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开学第二天，我的高中学习生活正式进入正轨，好在这天是周五，最后一节又是班会，随着倒数第二节下课铃声响起，紧接而来的还有我的哀嚎声。
“是谁和我说，上了高中就轻松了……”
我趴在桌上，刚说没两句，眼皮便沉沉地合上，课间的吵闹声如潮水般慢慢退向远处，直到祝闻兮轻拍着我的胳膊，原本快要消散的声音似拍过来的浪花直接灌进我耳朵，一瞬间，窸窸窣窣的声音变得聒噪清晰。
窗外的阳光很是刺眼，我没睡饱，听着周围闹哄哄声音，心底的躁意又上一层。
“班主任来了。”听到祝闻兮那道略带清冷的声音我一下子没了脾气。
“来就来呗，我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今天肯定是要选班干部的。”我不情不愿起身，靠近祝闻兮身边瘪着嘴说道：“啧，你说她昨天干嘛不选，昨天明明这么闲，非要等到今天……”
祝闻兮没应我的话，下一秒，班主任开口。
“咱们班还没选班干对吧，有人想要推荐一下自己吗？”她这话一出，刚刚还安静不下来的教室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我头埋在胳膊上，摇头闷声道：“没有。”
班干部本就吃力不讨好，耽误自己的时间不说，还有背锅的风险，只有傻子会上赶着自我奉献。
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无人自荐，班主任拉下眼镜扫视教室一圈，“既然没人自荐的话，我就按照你们的入学成绩排名点了。”
“啊——”
瞬间，班里哀怨声起此彼伏。
“后边叫得最大声的那几个，能不能点到你还不一定呢，在这瞎起什么哄，安静。”班主任拍了拍桌板，拿起班名册从上开始看起，“班长就由咱们班的第一名……余悦同学当任吧。”
班主任抬起头，“余悦在哪儿？”
“呃……”我弱弱举起手，“老师，我在这。”
“站起来让大家伙看看你。”
我硬着头皮站起。
班主任点点头，“行，老师知道了，以后余悦就是咱们四班的班长了，大家认识一下，之后也希望你们能多多支持班长的工作，班长，你坐下吧。”
还没等我开口拒绝，班主任已经低头开始找下一位幸运儿，完全没给我推辞的机会。
“不是……”我恍惚地坐下，刚刚满堂的哀嚎声这会转移到我的身上，“啊——怎么会是我，我还以为会是你，祝闻兮……”
我说着转头，就看见祝闻兮那张冷淡到可怕的脸。
“祝闻兮？”我半张着嘴，一时间，想说的话堵在我喉间说不出，好在班主任的话打断了我和祝闻兮之间莫名而起的尴尬。
“团委的话……闻兮你来，这方面你比较熟悉。”班主任目光明确地落在祝闻兮身上，“没问题吧？”
“好的老师。”
祝闻兮坐下后转而看起了教辅书，没再理我。
5
祝闻兮好像……不喜欢我。
她可能生性不爱笑，她不爱笑这点开学第一天我就已经适应了，可最近不笑的祝闻兮带给我的感觉和第一天略有不同，我不清楚这其中的缘由，硬要说的话……女生的直觉吧。
不过比起心里那些没来由的猜测，身为班长，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比如现在。
“报告。”站在教室门口的同学出声，“老师，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能麻烦您叫一下四班的班长和团支书去团委室开会吗？”
班主任闻言随即点头，抬手挥了挥，“余悦，闻兮，你们两个快去吧。”
祝闻兮从抽屉里拿出小本子和笔起身，我则是空手跟在她后面走着，一出去，隔壁班的班长朝我挥了挥手。
“悦悦~”她偏头示意，“一起？”
今天的天幕一片蓝，万里无云，我半眯着眼朝她那儿走去，“路就一条，想不一起都难。”
我刚走过去，她熟稔地挽起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凑在我耳边说：“诶悦悦，你们班的身份证复印件交过去了吗？”
“刚刚下课就交了过去。”我打了个哈欠，眼眶边缘泛起的泪花揉碎了光，在我眼前散成了一片毛茸茸的金芒。
“欸——我还想着说让你顺手帮我带过去。”
“少来。”我伸手推开方璇凑近过来的脸，“方璇，再给你跑腿我余悦就是狗。”
“哎呀，我那时候真是肚子疼，你怎么这么记仇呢？”
我立马转过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等走到团委室楼层的附近，我和方璇两人才噤声不语，乖乖跟着人流进了团委室。
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摆放在正中央的团徽，团徽下摆着张长椭圆的深棕色木桌，两边是同样颜色的木椅，衬得房间整体沉稳又庄重。
我一向不喜欢这些板板正正的东西，无聊又无趣，况且我还困着，冗长的开场白我听没一会儿，意识就渐渐离我远去。
直到坐在我旁边的祝闻兮起身发言，她那道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吓得我猛得睁大眼，这时我才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们这边投来，好在，她们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
