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的瞬间,原本平静的神情,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痛楚,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刺穿了心脏。
夏油杰怔住,思绪稍微一想,好像明白了那痛楚并非来自此刻,而是见证过五条悟的责任与孤独后,不能给予回应的沉重。
软肋是人心中最柔软也最致命的破绽。
五条悟身为最强,之所以无敌地站在光与影的交界,正是因为他的视线,没有落在某个人的身上,而是承担着整个世界的重量。
可若有一天,他选择将目光偏移一寸,去看清某个人的模样,或许便是最强开始崩塌的瞬间。
夏油杰望着远方,喉结微动,再难开口劝说半个字。
反而是倍感欣慰,替挚友感到一丝欣慰,至少五条悟曾为一个人动心,哪怕那份感情注定无法得到回应。
洛少辞的沉默不是冷漠,而是清醒地背负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羁绊从不喧嚣,但深如渊海。
看来,五条悟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同凡响,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光。
洛少辞指尖轻颤,熄灭了灵屏,夜色吞没了他眼底最后一丝波动。
风停了,咒力的余痕在空中缓缓消散,如同未曾存在过一般。
他低声说:「老师值得被喜欢,也值得拥有回应……只是那个人,不该是我。」
晨光熹微,穿透云层的缝隙洒在地平线上,像一场迟来的告白。
洛少辞轻挥衣袖,灵屏碎成点点光尘,随风飘散在初亮的天际。
夏油杰看见无数战斗后的身影,全都向着洛少辞的位置飞奔而来,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带着疲惫与喜悦。
洛少辞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了起来,迎着微光,身影逐渐与晨曦融为一体。
他知道,那些奔赴而来的目光里藏着感激、敬仰,甚至依赖。
当他们终于靠近,呼唤他的名字时,他已将所有情绪封进沉默的深渊。
回应他们的,只是一个淡淡微笑,背光而立的洛少辞。
五条悟拎着完好的夏油杰躯体来到了他面前,小心的放在地上,默默地后退一步,目光却始终未从洛少辞脸上移开。
洛少辞垂眸看了一眼夏油杰,又抬眼望向五条悟,目光交汇的刹那,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流转。
五条悟轻轻颔首,嘴角微扬,那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洛少辞知道,那是他们才懂的沉默约定——不可以勉强自己。
他别过脸,晨风拂过耳际,发丝间掠过一丝凉意。
其他人安静的停在一米外,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疑问,但无人敢上前打破这微妙的寂静。
唯有星蝶和星湖快步上前,手中的灵符泛着微光。
两人和洛少辞保持一定的距离,呈现三角站定,灵符轻颤,光芒渐盛。
星蝶低声念咒,符纸随风旋起,与星湖的灵力交汇于半空,凝成一道淡金色的结界光纹。
洛少辞闭目感应片刻,指尖微动,似在确认某种隐秘的联系。
五条悟眸色渐深,忽然察觉到他体内咒力正以极细微的频率波动,如同封印之下有潮汐暗涌。
风再度掀起,卷起尘埃与残存的灵光,他慢慢后退,直到和其他人位于同一个位置,才脱离了结界。
结界内气息骤凝,时间似是被静止。
洛少辞的呼吸轻得几乎不存在,额角渗出一缕血线,顺着脸颊滑落,在晨光中泛着猩红。
星蝶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被星湖一个眼神制止。
