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府的白幡仍未撤下，女帝微服至此，却迟迟没有进去。
禁军副统领闻讯赶来。大雪簌簌而下，他行至她身侧，“陛下，风雪愈烈，还是早些回宫吧。”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得天真无邪，“五哥哥，我们进去吧。”
她推开给她撑伞的黄芪，拉着他跑入了府中。
她一路跑，一路指给他看，“这是我们以前堆雪人的地方，你们嫌我个子小，打雪仗总不带我；这是我以前赏雪的窗台，梅花开得好时，我就折几支给你们插瓶；二哥哥最喜欢捉弄我，明知道我嗜睡还拉着我守岁，每次都是你抱着我去那个暖阁里睡；你看那个亭子，有一次我非要你带我飞到顶上，你好不容易金鸡独立站稳，大哥哥一叫又摔了下来；四哥哥喜欢读书，每次都把我按在书房，为了不让他烦我，我就带他去你那里偷孤本；来，我带你去看你的院子……”
她拉着他笃笃笃跑过一座桥，又突然停下，转身看去，“你还记得这座桥吗？有一年上元节，我与你约好了偷偷出去玩，你在桥头等我，我偷了爹的琉璃灯，却因为跑得太快摔了一跤，还跟爹说琉璃灯是你摔碎的。”
纪飞鱼跑进一座院落，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
她慢慢走了进去，细看屋内陈设，在那张红木床前停下，“有一回你旧伤复发，我晚上睡不着，缠着你给我讲故事，讲着讲着你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就昏了过去，我以为你死了，哭得一塌糊涂……”
掌心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一颤。
纪飞鱼吸了吸鼻子，又拉着他跑了出去。
路上经过一处船舫，水中尽是枯荷，面上结了一层冰，雪落其间，说不出的萧瑟。
她指着那船舫，“我曾问你，那艘船为什么开不出去，你说它困在深宅大院中，不能驶向想去的地方。”
最终她拉着他走进一间昏暗的屋子。
“这是……当年我跟你跪着的灵堂。”
“我告诉你纪业诈死，面上没什么，心里害怕极了。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那七箱嫁妆，却什么都没发现。我求你送我去三清观，你却只是哄我，连夜就走了。”
他闭上了双眼。
下一刻果然听见她的叹息：“我们兄妹，怎就走到了如此地步。”
她松开手，慢慢转过身来，凝视着那张属于纪昭的脸。
雪还在下，簌簌声响似要入了人心。
两人都是满头满脸的雪。她伸出一只手，描摹着眼前这张容颜，一股强烈的疼痛袭来，她后跌一步，不住摇头，“你太傻了，你太傻了，你要做什么，难道不能告诉我吗，难道我不会帮你吗，纵然你身陷泥潭，难道我就会嫌你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
她重复着“不肯信我”四个字，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屋子。
他望向她的背影，她似有所感，复又转身。
“你不信我，你不信我，就去死，纪延光是这样，纪延章也是这样。”
她说着说着笑了出来，“没有一个人，可以例外。”
她大笑而去，状似疯魔，而他在她身后，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大雪一下就是三日。
女帝站在庭中赏雪，一件斗篷从身后披了上来。
是君后。
他从身后搂着她，“手这么凉，小心生病了喝苦药。”
她伸手去触漫天飞雪，“你看这雪，落在屋檐上的还算干净，落在地上的就脏了。”
他说：“我做你的屋檐。”
经刑部查证，刺杀宁国侯纪励的乃西凉细作，现场遗落的弯刀及尸身上的伤口便是证据。
女帝下旨严查长安城内细作，举报者重金赏之。
巡防营呼啸全城，抓对有之，错杀亦有之，一时间风声鹤唳。
渣爹说的只要飞鱼杀死纪绍和纪衢就帮她除去渣哥，当然是在胡扯。
赡思辛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儿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女帝也不跟亲爹兜圈子，直言纪绍暂时不能死，否则纪家军动乱，他那好儿子一时之间也吞不下这块大饼。
平东王纪绍携妻子顺利返回东北。
平北王世子纪沧年幼，然平北王所领军队不可一日无帅，女帝便命纪衢为帅，携世子纪沧同往治军。
游骑将军纪衢携平北王世子纪沧顺利返回驻地。
经拂林军镇压，伏氏皇族销声匿迹，北境经由州府官员治理，愈发太平。
及至四月中，经过多次调整，女帝的朝堂班子终于定下。
根据寻芳令提供的情报，地方官员也被清洗，女帝除去不忠新朝的官吏及墙头草，开始提拔寒门士子。
四海初定，科举再开，本是一片欣欣向荣景象，东南的江州却起了动乱。
一些前朝官吏纠集各地有不臣之心的散兵，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声称元翰尚有皇子幸存，要助少主光复前朝。
元翰的十皇子早前病逝于宗人府，其余九子已被女帝杀尽，这些人也很聪明，搞了个十一子出来，说是元翰在民间的遗珠。
死后名声仍遭诋毁，女帝同情她这位舅父。
她大笔一挥，调集兵部兵力，复了禁军副统领云骑将军之位，命其为主帅，兵部侍郎裴云中为监军，跟随大军前往江州平乱。
军功来得如此轻易，赡思反派有些迟疑，“陛下，禁军副统领一职不可轻予，不知陛下可有替代臣之人。”
女帝笑得有些狡黠，“君后曾为禁军副统领，重操旧业想必不难。”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这算赏算罚，实在猜不透女帝的心思。
左右他们不敢反对，只得道一声：“陛下英明。”
四月廿七。
新朝的第一个千秋节亦是女帝的及笄之日。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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