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三岁

彼时十三岁的宁浅,对另一个时空梦境里的警告一无所知。

初二(8)班的教室里,讲台上的老师喋喋不休,宁浅的思绪,还停留在昨天下午的那场英雄救美。

肥嫩的小胖手拖着下巴,面颊被挤压出饱满圆润的小包。

宁浅挪动手肘,将脑袋贴到同桌跟前,压低音量道:“漆瑶同学,告诉你一个秘密,我……”

同桌漆瑶目不斜视,奋笔疾书记录老师讲解的重点,笔记本上留下一长串娟秀字迹。

显然是没空搭理她,宁浅又自觉地把身体移回去。

奶呼呼的小脸蛋,承载着些许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惆怅。

窗外树影摇曳,背景是烟蓝天幕,几抹温柔奶白被写意晕染上。

寻常的校园景观,落在宁浅眼里有了微妙的不同。树影好似顽劣孩童在摆弄搞怪,天空的蓝也犹如会呼吸般格外澄净通透。

大量陌生情绪堆叠在胸口,宁浅有些难受。

她忽然就有了强烈的冲动,翻开课本,眼前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

他五官精致到不可思议,表情却很不耐烦。

再恶劣的表情,配上他那张脸都成了理所当然。

宁浅高高提起笔,想要一笔一画写下他的名字。

白馒头似的小胖手用力攥着笔杆,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凝视着书页上的空白处——

白花花的上臂自半空中垂落,肉嘟嘟的脸蛋,像泄气的皮球,直接耷拉在课桌上。

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写下他的名字。

这颗皮球显然可塑性很强,从课桌上惊起后,倏然恢复原状。

嘴角微勾,宁浅又有了新灵感。

陷入沉浸式创作的宁浅,自动过滤掉下课铃声。

下一节是体育课,一旁的漆瑶收起课本和文具。

理干净桌面,漆瑶往宁浅那边看了一眼,她就没见过宁浅这么认真的表情,连脸颊上的肉团都在卖力。

“宁浅,干嘛呢在?”

落下最后一笔,宁浅满意地对着这幅杰作。

小眼神瞟了眼漆瑶,耳尖微红,“秘密。”

“敢情你刚才课上想和我说的秘密,就是这玩意啊。”

漆瑶探过头来,认真看了眼宁浅画的……古怪物体,“呀,外星人!”

宁浅藕白的小胖手一把护住画作,直往怀里塞,“你这什么眼神啊!”

漆瑶对外星人不感冒,“走了,去上体育课了。”

宁浅磨磨蹭蹭,还是跟上了漆瑶。

两人去操场的一路,宁浅将自己的秘密,完整地分享给漆瑶。

漆瑶是有在认真倾听的,只是默不作声,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宁浅有些忐忑,“总之,现在你明白了吧,我画的是我们学校高中部的一个男生,昨天就是他救了我。漆瑶,你帮帮我吧,我特别想知道我恩人他叫什么。”

半晌,漆瑶望天道:“我们学校高中部,居然还有一个外星人?”

宁浅脾气再好也有些急了,是她表述有问题,还是画功实在太离谱,漆瑶怎么老惦记着外星人!

小胖脸憋的通红,宁浅刚要据理力争,却错过漆瑶的脑袋,看到一抹鲜艳的荧光绿。

没错,就是骚包的荧光绿,存在感足到一下子就吸引了宁浅的注意力。

不穿校服也就算了,还敢是这么醒目的颜色,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遵守校规吗?

荧光绿悠闲地坐在篮球场旁,和一旁站立着的男生在说笑。

只是远远一个侧脸,宁浅便瞳孔微缩,长睫轻颤。

是他!

大概也只有他,才能把荧光绿穿的犹如呼吸般自然。

少年懒洋洋一笑,笑意张扬生动。

一瞬间,喧闹的操场沉寂下来,耳边只剩悸动的心跳声。诺大的篮球场人来人往,只有他集万千色彩于一身。

只是一个斜坐的侧影,宁浅却连他的轮廓都在用心临摹。

时间被无限放慢,音节卡在喉咙口,艰难吐出来后,成了词不达意的乱码词组,“篮球、篮球,转头……你后面!”

漆瑶会意回头——

宁浅眼睁睁看着漆瑶对着错误的方向,定格了数秒。

刚要开口纠正,漆瑶转过头来。

长相甜美的漆瑶,表情管理却素来是冷静酷girl风。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这会人设有些崩塌,语调都微微颤抖,显得有些激动,“他好帅哇,你要打听他名字是吧。来,我们冲!”

漆瑶来了劲,比宁浅还积极,拉过宁浅的手,就边往篮球场那边走。

宁浅抬高音量提醒,“没错,我恩人是很帅,但你看的是哪个,别认错人了。”

“不是十七号吗?”

“……什么十七号?”