我顺着她们的目光的轨迹，微微偏过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的祝闻兮。
这会外边的阳光透过斜斜的百叶窗照在了团徽上，团徽金色的边缘处正熠熠发光，光线通过折射，反出来的光晕恰好打在祝闻兮身上。
被光偏爱的天使，连几缕青丝都清晰可见。
6
我最后还是睡了过去，在意识到自己又睡过去这件事是祝闻兮叫醒了我。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深棕色桌面让我断片的记忆重新接上，我刚想坐直身，脖颈处传来的疼痛让我没忍住倒吸了口凉气。
“嗷……”
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头靠在祝闻兮的胳膊上，她左手半握拳，指关节抵在太阳穴的同时，身体向前微倾，偏侧身，恰好能挡住老师投过来的视线。
“咳。”我不敢再吭声，一点点将歪斜的身子坐直，“不，不好意思啊。”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祝闻兮为我挡了多久，只有脸上残存的微热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事情，祝闻兮一向坐得很端正，身为同桌的我是知道这点的。
祝闻兮没应我的话，她看了我一眼，才放下手，恢复了以往挺直的坐姿，只是垂下桌下的那只手暗暗伸展又合拢了好几回。
见状，我满眼惆怅。
完蛋了……祝闻兮该不会更讨厌我了吧……
会议结束后，我垂着个脑袋跟在祝闻兮身边，和她保持半步的距离，等下了楼，周围班干陆续散开后，我舔了舔唇开口，“那个……刚刚……谢谢了。”
“不用谢。”祝闻兮不冷不淡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不是为了帮你，我们是一个班的，你丢人我也丢人。”
“……”
我眼神飘忽，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但这次确实是我不对。
“对不起。”我自知理亏，脑袋低得更低了，“开会太无聊了……但是你讲的时候我有认真听，就是后面听着听着……”
“这是重点？”祝闻兮打断我的话。
“可……她们都没有你讲的好，又不好听，我睡着也无可厚非……”我越说越小声，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
祝闻兮怔了怔，“我讲的好？”
“我觉得很好，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那种。”我说这句话时，脑海中又映出祝闻兮刚刚的身影，心跳也如同那会加快跳动了几下，弥补上了最开始看向祝闻兮时跳慢的几拍。
“……”祝闻兮没有接上我的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我走在祝闻兮的身后，望着她一步步踏上阶梯的背影，忽然，我鼻头一酸，好似一块巨石压在我胸腔上，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眼见她再往上走一层就要到我们班级的楼层，我停下脚步，压下舌尖下泛着酸涩，喉间发紧问道：“祝闻兮，你是不是讨厌我？”
空旷楼道里我说话声格外突兀，好在有旁边班级的朗读声盖过了我说话的声音。
祝闻兮停下脚步，紧接着又迈步上楼，“没有。”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我极力抿直自己那一个劲向下弯的嘴角，“那你为什么都不理我！”
我话音还没落下，涌上的泪水就已经在我眼眶中打转，模糊了眼前祝闻兮的身影。
“我……”
祝闻兮身子一僵，她转过身，低头看我，隔着几个台阶，还逆着光，我看不清祝闻兮的脸，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耀眼，如针般扎在我眼睛里，刺得我生疼。
许久，我听到一声轻叹从头顶传来。
“我哪有不理你？”祝闻兮这次说话的声音要比我以往听到的都要轻柔，柔到放大我心中的情绪，没过我的理智，令我变得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哪没有！平时课间你都不和我讲话，不是不理我那是什么！”
我和祝闻兮就这样看着对方，准确来说，是祝闻兮看着我，逆着光，我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也猜测不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不过隔壁班级正在上语文课，氛围算不上安静，时不时还能听见稀稀拉拉的朗读声。
直到有皮鞋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处传来，正在一点点变大。
是纪检老师在巡逻。
祝闻兮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转过身，接着往上走，就在我以为祝闻兮不会再回答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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