小块,他再一看时间,7点04,更觉得不妙。

但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向来没有办法。

尽管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但时间永远不能停驻,他总得面对。

但到了公司,反而有好事,薛师兄告诉他,近来领导发善心,会有一笔奖金发到手。

“我也有?”

薛师兄笑眯眯:“当然,否则我也不会告诉你,据可靠消息,这周就能发到手。”

听到这样的消息,宋清和虽不至于昏了头,但心中总算好受了些。

然而薛师兄下一句话便是:“当然这是个好消息,坏消息是,咱最近连着几天都会很忙。”

“很忙很忙。”

宋清和:“……”

薛师兄接着笑道:“小和,资本家是这样的。”

事实证明,薛师兄的确没有说谎,开启一个新项目的前期工作极其繁杂,光一条合成线路的设计就得坐在电脑前盯好几十篇文献,不仅要考虑成本,回报率,安全性,甚至有时候还要避开一些专利壁垒。

小办公室里,一整个上午便在不时响起的键盘敲击声中度过了。

午休的时候大家匆匆吃了个饭便又都坐在了电脑前,宋清和负责其中一部分报告的撰写,敲起字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稍微有点雏形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

他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后,抬头一瞧,发现大家已经走了大半,薛师兄顶着一双死鱼眼过来瞧他写的东西。

“挺好,就是还有几个地方需要改改,我晚上回去再看看,明天告诉你咋改。”

宋清和看了一整天电脑,脑子现在混混沌沌,听完薛师兄的话,揉了揉太阳穴,他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然而刚按亮屏幕,就弹出了未接的语音电话。

不多,就两个,全是梁轲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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