随着哐当的一声砸框进球声,篮球场边小小沸腾了了一下。几个聚在一起近距离围观的女生,激动的雀跃欢呼。

宁浅这才注意到,篮球场这边的人气不低,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的女生,都有往这边靠拢的迹象。

场上有个穿十七号球衣的男生,显然是篮球队的主心骨,跑步运球的样子,相当灵活潇洒。

宁浅只随意看了17号的长相一眼,就移开视线继续关注坐在篮球场边的那抹绿。

唔,他真好看。

连坐在场边抬头饮水的动作,都是和别人画风迥异。

风把他的黑发拨得凌乱,却如动漫镜头般,每一帧都有自成一幅画卷的美感。

宁浅简直不敢想,如果换成是他在篮球场上驰骋奔跑……

离他越近,宁浅越紧张。没被牵住的那只小胖手,下意识往身前拢,想要遮住她有些明显的小肚子。

同时,宁浅也没忘记纠正漆瑶的错误认知,“不是十——”

还没来及的把话说完,漆瑶停住了脚步,宁浅因为惯性,撞在了漆瑶背后。

好在宁浅很快控制住了重心,扶住了向前倾的漆瑶。

几声闷笑过后,一道讨厌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响起,“看着点路啊宁猪,她又不像你,小身板可不禁不起猪撞。”

宁浅下意识往漆瑶身后躲。

真倒霉,又来了,瘟神顾长夕,昨天就是他来找麻烦。

顾长夕是初中部一帮男生的头头,仗着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哥哥在高中部,就行事不计后果的出挑。平日里心思也不在学习上,吊儿郎当的在学校里找乐子。

宁浅也不知怎么的,就惹上了这号人,成天没事就把宁浅当成消遣捉弄的对象。

顾长夕的小弟们也知道宁浅最近是老大的新玩具,但他们对昨天那人还是心有余悸。

“老大,昨天那高中部的帮了她,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就是啊,他看起来可不好惹。诶诶诶,老大你看,小豆芽在那边,要不咱去逗逗小豆芽?”

顾长夕耸了耸肩,立直腰杆。

靠,昨天他回去就后悔了,不就是一个高中部的。还没他两个哥哥壮,身边这群废物打了个照面就吓的往后退,他顾长夕什么时候那么丢脸过。

“我现在就是和宁猪同学友好交流一下,没看见猪刚才差点撞树上了吗?”

漆瑶不怕顾长夕,每一次顾长夕来找麻烦,她都会仗义出手。

更何况,现在这个二货挡住她看十七号的绝美风景了。

“喂,都初中生了怎么比小学生还幼稚,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喊不对人名,就买几本新华字典,从拼音开始学起。”

宁浅听着漆瑶给劲的还击,感激地攥紧了拳头。

不行,她不能躲在漆瑶身后,让她一个人扛着三个男生的压力。

宁浅跨出一大步,“顾长夕,我不喜欢和你交流,麻烦你让开。”

鼓足勇气,气势如虹跨步走出的小胖子,叉着腰中气十足,可惜说出的话,却连同伴一半的杀伤力都没有。

今日份的快乐,也是宁猪给的。

宁猪真的好像一只猪。

四月份的春日日照充足,阳光洒在宁浅瓷白的脸颊上,跟小猪崽一样,白里透粉。

长得像,脑子也随猪。

顾长夕满眼笑意地盯着宁浅,欺负她简直乐趣无穷,正准备把昨天欠下的那份也找补回来。

却见小胖子瞪圆了眼睛,朝他身后瞭望了几秒,黯然垂眸后又秒切换成气急败坏的姿态怒视着他。

“都说了叫你让开,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对,你就不是人,你是狗吧!”

这是宁浅第一次对一个人说那么重的话。

她不稀罕说脏话,骂一个人是狗,这是宁浅讨厌一个人,所能表达的极限了。

全怪顾狗,刚刚人还在篮球场边,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人影都没了。那抹绿色那么显眼,没理由一下就不见的。

她好不容易才撞见的。

宁浅很委屈,看着顾长夕的眼睛,也就格外用力。

顾长夕这才发现,小胖子的眼睛很大。

不光是大,还特别有神,水润润的,快哭出来的样子。

顾长夕不自觉又凑近一步观察。

宁浅和顾长夕正面硬刚上,也不肯示弱。

想起昨天恩人说的话,没错,大不了,她就拿这一身肉肉,和顾长夕拼了。

两人距离很近,宁浅才发觉,顾长夕其实不丑,甚至算得上清秀帅气,可惜行为举止让他有些面目可憎。

这边的顾长夕发现了新大陆,“宁猪,你的瞳色很浅诶,连瞳孔的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真有趣!”

顾长夕往身后招呼一声,“嘿嘿,你俩帮我百度一下,猪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顾长夕再一回头,表情僵住。

宁浅只听见自己头顶传来懒散的男声。

“不是说了,让你们几个以后走路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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