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奇门阵法中有一死门阵,可镇鬼邪,能斩因果,林大师乃奇门传人,定用得此阵,不知可否助我金宅驱鬼逐邪,为可怜的李妈妈报仇?”
这句求人之词,被黄毛说得颐指气使,林声笙火气更盛,可周遭有十几双眼睛看着她呢,她只得压着火道:“小少爷如何知晓这死门阵法?”
“自然是有人指点喽。”黄毛话说一半就停,语气也贱兮兮的,摆明了不肯将他所知一五一十地全讲出来。
可人家身份在这儿,林声笙拿他没办法,气得肝疼也白搭,她忽而觉得怀中银票格外烫人,果真,有些事,自古至今从未改变,钱难挣,粑粑难吃。
于是,她强迫自己翻找关于死门阵的记忆。
奇门遁甲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每一门皆有其独特阵法,休门阵养生,生门阵生财,景门阵大噪名声……而这极凶之门的死门阵,因其诡异玄乎,极少有人过问,原身毕竟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尚未出师,便也从没用过此阵。
故此,林声笙只从记忆中寻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对布阵毫无帮助。可干她们这一行的,最讲究名声,她如今已被推至云端,倘若不慎摔下来,那真得粉身碎骨。
不就是演戏嘛,她当HR时演得可太多了。
林声笙遂佯装镇定,道:“哦?想必此人定是位厉害的高人。既然小少爷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便推辞,这宅子里的第二只鬼,我就替您收了。”言罢,林声笙一个甩身,顺走黄一恒肘间拂尘,“黄大师,这神器借我一用!”
此事发生在瞬息之间,黄一恒反应不及,但见那林妹妹挥着拂尘,原地起舞,随之喝道:“奸恶神鬼,魑魅魍魉,灭汝祟形,绝汝祟精,急急如律令,死门阵!开!”
万籁俱寂,黑夜如常,一片树叶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林声笙收势站稳,将那拂尘往后一抛,黄一恒慌忙伸手,颤颤悠悠地接了下来。
“死门阵已成,只待鬼邪入阵。”林声笙一面打扑了下手掌,一面转身朝向黄毛,眼眸深深地眯成一条缝儿。
然,未有回声。
那黄毛抻着脖子,干站着,左眉上扬,右眉下弯,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似是惊呆了,片刻后,他指着林声笙的鼻子道:“林大师,你可莫要忽悠我啊,这死门阵在哪儿?我咋啥都没瞧着呢?”
林声笙指着眼前黑布隆冬的夜空,道:“就在此处。”她忽而嗤了一声,“哦,对了,瞧我这脑子,有件重要的事儿忘了讲,只有开了天眼之人才能睹见此阵,小少爷您自然是看不到的。”
说着,她将目光落在黄一恒身上,笑道:“黄大师,您来瞅瞅,此阵如何?”
黄一恒怔住,眼皮子抽个不停,他眼前空荡荡的,哪有什么死门阵,可那林妹妹双手叉腰,一副成竹在胸之貌,她傲睨的神情仿佛在说:“呦,黄大师,怎么连您也无法瞧见吗?莫非您的天眼是假的?”
黄一恒攥紧拂尘,他绝不能被个晚辈给看轻了,便道:“不得了啊不得了!此阵变幻莫测,玄奥无边,林妹不愧是奇门传人!”
此言一出,在场方士炸开了锅,人们凑在一块儿议论纷纷,如同油灯底下的苍蝇,嗡嗡嗡一片,却不知说了什么。
一旁,那黄毛鼓掌笑道:“妙极妙极,不过这宅子里的鬼忒厉害,我哥哥嫂嫂前前后后不知请了多少方士,都未将其驱除干净,这好不容易才碰上像林大师这样的大能,必得斩草除根啊!我看,一个阵还不够稳妥,要不您在宅子里多布几个死门阵,如何?”
贪得无厌啊!
林声笙想骂娘,却抱拳道:“义不容辞。”
“多谢!”黄毛抱拳回礼。
随后,他笑眼眯眯地走到林声笙身侧,忽而低头靠上她耳畔,声音低沉,却锐利:“此事关乎我嫂子,这死门阵最好是真的。”他瞥了下宋安,“否则,你与你师兄的破事儿……”
“你!”林声笙颤了一记,怒目而视,“你分明答应过我的。”
“是啊,可是现下,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言罢,那黄毛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地走进黑暗。
*
天已快过戌时,林声笙寻了个旮旯,随意比划了两下,算是布下了第二个死门阵。
宋安不解,问她:“为何,在,在此处,摆阵?”
林声笙盯着眼前黑魆魆的林子,回:“这地方看起来比较阴森。”
“阴,阴气,重?”