那结界并非隔绝外敌,而是封存内里——封夏油杰的魂体,不论遭受何等痛苦都无法随心挣脱。
五条悟指尖攥紧,指节发白,依旧站着不动。
洛少辞侧眸对上了夏油杰,不出意外,夏油杰的面容扭曲而痛苦,眼中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但无法挣脱结界对魂体的禁锢。
洛少辞抬手抹了一下血迹,慢慢半蹲在了尸体前,将血迹抹在夏油杰的眉心,指尖微颤不敢有一丝的停顿。
血痕顺着冰冷的皮肤滑落,在晨光中凝成一道猩红符纹。
他低声呢喃,音节如风掠过枯叶,与星蝶的咒语隐隐共鸣。
结界内的空气开始扭曲,魂体剧烈震颤,似有无形之手在撕扯着夏油杰深处的记忆。
洛少辞的呼吸愈发微弱,可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直视那受到灵力拉扯飞来的灵魂。
‘忍住。’简单的两个字唇语,在夏油杰的瞳孔中映出一丝清明。
那清明如流星划过暗渊,转瞬又被痛苦吞没。
洛少辞的指尖已染满血痕,却仍稳如磐石,符纹随血迹蔓延,仿佛唤醒某种古老的契约。
魂体撕裂之声在结界内回荡,记忆碎片如刀锋般割裂虚妄。
他眼底泛起淡淡金芒,那是代价初现的征兆——以己之命,换彼之醒。
风止,光凝,夏油杰一声嘶吼穿透寂静,彻底从深渊尽头挣扎归来。
洛少辞嘴角溢血,终将最后一道符印按上其心口,鲜血顺着符印纹路渗入夏油杰的胸膛,那道脱离已久的咒力骤然震颤,与宿主血脉共振,缓缓重新凝结成形。
夏油杰的呼吸骤然恢复,瞳孔剧烈收缩,眼中血丝如退潮般消散。
结界光纹随之震颤,裂开细密纹路,如同承受不住这逆转生死的力量。
星蝶猛然咳血,灵符自空中焚尽,化作点点星屑飘落。
五条悟终于上前一步,目光穿透碎裂的结界,落在洛少辞摇晃欲坠的身影上。
星湖瞬移至洛少辞身侧,一手扶住他倒下去的身躯。
随着她的离开,结界崩塌的余波在空气中漾开涟漪,夏油杰胸口的符印仍散发着微弱血光,与洛少辞掌心的裂痕遥相呼应。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了洛少辞做了什么,以自身性命为引,强行唤醒夏油杰的意识,逆转魂体崩解之局。
鲜血顺着手腕蜿蜒流下,洛少辞的意识在崩塌边缘浮沉。
五条悟单膝触地,将他打横抱起,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复活挚友,他做的仁至义尽,其余的便由别人来善后吧。
星湖去扶起星蝶,两人招呼都不打,也跟着离开。
留下众多监督者和咒术学生们傻愣在了原地,看着尚未醒来的夏油杰。
*
自那天以后,洛少辞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生命体征微弱却未断绝。
医院的白炽灯无声照耀,监测仪滴答记录着他近乎停滞的生命节奏。
外界纷扰如潮水般涌来,有关夏油杰复原的真相却一直被封锁。
五条悟每日前来查看,眉间凝着罕见的沉郁,但洛少辞始终静卧不动。
那日透支的代价远超预料,以命换命并非虚言,他的灵魂似乎残缺了一角,深陷于意识深渊无法归返。
唯有指尖偶尔微颤,暗示着某种未尽的执念仍在挣扎。
星蝶和星湖总说没事,她们一直在用灵符修补他的魂体,夜以继日地注入星之力。
可每一次尝试都被那残缺的契约反噬,血痕在符纸上蔓延如旧伤重燃。
她们知道,洛少辞不肯回来,是因为心结未解——他以命为祭,不只是为了唤醒夏油杰,更是要赎当年未能阻止父母悲剧的自责。
胎儿在腹部安稳的成长着,因为家入硝子每日所用的药物和特殊咒术的温养,胎中龙凤胎已与母体达成稳定平衡。
探视人员仅限五条悟一人,星蝶和星湖在病房外守着结界,防止任何波动侵扰洛少辞残存的魂识。
硝子抚过孕肚,龙凤胎的气息微弱而坚定,与洛少辞的生命线隐隐共鸣。
“你不用太担心,正是因为孩子还在,少辞的执念短期不会消失,说不定那两姐妹真能补好残缺。”
