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说糖葫芦变贵了。
以前一块钱,现在居然要两块了。
嘴上抱怨,手上还是利索地拔了两根,一根塞进自己嘴里,另一根自然落到了褚云平手里。
“我在你家住的时候,就想这个。”
糖浆外壳被咬得咔咔响,秋瑟扭头看他,笑笑,“你几岁吃到糖葫芦的?”
二人走在大学城最大的一处人工湖边,褚云平走在里边,踩着青草,沙沙响。
“十三岁,上初一,镇上有卖的。”
“山楂味的吗?”
“嗯。”
“我也最喜欢山楂,吃过一次猕猴桃的,不是味儿。”
褚云平把一颗山楂核捏在手里,轻轻弹出去,落到湖里。
“刚才没吃饱吗?”
两人离开女寝,溜达到商业街,挑了家面馆。馆子人多,两人好似都得了“人群恐惧症”,只顾着吃面,谁也没多说一句话。
借着一根糖葫芦,六年没见的两人才总算说上了话。
“饱了,那家肥肠挺好吃的。”
秋瑟晃了晃只剩一半的糖葫芦棍,“这个跟饱不饱没关系,我都是饱了才吃。”
湖边很热闹,大多是过节后重逢的情侣,风吹着,昏黄的灯光洒着,温馨又暧昧。
但褚云平说的话却很严肃,他说:“那天酒吧,我看到你和人打架了。”
“你还帮我了吧?”
“你管那叫帮?”
秋瑟想了下:“怎么不算呢?”
说着,她倒着走,看着褚云平,随即笑了起来:“你没我能打,就算真上去,也要跟小茶一样,断根肋骨,没必要。”
褚云平不怕断肋骨,他是心里杂念太多,不敢上去帮忙。
秋瑟已经自顾自地把去酒吧捉奸的事全说了,她说话慢悠悠的,声调不高不低,甚至不带太多感**彩,是个不怎么优秀的说书小姐。
可褚云平听得很舒服,比吹在颈上的微风还舒服。
末了,秋瑟说:“后来我去过几次酒吧,没见到你,你怎么没去了呢?”
“酒吧裁人,把我辞了。”
“啊?”
秋瑟脚步一顿,“临时工还要裁人啊?”
褚云平模棱两可的“嗯”了声,眼睛落在远处的湖面。
“秋瑟,你以前得罪过那些人吗?”
那些人自然指的是韩东望之流。
“没有吧,我认识他们,但是没有来往。”
秋瑟本可以说更多,比如韩家黑白通吃,产业不干净,秋家的人是不会和他们往来的。
再比如,孟家家风不正,门第太低,够不着秋家的门槛。
这些事秋瑟知道,但也只是知道,并不往心里去,更没有必要说给褚云平听。
在她看来,那些乱哄哄的事,还不如买根糖葫芦送他重要。
褚云平侧头看了看她,很快又收回视线:“你们那天走后,我听到他们的谈话,他们......”
秋瑟看过来:“他们要干嘛?”
“只说要为难你,具体做什么,没说。”
秋瑟吃完最后一颗糖葫芦,点点头:“没事。”
“没事?”
秋瑟“啊”了声,看到褚云平眉头皱着,不大高兴的样子,忙说:“真没事,他们这些人就是这样,喜欢捉弄别人。”
就和当年的毛小栗一样。
那些出生在罗马或罗马附近的男孩女孩,都是骄傲甚至狂妄的。
他们不能接受自己被冒犯,哪怕只是很小的事,哪怕他们有错在先。
权势助长尊严。
他们有钱有权,所以尊严无限高,而至于那些真正的普通人,他们的尊严并不重要,天之骄子们看不到,也不想看到。
秋瑟本也属于其中一员,但因为她的“残缺”和“不合群”,很自然地被那个圈子排斥在外。
这些话都是应小茶和她说的,秋瑟仍然是听完就忘,也无法和褚云平说清楚。
她更关心别的,比如褚云平是什么时候来的江城,哪个系,在这里待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室友好不好,江大的食堂好不好吃,课程难不难......
所有关心的问题都聊完,两人也把湖逛完了一圈。
秋瑟感慨:“我就说你能考上好大学吧,江大金融管理系,六百八十分,你怎么不上天呢?”
褚云平莞尔一笑:“你也不错。”
“我都差点上不了大学,这还叫不错?”
秋瑟笑呵呵的,完全看不到忧愁,她一步踏上了湖上的木桥,“那个张盼盼真是你女朋友啊?”
褚云平脚步一顿,轻轻“嗯”了声。
“哇,褚云平都有女朋友了,时间真快!”
秋瑟在桥上转了个圈,“小茶说你女朋友很漂亮,是系花,你可要对她好点,不然就被人追走了!”
男生站在桥下,抬头看,桥上的人背着月光,看不清面容,只有身形挺拔清瘦。
褚云平陡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缩在石块后面,手里拿着砖头,一下就砸烂了谢玉章的手电筒。
又凶又怯,像发飙的野猫。
许久,他才说:“好。”
......