“也可以这么理解。”
“声笙,你,好生,厉害,适才,我,我偷听了,那些,方士的话,他,他们,好似,没几个,能,能看到,这阵的。”
林声笙见宋安清澈到呆滞,笑起来:“大师兄,你有没有听过《皇帝的新衣》?”
“皇,皇帝的,什么?”
林声笙笑意更浓:“我呀,就是多嘴问你,这是我家乡的一个童话故事,你肯定没听过,不过,我可以讲给你听。”
宋安也笑:“嗯。想听。”
于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林声笙,便把这十九世纪丹麦著名童话作家安徒生的《皇帝的新衣》,讲给了一个古代津朝人。
宋安听后,备受震撼,瞪着他那双暗淡的眸子,道:“你,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没有,死门阵,都,都是,你演,演出来的?!”
“不错。”林声笙骄傲昂头。
“声笙,你,你果真,好生,厉害。”
此话落了个空,半晌,未得回音。
宋安摒弃凝神,等了好一阵儿,才听着林声笙摆弄着裙子,坐到了地上。
“唉,大师兄,我要是真这么厉害,就好了。”
宋安道:“真的,就这么,厉害。”
“真的?你发誓,你没骗我。”
这声音略沉,那讲话之人定是无精打采的。
宋安立马举起右手,立于耳边,郑重说道:“我,我,对天,发誓,在我,心里,林,声笙,一直,一直,都,最厉害。”
“噗嗤——”
林声笙又笑了。
“大师兄,你这誓言不诚。你只说了我的名字,却没说你的,你是谁?”
宋安僵住。
其实林声笙并未想要回复,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还能是谁,原身的大师兄,宋安。
她忽然无比嫉妒那位林声笙,为什么,有人对她这样好。
一阵风飘过,树上的叶子”沙沙沙”地摇摆。
林声笙觉的空气好似凉快了些,便双手撑地,仰头望天。
半月当空,群星环绕,银河如瀑,熠熠生辉。
她许久没见着如此美妙的夜空了。
“大师兄。”她没等宋安出声,自顾自地道,“其实,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厉害,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从前是,现在也是。”她缓缓抬手,指向空中,“我曾经也认为自己是这宇宙的中心,是最明亮、最耀眼的那颗星星,可后来慢慢长大了,见识的多了,才发现,我其实与周围的星星并无不同。”
“为,为何,突然,说这些?”
林声笙看向他,这男人仿佛傻了似的,站在她身旁,一动不动,僵硬得像遵石像,她便拉他坐下,靠他边儿上,轻轻地道:“上午时,李妈妈拽着我让我救救她,我答应了,却没做到。”
宋安一颤:“声笙,这,这不怪你,并,并非,你的错。”
林声笙劝蜷起腿,将下巴埋进去:“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嘛,就算答应救她,也做不到啊。”
宋安伸手欲安抚她,伸了一半又很快缩回,只是道了一句“声笙……”。
林声笙下巴埋得更深:“可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当时,我有试着去救她,那么,她会不会,会不会就死不了了……”
宋安紧紧咬住下唇,一滴鲜血渗出,染红了他洁白的牙,他再也忍不了,一把将这几近破碎的女子搂于怀中,胸口“砰砰砰”跳着,他已听不到其余的声音。
林声笙扎在宋安怀中,感受着他心脏猛烈地撞击。
男人的身子又瘦又凉,她却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暖意,暖到她心底。
有什么东西在这温暖中吐出了新芽。
她好像,快控制不住了。
林声笙与宋安贴得更近了些,赖在他身上贪恋了下最后的温存,而后闭眼,猛地将宋安推开。
倘若,她真的是原身林声笙,便好了。
她喘着粗气,稳了稳神,一字一句地道:“大师兄,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拥抱这种事,并非师兄妹之间该做的……”
她顿了顿,仿佛做了某种艰难的决定,又道:“我打六岁起就跟着师傅钻研奇门之术,极少外出,不过,我对外面的事虽了解不多,却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若女子在婚前就与男子有染,这男子又比她大上二十多岁,还是她师兄……那么,这女子就如同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再也抬不起头来,这辈子算是完了。”她双手掐在一起,手上红了一道又一道,“大师兄,你耳力那么好,方才那黄毛在我耳边讲的话,想必你也都听到了,若咱俩再让他瞧着,误会了,那便是害了我。”
说完,林声笙转过身子,不敢再看宋安。
宋安咳嗽起来,然后,沙哑无力的声音传来。
“好。”
对不起,宋安,她并非师妹林声笙。
安安:声笙,不要拒绝我啊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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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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