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去太尴尬了——自从那次在艺术展偶遇,又撞见苏彤带着怀孕的女孩出现在他家,雨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而他自己,心里也有那么一道过不去的坎,想来想去应该还是围绕在雨汐身边的那一群男人,像一堵墙把他和雨汐之间隔离开来。
他轻轻关上门,假装没听见楼上嬉闹的声音。可时钟的滴答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每一秒都在提醒他上班要迟到了。书珩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最终还是拿起牵引绳,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刚踏上楼梯,他就听见小铃铛银铃般的笑声:“大仙女快看!**会转圈圈!”然后是雨汐轻柔的回应:“嗯,看到了......”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她看见了站在楼梯转角处的书珩。
阳光从楼道窗户斜射进来,在三人一狗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正兴奋地围着小铃铛转圈,狗绳拖在地上;小铃铛穿着粉色的蓬蓬裙,发梢还沾着没梳顺的呆毛;雨汐则是一身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手里提着垃圾袋,在看到书珩的瞬间明显僵住了。
“抱歉......”书珩干巴巴地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它自己跑出来的。”
他弯腰去捡狗绳,却和同时伸手的雨汐撞了个正着。她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腕,带着熟悉的百合香气。
雨汐迅速缩回手,像是碰到了什么烫人的东西。
她抿了抿嘴唇,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没关系......小铃铛很喜欢它。”她的目光始终避开书珩的脸,落在**身上。
小铃铛完全没察觉到大人间的暗流涌动,正搂着**的脖子说悄悄话:“狗狗狗狗,告诉你一个秘密......”她突然抬头,天真地问书珩:“叔叔,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来找大仙女玩了?”
楼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书珩看见雨汐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慌乱地去捂小铃铛的嘴:“别胡说!”声音却微微发颤。
**不明所以地歪着头,狗绳在书珩手里绷得笔直。阳光太刺眼了,照得他眼睛发酸。他机械地拽了拽牵引绳:“**,走了。”
回到家,书珩把大波关进阳台,罕见地对它发了火:“以后不准再往楼上跑!听见没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带刺。**委屈地趴在地上,黑眼睛湿漉漉的,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书珩烦躁地扯开领带,胸腔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他想起雨汐躲闪的眼神,想起她微微发红的耳尖,想起小铃铛天真的问题——所有这一切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大波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心。
“对不起......”书珩蹲下来抱住狗狗,把脸埋在它温暖的毛发里。**轻轻舔了舔他的耳朵,尾巴在地板上扫出沙沙的声响。
窗外,初夏的阳光依旧明媚。楼上隐约传来小铃铛哼歌的声音,还有雨汐温柔的叮嘱。
书珩站在阳台上点了支烟,看着烟雾在阳光下缓缓消散。他和雨汐之间,大概永远都会是这样——近在咫尺,却又远如天涯。
夏日午后的诊室里,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却驱散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闷热。刚答应帮同事临时顶一个普通门诊号的书珩,此刻正低头翻看着病历本,当看到“张雨汐”三个字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请坐。”他声音干涩,刻意盯着电脑屏幕,不敢抬头。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起来,混合着雨汐身上若有若无的百合香,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雨汐安静地坐在就诊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我例假迟了三周......”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最近熬夜赶稿,不知道是不是......”
书珩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他想起咖啡馆里那个贴近雨汐耳语的男人,想起艺术展上搂着她腰肢的金丝眼镜,喉咙突然发紧。“最后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问题脱口而出,语气比他想象中更生硬,“有没有采取避孕措施?”
诊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雨汐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微发抖。
书珩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这不是一个专业医生该有的问诊方式。他张了张嘴想补救,却看见雨汐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随即变成冰冷的怒火。
“庄医生,”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音节都像冰锥刺进书珩胸口,“如果怀疑妊娠,难道不该先开验血单吗?”她站起身,裙摆扫过就诊椅,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我还是挂其他医生的号吧。”
门被重重关上的声响在诊室里回荡。书珩盯着桌上那本病历——雨汐忘记带走了。首页上她的字迹清秀工整,写着“睡眠不足,压力过大”。钢笔从他指间滑落,在雪白的病历本上划出一道丑陋的墨痕。
护士探头进来:“庄医生,下一位…...咦,病人呢?”
