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城南,泗水街,秋瑟绕过错落的青石小巷,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一座小院前,黑底红字的匾额上,行楷“晚家”两个字婷婷袅袅,如江南女子的纤腰,柔而有型。
门开着,迎客的架势。
秋瑟抬步进去,就看到院中一片狼藉,摆放着各种造型奇特的东西,有古件,有废品,有玉石,有瓷器,琳琅满目,让人误以为进了潘家园的杂货铺。
应小茶站在堂屋门口,披着围裙,叉着腰,笑吟吟的看着秋瑟,手中的鸡毛掸子热情的挥动着:“美女!看我!”
刚过七点,温柔的晨光毫不吝啬的洒在应小茶身上,搭配诱人的麦色皮肤,凸凹有致的身形,美得朝气蓬勃。
秋瑟觉得她才是真正的美女。自己嘛,就做那蔫巴巴的绿叶好了,也不错。
秋瑟的心情突然就好了,道歉就道歉呗,又不能少块肉。
可应笑茶不太好,听了秋瑟的来意,她挥舞着鸡毛掸子,拿院里的石榴树出气,一下一下,敲得羽毛乱飞。
“姓褚的衰仔,就知道欺负你!咱们凭什么去道歉,要道也是她道,过去这么久了,还死性不改呢!”
这处院子是应小茶的工作室,她有个冷门又高端的职业:艺术品鉴赏师。有钱,交友广泛,自由,爽。
秋瑟的雕塑都是经她的手卖出去的,算是她的经纪人。
坐在台阶上,秋瑟傻乎乎的随着阳光转动脸颊,嘴里慢吞吞嚼着新上市的丑柑,汁水横流,酸甜适宜,美极了:“也不能这么说吧,我昨天确实有点冲动,就是一看见她,我就生气了。”
“看见别的女人趴在自己老公身上揩油,谁能不生气?圣母玛丽亚来了也不行啊!”
秋瑟吃吃的笑,应小茶无奈的坐到她身边,戳戳她胳膊肘:“你真要去?”
“去啊,当然要去了。”秋瑟很认真,“褚云平要是知道我没去,肯定要说我了。”
“夫管严!”应小茶把鸡毛掸子扔一边,两腿打开八字,表情怪异的摇着头,“看到你这样,更加坚定了我不婚的决心。”
应小茶,过了年整三十,谈过的恋爱比年纪多,没有一桩是走心的,男人在她这里,就是个大号工具,用的好就留着,腻了就扔掉,潇洒的近乎无耻。
秋瑟咯咯的笑,掰了块丑柑塞到她嘴里:“那个意大利男人呢?”
应小茶吐出几颗籽,随手扔到院中的花园里:“回家继承遗产去了。”
“分手了?”
“没啊,就是短暂失恋,哪天联系上了,就继续恋。”
秋瑟趴在应小茶腿上,笑得不行了,应小茶也笑,两人分吃完一个丑柑,才收拾东西出了门。还要道歉呢。
道歉总要买点礼物,应小茶很坏的去了药店,买了瓶红花油。秋瑟觉得不太够,又加了一瓶碘伏:“这样应该可以了。”
下一步,就是要找到张盼盼的住址,秋瑟想起褚云平说的:“你知道孟家大少爷住在哪儿吗?”
应小茶狐疑的看向她:“我好像没和你说过这个事吧,说,谁告诉你的?”说着,一根手指头挑了挑秋瑟圆润的下巴,小狐狸似的。
秋瑟缩了缩脖子,避开她的魔爪:“褚云平说的,还说他们俩是男女朋友。”
“哎,你还记得孟家大公子吗?”应小茶启动车子,一边开车,一边分心说话,“以前和咱们一块玩过的。”
秋瑟完全想不起来了:“什么时候啊,不记得了。”
“就知道,你的记性属鱼的。”
车子从城南一路驶向城东,应小茶开车很专注,说话就慢悠悠的,“以他家的情况,还够不着你家的门槛,但那小子学习好,和咱们一个学校的,偶尔一起玩。”
说起这个,秋瑟想起来了,赶忙汇报:“小茶,我见到陆嘉了,就那个踢球把我门牙踢掉的那个!”
这个消息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应小茶好奇的问:“不是听说他去国外留学了嘛,这是荣归故里了?”
秋瑟摇摇头:“反正他现在是医生,据他自己说,他是个人才。”
应小茶哈哈大笑:“还真是老王卖瓜,行,回头你把他电话给我,既然都来到咱们地盘了,总要尽地主之谊。”
“那你别喊我了,我跟他吃过饭了。”秋瑟不喜欢出门,呆在工作室里最让她舒服。
应小茶“嘿”了声:“那肯定必须不行啊,我跟他又不熟,你们两家是世交,我家那小门小户的,可请不动他。”
秋瑟不情不愿的“嗯”了下,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是褚云平。
心尖上冒出几颗粉色泡泡,晶莹剔透的,她很快接起来:“褚云平。”
那边传来熟悉的的声音:“你在哪儿?”