五条悟坐在病床旁,目光落在洛少辞苍白的脸上。
窗外秋雨淅沥,顺着玻璃蜿蜒滑落,像极了那日他掌心流下的血痕。
硝子的话未能完全抚平他的不安,残缺的契约、逆行的命轨、被强行拉回的魂魄——每一步都违背天理,代价岂会那么容易消减。
他伸手握住洛少辞冰凉的手腕,低声开口,对着沉睡之人诉说,又似自语:“等你醒来,我用命还你好不好,是我的错,不该没有问代价就让你执行逆术。”
监测仪滴答作响,指尖微颤忽然停顿,似有意识在黑暗深处轻轻回应。
雨声渐密,病房内寂静如渊。
一缕极淡的星辉自窗隙渗入,穿透雨幕与结界,在病床前凝成细碎光斑。
“对不起,夏油杰说的没错,我只想着让他复活,可以共同御敌,心里装着世界,却还是把你放在了第二位。”
五条悟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吞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袋埋在掌心的褶皱里,一滴泪坠入衣袖无声洇开。
他肩头微颤,未察觉那缕星辉正沿着洛少辞的脉搏缓缓流动,好似遥远意识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家入硝子站在旁边,静静的望着这一幕,“灭游的出现,需要你亲自去坐镇,既然不能半途而废,那就好好做完吧,我会照顾好少辞的。”
五条悟抬眼望向硝子,眸中血丝隐现,他缓缓点头,指尖在洛少辞腕间停留片刻,最终抽离。
片刻后,家入硝子将药液缓缓注入输液管,指尖微光闪烁,咒力顺着线路渗入洛少辞体内,查看那忽明忽暗的魂火。
她无奈的叹息,守了三日,直到灭游的战斗开始,才离开了病房,去治疗前线送来的伤员。硝子离开时,胎心监测仪发出轻微波动,龙凤胎的频率与洛少辞的心跳逐渐趋同。
坐在门外的两姐妹,神情的担忧悲痛,在看不见校医的背影后,瞬间消失不见。
她们相视一笑,指尖轻点结界,涟漪荡开的瞬间,慢慢闭上了眼睛,灵魂连接进入洛少辞残破的意识深处。
实际上,意识海里一片晴朗干净,阳光洒落成片,微风轻拂着意识的原野。
两姐妹的身影悄然浮现,满脸喜悦的往那里的小别墅跑去。
推开门,看见洛少辞正坐在摇椅上晒着太阳看书,听见门响抬起头来,眉眼温和地笑了,“你们怎么来了?”
两姐妹扑进他怀里,一人抱住一只手臂,仰头齐声道:“想你了。”
阳光穿过她们透明的轮廓,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影子。
洛少辞合上书,轻抚她们发丝,低声道:“别闹,赶紧回去演戏。”
他之所以躲在意识海里,是因为外界的事情太多,没有办法完全的置身事外,偏偏身体承受不住频繁的忙碌。
在满是咒灵的世界,与其躲起来胆战心惊,不如藏身在友方大本营,醒着的时候,不能袖手旁观,但昏迷的时候,可就任他休息了。
反正,他留了那么多纸人,还化解了羂索的危机,复活了夏油杰,就剩下几个特级咒灵和两面宿傩,足够他们应付的。
果不其然,外界的战况陆续传来,两面宿傩在涩谷突然暴起,而特级咒灵正逼近京都结界。纸人们有条不紊地调度防线,夏油杰以全新姿态重返战场,镇压混乱。
这场看似艰难的危机,在历经周密布局后,竟如棋局般被逐一化解。
硝子在前线穿梭,咒力织成光网,将伤者轻托而起;五条悟立于高空,苍蓝术式撕裂夜幕,直指宿傩所在。
洛少辞闭目倚在意识摇椅上,透过纸人之眼俯瞰全局,唇角微扬。
六个月后,洛少辞睁开眼时,病房里阳光正斜照在窗台,龙凤胎安稳出生,婴儿的啼哭清亮如初春晨露,硝子轻轻将襁褓递到他手中。
他凝视着两张与五条悟相似的眉眼,指尖微微发颤。
外界战事已息,宿傩消散于光尘,咒灵退隐如潮落。
一旁的五条悟眼含笑意,轻抚孩子发丝,低声道:“他们叫什么名字?”
洛少辞望着怀中婴儿,声音微哑:“风太、光希。”
*
寿终正寝的洛少辞,灵魂缓缓脱离躯壳,带着星蝶和星湖离开了尘世。
再次睁开眼睛的刹那,洛少辞看着熟悉的舱体,诧异了一秒,心跳甚至骤然加快,指尖触到舱壁的瞬间,冷汗滑落。
回来了?