那天之后,褚云平再没见过秋瑟,他甚至在分开的时候装作忘了索要联系方式,就那么逃也似地走了。
“看什么呢?”
刘二朵凑过来瞄他手机,“咦,江城学院的论坛?褚哥,你这是在关注女朋友动态吗?”
褚云平抹了把满脸的汗,把人推开,“一身汗臭味,离我远点。”
刘二朵穿着骚气的荧光绿篮球服,不悦地哼唧。
“你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之前让我打探消息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话没说完,他眼睛猝然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褚云平。
“你,你上次让我找的人也是江城学院的吧,所以,你刚才在看的不会是那个叫——”
褚云平一把捂住他的嘴,声音也沉了下来。
“把那天的事忘了,再乱说,我就多投几个三分,顺便赏你几个盖帽,让你们霸王霹雳队输得更惨。”
刘二朵果断求饶,翁声道:“哥哥,再不敢了!”
“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一道清冽的男声在门口响起,穿着蓝色球衣的孟青璋抱臂看着二人。
褚云平赶紧松开刘二朵,后者嘿嘿笑:“别误会,好基友,不是好激友!”
外面恰好有队友喊他,刘二朵同志迅速跑了出去。
狭窄的更衣室内只剩两人。
褚云平自然是认识孟青璋的,一个系,一个大班上课,就连系里排名都离得不远,想不认识都难。
可二人却从未说过话,偶尔在班上或路上碰到了,也大多只是点头而过,好像彼此都默认,不用认识对方。
但今天,不得不认识了。
孟青璋看着正在换衣服的褚云平,捏了捏手里的矿泉水瓶。
“是我让酒吧辞了你。”
褚云平换衣服的动作一顿,随即淡淡道:“也没想一直瞒着,你们是看到监控了吧?”
“是,干嘛打那个电话?”
“你都看到我打电话了,没看到我帮她?”
孟青璋始终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挑眉:“看到了,所以这不才来找你嘛。”
褚云平抬眼看他:“找我干嘛?”
“你又是打电话又是帮她,肯定是和秋小姐认识吧,既然认识,那听到韩哥要整她,就肯定会告诉她,我猜得可对?”
“对。”
“我让她小心,但她好像没当回事。”
孟青璋无奈地摇摇头:“秋小姐是个心里敞亮的,我小时候就和她认识,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大概知道她的个性。
你知道吗,高中的时候啊,学校有个毛小栗,整天为难她,她呢,一般不理,被缠得烦了,就直接动手。
因为这个,她那时候可没少去教导处挨训。”
褚云平系鞋带的手有些抖。
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名字的主人有一张好看又腻人的脸。
孟青璋继续道:“最严重的一次,她被掉落的玻璃砸了满头的血,大家都能猜到是谁干的,可她居然什么都没做,认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有证据的事,她懒得猜。”
“真对。”
孟青璋扔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玩,“我听到她和应小姐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我才说,秋小姐是个坦荡的人。”
褚云平起身看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青璋也跟着起身:“韩哥是有些冲动,那天之后,我劝过他几次,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幼稚,再加上,秋家不是小门小户,得罪不起。
所以那件事过了,即便你不去告诉她,也没人会为难她的。”
褚云平眼皮淡淡垂着,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孟青璋一看就知道这人没信,叹了口气。
“褚同学,我问你,这都过去半个多月了,秋小姐是不是好好的?如果韩哥真有心为难她,会这么太平吗?”
褚云平眼皮一跳。
确实,他最近一直关注江城学院的论坛,还真没看到类似“流言”“八卦”之类的消息。
秋瑟,是真的好好的。
他抬头:“他能这么想这么做,当然最好了。”
孟青璋吐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唉,我这个中间人还真是辛苦,韩哥是我大哥,不能不听,和秋小姐又算半个朋友,不忍心为难,连你这个同学,都差点莫名其妙地得罪了,我真是命苦啊!”
两人第一次聊,聊得还不错。
褚云平终于露出一个笑脸:“你还要认大哥呢?”
“那可不,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那本还很厚!”
两人相视一瞬,齐齐笑了。
走之前,孟青璋在褚云平肩上锤了下:“欸,篮球打这么好,要不要加入我们队?”
“你是哪个队的?”
“市二队。”
褚云平一怔:“你给市里打?”
孟青璋颇有些自豪地“嗯”了声:“你要是感兴趣,下次和我去市体育馆试试,就当参加课余活动了。”
褚云平有点心动。
他喜欢篮球,甚至萌生过走职业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法。
体育烧钱,他玩不起。
现在......
“好,下次你喊我。”
孟青璋应得干脆:“没问题,那个,你下次见着秋小姐,帮忙替韩哥解释一句,可别让人一直误会,一点小事,该翻篇就翻篇。”
褚云平犹豫了下,才说:“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和秋小姐可算不上朋友,那‘半个’还是我自己封的。”
孟青璋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根本见不到她,就算见了,她也未必想和我说话。”
“......我也不一定见得到。”
孟青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利落地换了衣服。
“没事,见不到就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她自己都忘了!”
让褚云平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很快就见到了秋瑟,还是以一种没料想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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