“你不是让我去道歉嘛,我和小茶在路上呢。”语气很乖,邀功似的。
“直接来市医院,住院部十八楼,骨科。”
秋瑟立马急了:“怎么了,褚云平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盼盼。”
风一吹,粉色泡泡,破了。
半小时后,秋瑟和应小茶来到了骨科,35床。
褚云平站在病房门口,一身墨黑西装,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材,像是刚从公司赶过来。
他正在和一个微秃男医生说着什么,眼神从秋瑟脸上扫了下,又继续和医生聊了起来。
应小茶哼了声,侧着身子,径直从二人中间穿过去,男医生手中的病历差点没拿稳,无语的嘟囔了句“什么眼神啊”,扶了扶眼镜,继续和褚云平聊。
聊什么呢,无非是张盼盼的病情。
男医生姓徐,江南人,声音温温软软,带点口音:“总之呢,手术要尽快安排了,任由骨头乱长,那十有**是要长歪的哇。”
褚云平默然点头:“那就尽快安排吧,辛苦了。”
医院里每天都会出现很多VIP,等级不一,管床医生需要倾注的关注度也不同。病房里躺着的那位张女士,属于较高等级——
江城领导的大秘亲自来电话叮嘱。
秋氏集团有自己的私人医院,但论水准,还是不如公立,所以褚云平只能绕了个弯,走了个后门。
“对了,手术要签字的,褚先生,张小姐的家里人最好来一趟哇。”
家人?褚云平眉头皱了起来,顿了顿,他说:“我是她朋友,能签字吗?”
徐医生一句“最好不要”卡在嗓子眼,最终还是说:“那,也行吧。”
“对了,麻烦徐医生,有单人房空出来,就把她放进去吧,安静些。”褚云平叮嘱。
这个要求很简单,徐医生随口应下:“好,好。”
病房内,应小茶环臂站在病床边,从张盼盼被石膏包裹严实的腿,到被吊起来的右臂,视线一路逡巡,最后落在她画着淡妆的脸:“啧,都成木乃伊了,还臭美呢。”
张盼盼没说话,眼睫一垂,嘴唇一抿,我见犹怜。
应小茶扭过头去,白眼翻了个彻底。
秋瑟突然觉得不该那么小气,买什么红花油,碘伏啊,起码买束花才合适。她从床边果篮里掏出一根香蕉,剥开皮,递过去:“吃吗?”
张盼盼扭过头,声音轻飘飘的:“不饿。”
褚云平进来的时候,就见秋瑟坐在床边,慢悠悠的吃着香焦,嘴里还说着:“还挺甜。”一根不老实的手指在张盼盼的石膏腿上戳了戳,“我没那么大劲儿的,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张盼盼看到褚云平,还能动的左手抬了抬,轻轻在脸上抹了把,也不知道抹什么:“对不起啊,云平,青璋他去国外出差了,辛苦你帮我。”
秋瑟也看到了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褚云平,你来坐。”
褚云平没理她,拿了个板凳,坐在床边:“没事,跟医生聊了,要手术,其他的事你都不用操心,听医生的安排就是了。”
“真贴心。”应小茶很小声的说了句,可还是被该听到的人听到了。
褚云平淡淡扫她一眼,对方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像斗兽场上的两头野牛,直等到哨声响起,就大战一场。
秋瑟伸手拉了拉褚云平的袖子:“她怎么伤成这样了,我......”
褚云平轻轻一拽,把袖子抽回来,语气不咸不淡:“你把人弄伤了,她在家里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就是这样。”
“楼梯上摔下来?”秋瑟闷闷的,“那是挺严重了,手术有危险吗?”
“没有。”
褚云平视线落在张盼盼脸上,语气温和了些,“医生说了,就是小手术,下肢石膏固定,能自己长好,右臂比较麻烦,骨头碎了,不手术,可能会长歪。”
这些话,徐医生已经和张盼盼说过了,毕竟,她是病人,有知情权。
张盼盼轻声应了,眼中蔓出了泪花。泪水是真实的,毫不掺假。
至今为止,昨晚那几秒钟都是她的噩梦,感觉自己从悬崖坠落,身体每一处都被一撞再撞,疼痛叠加着疼痛,生命完全不由自己掌控,那几秒里,她的脑子乱成浆糊,唯有一个信念坚定无比——
她不能死。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绝对,绝对要活着,活着拿回自己的东西,活着看仇人受苦,她拍手称快,这样的结局才配得上一路的付出。
从医院离开前,褚云平和涂婶打了电话:“嗯,骨头汤可以,鱼汤不要,羊肉也不要,对,做几道加奶的汤羹吧。”
涂婶是别墅的厨娘,做得一手好菜,秋瑟很喜欢她。
“会不会太麻烦了?”张盼盼半靠在床边,楚楚可怜的看着褚云平。
“举手之劳,医院的伙食不好,怕你没胃口。”
褚云平收了手机,看向一旁穿着护工制服的中年女人,“干得好,可以涨工资,要是不好,我马上就换掉你。”
褚云平的语气有些强势,并不友好,但“涨工资”三个字很有蛊惑性,护工不仅不生气,还态度恭顺的表示:“您放心吧,我干这行十年了,咱不做那缺德事!”
一切交代完,褚云平看也没看其他人,转身就走。
秋瑟有点忙,半边身子想赶紧撵上褚云平,另半边觉得还有事没做,两相拉扯,她脑子终于灵光一闪,冲病床上的人说道:“对不起啊张盼盼,我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还不等张盼盼回话,她就心急火燎的拉着应小茶,追到了电梯旁,看着褚云平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她急得直扒电梯门,被应小茶抱着腰扯走了。
“这边电梯少,那边多!我带你去,肯定能撵上他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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