书珩机械地擦了擦眼镜,镜片上不知何时蒙了一层薄雾。“去......请她回来。”他声音沙哑,“就说......我忘了开检查单。”
走廊上已经不见雨汐的身影。书珩站在窗前,看见她匆匆穿过医院花园的背影——那么单薄,那么倔强,白裙子在夏日的热风中轻轻飘动,像一只受伤的白鸽。
回到诊室,书珩发现雨汐坐过的椅子上落了一枚发卡。他弯腰捡起,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体温。发卡是简单的银色,上面缀着一朵小小的百合花——和她的人一样,素净中透着精致。
护士好奇地看着他:“庄医生认识刚才那位病人?”
书珩苦笑着摇摇头,把发卡放进白大褂口袋。那里已经有一支用旧的钢笔,一张**的照片,现在又多了一件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口袋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压得他心口发疼。
雨汐踩着高跟鞋快步穿过医院长廊,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脆响。夏日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蒸红了她的眼眶。她攥紧手提包,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如实相告?”她在心里冷笑,耳边回响着书珩那冷冰冰的质问。那个瞬间,他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她是什么需要解剖的标本。
最可笑的是,她居然还真的在认真思考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坦白自己处女之身?亦或是告知他自己近期并没有做那个行为?这几种回答,是否都会引起他无端的猜疑甚至感觉到好笑?在书珩眼里,她大概早就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女人了吧?
公交站台的长椅上,雨汐机械地翻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晓露的未读消息:“小铃铛问大仙女什么时候再带她去找**玩?”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想起那天在楼道里,书珩弯腰捡狗绳时,白衬衣领口露出的那一截锁骨——在医院里也这样刻意打扮,这人是有多自恋?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刺耳的警笛声让雨汐猛地回神。她这才发现自己在备忘录里打了一长串的字:「我28岁了还母胎单身很奇怪吗?我现在身边没男人很丢人吗?」她慌忙删掉这些字句,脸颊烧得发烫。
旁边等车的大妈好奇地打量她:“姑娘,你没事吧?脸这么红,是不是中暑了?”
“没事,谢谢。”雨汐勉强笑了笑,摸出包里的矿泉水猛灌一口。水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那本病历本上——她这才发现,自己慌乱中竟然把病历落在了诊室。封面上“张雨汐”三个字此刻看起来格外刺眼,就像书珩审视她时的目光。
公交车缓缓进站。雨汐挤在闷热的车厢里,额头抵着冰凉的扶手杆。每一次颠簸都让她想起那个荒谬的问题——“最后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她当时其实就该怼回去:“关你屁事!”可偏偏在他面前,她总是莫名其妙地变得笨嘴拙舌。
小区门口,快递小哥正在派件。雨汐签收时,对方突然说:“您是1301的张小姐吧?1201的庄医生有个快递,能帮忙一起带上去吗?”
雨汐的手指僵在半空。那个牛皮纸包裹上清清楚楚写着「验孕棒(敏感货物,轻拿轻放)」,寄件人赫然是某医药公司。她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眼前浮现出苏彤带着那些年轻女孩进出书珩公寓的画面。
“不方便。”她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当楼层数字跳到10时,她才想起来突然鬼使神差地按下了12,接着又补了个13。
回到家,雨汐把包扔在沙发上,整个人瘫坐在地。**的吠叫声从楼下隐约传来,像是在呼唤什么。她摸出手机,给晓露回了条消息:“最近赶稿,周末再带小铃铛玩。”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
浴室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眼下的青黑和干裂的嘴唇。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盖过了楼下的动静。当冰凉的水流冲过手腕时,雨汐突然意识到——她生气不是因为书珩的冒犯,而是因为自己居然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
这个认知比夏日的闷雷更令人心惊。
那天下午的门诊结束后,书珩在值班室找到了雨汐落下的病历本。翻到最新一页,上面工整地记录着症状和日期,最后一行却写着与病情无关的话:“希望楼下的狗狗一切都好。”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书珩摩挲着那行小字,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漫长得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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