他……好像回来了?
回到了现实世界,舱体内指示灯规律闪烁,机械音轻柔响起:“神经链接已断开,欢迎归来,洛先生。”
舱门开启的瞬间,白炽灯光洒落,洛少辞缓缓坐起,指尖仍残留着虚拟世界的温度。
他深吸一口气,现实的空气冰冷而清晰。舱外是熟悉的宿主室,玻璃墙上倒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
“滴——”
金属门滑开,一名长得像弥勒佛的西装男人走了进来,主动开口道:“少辞,欢迎回来。”
洛少辞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主神,说吧,怎么回事?说好的乙女世界呢?!”
主神摸了摸下巴,有些心虚道:“纯属意外,你刚魂穿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对,但能量混乱,很难立马拉你出来。”
“你看,我在你结束第二世界的时候,钻了个空子,不就救你回来了嘛。”
洛少辞冷眼盯着他,声音低而锋利:“所以你就让我在两个世界里遭罪?还顺带把他们的孩子生了?”
主神干笑两声:“能量错乱嘛……不过,你的情绪波动、因果纠缠,全被系统记录,兑换值翻了三倍。”
洛少辞默然,指尖攥紧舱沿。
他缓缓松开手,目光扫过舱内数据屏——因果点数:9720,正在跳动攀升。
“那我是不是可以更换任务和世界?”
主神点头,笑容微滞:“当然可以……不过下一个世界,可能更复杂。”
洛少辞起身,赤脚踩在冰凉地面,声音平静如深潭:“无所谓,只要别再让我生孩子。”
主神干咳两声,迅速调出光屏:“行,我马上改,但申请通过的流程还要十天时间,你要不先回家吧。”
洛少辞扯过一旁的外套披上,路过主神的时候,冷冷地吐出一句:“下次再耍花样,我不介意让你也体验一次分娩。”
主神缩了缩脖子,干笑着递过一枚银色芯片:“这是备份记忆体,留个念想。”
洛少辞接过芯片,指尖微顿,“你看见了什么?”
“我没资格看,宿主若是不要就直接自毁,热血世界的等级很高,我可查看不了。”主神赶忙解释道。
洛少辞凝视芯片片刻,忽然低笑一声,将其收入怀中,“等级高?那就更值得去看看。”
他抬步走向出口,走廊灯光渐次亮起,光影在地面拉出修长的轮廓,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金属通道。
来到了自己的悬浮车,门应声滑开,洛少辞坐进驾驶舱,指尖在控制面板轻点,悬浮车缓缓升空。
夜色下的城市灯火如河,数据流在天际勾勒出虚拟与现实交织的轮廓。
他靠向椅背,芯片贴着胸口微温,仿佛还残留着另一个世界的呼吸。
悬浮车驶入高空航道,他指尖点开图册,犹豫了一下,还是输入了密码解开,里面全是父母的合影与生平资料,照片中的笑容温暖而遥远。
不多时,悬浮车通过闸门,平稳降落在一座墓碑前,上面刻着父母的名字与生卒年月。
他走出车,凝视着墓碑,指尖轻轻抚过那两行冰冷的名字,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碑前碎石上。
他低声说:“爸,妈,我回来了。”
他摘下手套,将芯片轻轻按在墓碑一角,数据流顺着纹路悄然注入,墓碑表面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迹:“因果未断,轮回可续。”
洛少辞闭上眼,喉头微动,没有再说话。
这点因果值自然无法复活逝去的生命,他还需在无数个世界中完成任务,或许未来能够触及那根连通生死的法则之线。
悬浮车的光晕映照在碑面,折射出久远记忆里的晨光与笑语。
指尖残留着芯片融化的余温,如同童年父亲掌心的温度。
他轻抚着墓碑边缘,低声呢喃:“等我攒够因果值,就会把你们从时间的尽头接回来。”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墓园的寂静如同深渊般蔓延。
星辰垂落如烬,他登车离去,墓碑上的字迹渐渐隐去,唯有车尾灯在黑暗中划出两道猩红轨迹,像未愈的伤口拖行于夜。
洛少辞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瞬间,有人从墓碑后走了出来,男人一看就是慌乱躲起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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